第7章 滑雪场
蓝天一碧如洗,偶尔几只鸟从天空飞过去,在云层间穿梭。
秦岭从帐篷走出来,朝骚乱声的源头看过去,那是一片雪山。
云衡走过来,揪揪他衣角,问:“好像出事情了,要过去看看吗?”
秦岭回头看她,说道:“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云衡说:“我不。”
秦岭:“……”
“待会儿你会后悔的。”说完,他朝那边过去。
云衡忙不迭跟上。
他们的帐篷营地大约在海拔1900米的位置上,而骚乱声是从与营地相差45度角的斜上方传来,海拔约3000米。
目测过去似乎并不远,但只是水平距离较近,算上海拔与高原反应等因素,那个地方其实很危险。
云衡跟着秦岭往上爬了段距离就累得气喘,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秦岭仍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走。
云衡跟他较劲,又起身追上去,白净的脸蛋变得红彤彤。
临到海拔三千米的地方,空气逐渐稀薄,饶是云衡想要跟上秦岭的脚步也有心无力,她还觉得有些冷。
秦岭走到前面停下,回头看一眼云衡狼狈的模样,嘴角勾了勾,走回来拉她:“怎么,这就不行了?”
云衡不服软,硬着头皮打开他的手:“谁不行了?你才不行了呢。”
她踉踉跄跄往那边走。
秦岭嘴角笑容更深。
他又走过去拉住云衡。
“我说了我还行,你……”
云衡回头看见秦岭在脱外套,丢到她怀里:“把这个穿上,上面冷,冻坏了我可不管你。”
秦岭很牛逼地只穿一件背心爬上海拔三千米。
云衡哧了声,想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无奈对方走得快,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咬咬下嘴唇,把夹克穿上了。等追上了再把衣服还他,他肯定也冻得不轻。
外套上有男人独特的气息,酒精的味道与烟草的气味混杂,男人洗澡用过的皂荚香,成年男人荷尔蒙的香气。
她裹紧衣服使劲吸吸鼻子,两眼冒红心地追他。
骚乱发生在海拔三千米的一处滑雪场,起因是一名滑雪爱好者为了寻求刺激,跑到滑雪场围栏外的一处山脊玩特技,结果途中与朋友的对讲机忽然失去信号,朋友找不到他,怀疑人出了事故,联系滑雪场的工作人员,所有人被迫中止滑雪活动,动员起来寻找失联人员。
滑雪场选址十分巧妙,正卡在三座山脊中央,处于背风面,四面八方都是积雪,白茫茫一片,像有人把牛奶倾倒在山顶上,牛奶顺着山脊流淌,覆盖山顶。
山顶的风涌下来,秦岭赶到时打了个寒噤,他搓了搓胳膊,后悔把外套丢给云衡了。
失联人员的朋友正与工作人员争执:“你们既然开办了这个滑雪场,就应该对每一位游客的生命安全负责,现在我朋友失联了,你们居然束手无策,要你们干嘛吃的!”
工作人员安抚他:“你朋友擅自离开滑雪场规定的安全区域,出了事情我们滑雪场也已经动员所有人去搜救了,你不要着急。”
朋友语气更大声:“不着急?呵,敢情失联的不是你朋友是吧?从我朋友失踪到现在都多久了,半个钟头了,你看看你们搜救队,就在这附近瞎摸索,我看你们纯粹就不想救人!”
秦岭朝滑雪场外面看去,除了专门修建的那条小路,周围全是白茫茫的雪地,雪地不同于其它地形,尤其是这些不知积压多少年的厚雪层,稍不注意,可能就要一脚踩空从山上滚下去,要么活活摔死要么栽进雪堆活埋冻死。
几名穿着滑雪场工作服的搜救队员小心翼翼地呈扇形散开,附近甚至连一棵可供支撑的树木都没有,他们小心地将绳子绑在滑雪场外一根电杆上,然后拉长绳子绑住一人的腰,再由这人放出绳子丢给下名搜救队员,像猴子捞月一样,一点点朝外围搜索。
尽管这样极其耗费时间精力,就目前而言,这是最稳妥也最有效的方法。
秦岭望着这些年纪并不大,但很卖力地拉绳子的搜救人员,皱紧了眉头。
这边,那位朋友不依不挠:“你们滑雪场到底行不行啊,这都下午六点钟了,再不抓紧,我朋友出了事情,你们全都得担责任,我把你们全部告上法庭!”
另一名领班模样的工作人员过来,他脸上也是愁云惨淡,解释说:“请你不要着急,我们的搜救队员都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我们也并没有拖延时间,你先到休息区耐心等待,一旦有你朋友的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你的。”
朋友不干,粗暴的打断了对方话头:“草,你们这些人永远都是唯利是图,是不是怕我们付不起请搜救队的钱?今天我把话撂这儿,我朋友要是能救回来,你们收多少钱都没问题,要是救不回来,你们全得完!”
对方气火攻心,领班同样也不好受,他忍着气说:“我还是那句话,救人,我们已经在尽最大努力了,但是——”
“飞机呢?你们滑雪场难道没有直升机吗,叫直升机来救人啊!”朋友急昏了头说。
秦岭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群山纵横,世界由湛蓝的天和洁白的雪组成,太阳贴在地平线上,直升机要是能飞上来,起码得是军用级别。
领班摇了摇头说:“抱歉,我们滑雪场并没有配备直升机。”
朋友失了控,揪住领班的脖领骂:“草,我看你们这个滑雪场就是坑人的,要设备没设备,要救援没救援,磨磨蹭蹭,吞吞吐吐,是不是等我朋友晚上冻死在山里了你们才甘心!”
旁边的工作人员脸色一变,过来拉他:“先生,请你放开手,我们已经在尽力了!”
朋友不听,转身一拳挥在工作人员脸上,打出了鼻血,他骂:“去你妈的,尽力你妈啊!”
一拳不解气,他还要再打,胳膊却被人给拉住,回头,秦岭冷厉的眉毛紧蹙,眼瞳漆黑一片,瞪着他。
朋友正要跟眼前这人理论,胳膊被他陡然一拽,抛出去,在雪地里滚了一遭。
“你闹够了吧?”秦岭沉声呵斥,“你朋友提出要去滑雪场划定的安全区外冒险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不吭声了。
“你跟你朋友关系这么好,他敢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滑雪,事先给你打过招呼了吧?”秦岭继续质问他。
那人默然,最后,点点头。
“他当时一定也叫着你去吧?你呢?你不敢去对吧?但是你却怂恿他过去,你明知道那边危险,你自己不敢去,却骗你朋友说不会有问题吧?”
那人矢口否认:“不……不是这样的……我本来想跟去来着……”
“你本来?”秦岭嗤一声,笑意更冷,“临阵反悔了吧?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明知道自己的朋友去了很危险的地方,不加劝阻也就算了,事后也没有及时通知滑雪场的工作人员,反而是失联了,你他妈责怪人家搜救不力,你自己呢?你他妈像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一样,在这里耀武扬威耍横,你就一点错没有?
人家滑雪场已经明确说了外面没被开发过,属于危险地带,你他妈自己都不敢过去,你嫌人家搜救人员慢吞吞地不肯救人?”
那人低着头,咬着唇,这次没有反驳一句话。
秦岭胸膛剧烈起伏,他开口:“你他妈睁开眼睛看看那些搜救队员,他们不像你们,从大城市来的,啊,有教养有财势,他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人家甚至还没你年纪大。他们的胳膊腿甚至还没你粗。但他们也是有父母有妻子的人,不比你低贱多少,他们在滑雪场只是为了每天一百块钱不到的工资养活家人,而不是他妈的为了一个自己找死的人把命给搭进去!”
“你他妈懂吗?”秦岭过去推他一把,那人木楞的一屁股坐在雪上,“你嫌人家慢,你自己去救人啊,你敢吗?”
那人胆怯的抬头看他,摇摇头,面红耳赤。
“那你就给我在这儿老实等着!”秦岭撇下他,朝领班走过来。
领班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了。”
秦岭摆摆手:“现在不说这些,你们滑雪场除了人力救援外,就没别的办法了?”
领班想了想,说:“有,不过,这里用不上。”
“什么?”
“无人机。”
“为什么不用?”秦岭问。
领班面露苦色:“不是我们不想用,而是,根本没人会用。我们滑雪场就一个会玩无人机的,上个月结了工钱跳槽走了,而且我们这里荒山野岭的,一直没聘到合适的飞手,况且这滑雪场地形复杂,没有丰富的经验,无人机拿出来死路一条。”
秦岭拍拍他的肩膀:“让我来。”
领班睁大眼睛看他:“你能行?”
秦岭耸耸肩膀,下巴朝身后那人努努:“飞坏了,他会赔的。”
领班让身后工作人员去拿无人机,看了看秦岭,又补充道:“再拿一件棉服过来。”
秦岭说:“拿两件。”
他看到身后蜗牛一样慢慢挪上来的云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