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断龙脉

第二日，宫中出事了。

我和姬越本来要到帝都城中转转，可一大清早，就有宫人带着周王的旨意匆匆赶来，在驿馆门口截住了我们。

宫人躬身行礼，急声道：“大王命姬柔公主即刻赶往宫中”。

我和姬越皆是一愣，看到各自眼中的不解，那边宫人又催促道：“公主，车辇已经备好了，请速速上车吧”。

姬越拉起我的手，轻声道：“我与你同去”。

于是，姬越陪我一同坐上车辇赶往宫中，到了王宫，因为没有周王的召见，姬越便在宫外等我，而我在那名宫人的带领下，进了王宫，直到踏进后宫，在长乐宫停下，我才知道原来周王的陈美人难产了。

扫一眼跪在殿外瑟瑟发抖的宫人们，我大为不解，周王的女人生孩子与我何关，让我过来能做什么？我一个九岁少女，既不是产婆，又不是医官，就算是巫女神职，但是难产这种事纯属医学范畴，我也无能为力啊。

正殿内没有一个宫人，噤若寒蝉，正坐在上的周王眉心紧皱，一脸盛怒。

我走进去，恭敬谨慎地行礼，突然偏殿内传来一声“啊”的痛苦叫喊，那声音真是撕心裂肺。

我头皮一紧，周王脸色也沉了下去，沉声道：“姬柔，你随孤王进来”。

左眼一跳，我心中虽有疑问，但还是不动声色随他进了偏殿内，床榻上的陈美人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疼的一声又一声的哼声叫唤。

古往今来，女人生孩子都像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顺着，母子平安皆大欢喜，难者，一尸两命，得不偿失。

我偷偷看一眼陈美人，她面无血色，疼的大汗淋漓，而那两名接生婆却不上来帮忙，头垂着地，跪在那里，身体哆嗦不止。

陈美人见周王进来，好像抓到了一丝希望，极力喘息道：“大王，救臣妾……臣妾的孩子”

闻言，周王看着几欲昏厥过去的陈美人，目光晦暗不明，我讪讪地站在一侧，不知所措，只能在心中为她默默祈祷。

良久，周王目光转向我，道：“姬柔，今日之事不能透露半分，否则……”

我更加困惑，虽然不知道他指的何事，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连忙称是。

周王叹了口气，晦涩道：“你过去看看”。

看看？我惊讶地看着周王，心想自己没听错吧，这周王脑袋是被门夹了不成，我现在也是人事不知的孩子啊，这种血腥的场面竟然叫我去看看，我可没兴趣，也没这重口味去欣赏他的女人生孩子啊。

周王脸色沉了沉，低沉道：“你过去看看，便知。”

我压下心口郁愤，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掀起陈美人的衣裙。

陈美人下身已经生出一段奇怪的东西，白色而且看着十分柔软的东西在蠕动，我瞪大眼睛，那东西还带着血丝，只露出来一小节，其余大部分应该还留在母体内。

我心中一惊，总算明白周王为何要我过来了，那先生出来的一部分，不属于一个婴儿的任何部位，放下陈美人的衣服，我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一手施咒，闭上眼睛凝聚灵力，慢慢去感知腹中之物。

渐渐地，一团白色盘状的东西显出形状来，它猛地抬起头，一双红的像血的眼睛发出戒备而冰冷的光芒。

手上一凉，我睁开眼睛，后退两步，惊讶地半张着嘴。

陈美人已经没有力气叫喊了，只有躺在床上喘着非常薄弱的气。

周王急声道：“有没有在不伤害陈美人的前提下，将这孽畜处理掉。”

虚弱几乎是昏迷状态的陈美人似乎被“孽畜”两个字刺激到了，她睁大眼睛，捂着肚子，尖声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

陈美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喊声凄厉，周王脸一皱，脸色更加阴沉，瞥一眼地上跪着的接生婆道：“堵上她的嘴”。

闻言，两个接生婆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拿着帕子胡乱塞进了陈美人的嘴里。

我眉心一跳，急忙道：“大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陈美人把它生下来。”

周王皱眉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我垂下眼脸，小心回道：“大王，这是唯一的办法”。

良久，周王才沉沉应了一声。

我咬咬牙，虽然半个多月前接生过舜华，但那时是一奴动的刀子，而且那孕妇已死，没有痛觉，可现在陈美人还活着，总不能活生生刨开她的肚子吧。

我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在陈美人耳边小声道：“我保证你的孩子不会有事，你再使点劲儿”停顿了一下，我心中不忍，只好哄她道：“我已经看着孩子的脚了”。

果然，陈美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表的欣喜，那是将为人母的喜悦，她的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的被褥，使了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喊道：“啊—”

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叫声，我脑袋一阵阵生疼，出了一身冷汗，她拼劲了力气，一直在用力使劲儿，终于将那白色柔软的东西慢慢生了出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只听接生婆尖着嗓子喊了一声，我连忙走过去，床榻上，陈美人下身趴着一条半米多长的白蛇，周王闻声，不顾血腥走了过来，定眼一看，顿时也惊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拔剑就要挥向白蛇。

床上缩成一团的白蛇，它的眼中露出无奈的悲伤之情，我目光一闪，急声阻止道：“大王且慢”。

周王皱眉，目光阴晴不定。

我连忙跪在地上，小心道：“大王，姬柔并不认为它是不祥之物，姬柔认为它应该是一个灵胎”。

“灵胎？”

周王收起了剑，沉声道：“灵胎是为何物？”

其实是不是灵胎，我还没有太大把握确定，但我知道斩杀灵胎对平凡百姓来说会折损阳寿，但对于出生在帝王家的灵物，若斩之，毁的可是一国的气运。

我思虑着，正要开口，只听门外宫人禀声道：“大王，国师大人来了”，我疑惑地看向翩然而至的秦风，他都有三十多年没有下山了，今天为什么来了？

正殿内，周王脸色深沉，端坐上座。

秦风淡然道：“大王，诚如公主所说，此物确实是灵胎不假，但灵胎也有善恶之分，正邪之别，臣已经推算过，此物乃是恶胎。”

所谓恶胎，就是一出生便会吞其生母，然后化为恶兽，可这白蛇生下来的时候，是盘在陈美人身侧的，甚至还用自己微弱的灵气护住了陈美人的心脉，

我虽然不能立即确定它是善胎，但它也绝不会是恶灵胎，秦风法力高深，应该看出来了这点，可为何还将它说成是恶灵胎？

周王沉默了，目光深深的看向我，严声道：“姬柔？”

我小心看着他的脸色，他目光半信半疑，可是对秦风的话不信？心中一惊，急忙跪在地上，道：“大王赎罪，姬柔修为尚浅，尚不能立即断定。”

秦风又道：“大王，白蛇须由大王用天子剑斩杀，方能消其恶果，还望大王为王宫安宁考虑，尽快斩杀恶胎”。

秦风说的云淡风轻，我却听得冷汗直流，天子亲自斩杀，若这个是善灵胎的话，不就是等于让周王自断帝王灵脉么。

我抬头看他，他目光平淡，似隔了千山万水，让人看不到他心中所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该怎么办，说出实情，还是帮他隐瞒？

说出实情，秦风欺君是死罪，隐瞒？那灵胎也是一条生灵。

正在我心神慌乱的时候，周王已经拔剑走到偏殿内，一剑斩断了白蛇，陈美人尖利的哭叫声瞬间将我拉回了现实。

风声凄厉地吹着帷幔，我耳边嗡嗡直响。

陈美人疯狂了，抓着周王恨恨道：“还我孩子的命来”

周王眼中闪过狠色，我一惊，便见他毫不怜惜一剑穿心杀了陈美人，陈美人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来，只见她侧头向我看来，眼睛慢慢与白蛇的血眼重合，嘴唇一张一合，凄然道：“还我孩子的命来”。

心中钝痛，我晃了晃身体，顿时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