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薛寡妇的两个长工一个姓张,一个姓王,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因为薛寡妇悍名在外,再加上这豆腐店里推磨熬浆的活儿确实也得男人才干的下来。所以,一个独居的寡妇雇了俩大男人当长工,长久下来,竟然也没什么人说闲话。
那姓王的伙计家就在镇子上,是个鳏夫,无儿无女,每天下工后就径自回家,也不多话,薛寡妇一开始是相中了这个人的,只是,在薛寡妇热情的留那王姓伙计吃了几回饭,并在席间假装站不稳往人家怀里扑过两次后,那王姓伙计竟然再不来上工了,只让人捎信儿说是不小心摔断了胳膊,推不得磨盘了,要歇上个把月。
薛寡妇见那伙计不识好歹,气的直骂了半天,然后拎着条粗重的榆木门栓便杀上门了,结果,那王姓伙计兜着胳膊来开的门,惹得看热闹的邻里对薛寡妇好一阵唾弃——伙计都摔断胳膊了还上门逼人家回去,真真是狠心!
那王姓伙计便当着众人的面儿趁机请辞,薛寡妇无奈,只得应了,并将当初与王姓伙计签的契书当众退回,灰溜溜的走了。
于是,薛寡妇的豆腐坊就只剩下姓张的这个伙计了。
这伙计叫做张驴子,原是河对面儿猪笼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的农夫,他的大女儿嫁到了留仙镇,便给自家爹爹找了这么个活儿,虽说辛苦,但风刮不着雨淋不到,比作农夫强得多了。
刚开始,这姓张驴子晚上下工了就在女儿家住,后来总听人风言风语的说些闲话,于是就搬到豆腐坊里住了。
薛寡妇家的豆腐坊是个孤门独户的临街小院儿,与薛寡妇自己个儿住的院子中间还隔了几户人家,所以,当那张驴子提出要住豆腐坊里,他女儿也就没怎么阻拦。
谁知道,这样一来,倒为薛寡妇提供了方便。
薛寡妇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虽说家资丰厚,但长得太丑,再加上自己凶悍之名早已远播,所以,就连一个穷的叮当响的鳏夫也不愿意娶自己!
如此一来,薛寡妇着急嫁人的心情倒是更急迫了。
眼看着就快四十的人了,再不嫁,这辈子就真没指望了啊!
可一时之间去哪儿找合适的夫婿呢?
薛寡妇的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正在推磨的张驴子身上。
这一回,薛寡妇学精了,她没像上次一样扭扭捏捏的试探,而是直接选了个好日子,趁晚上溜进了豆腐坊,准备把生米煮成熟饭。
薛寡妇拿钥匙捅开豆腐坊的后门,轻车熟路的摸了进去,却见那张驴子正站在院儿里的水井边儿冲澡。那薛寡妇原以为张驴子这会儿已经睡了,自己趁机往人床上一爬,好事儿就成了,哪曾想会碰到这种情况!当下她往后门儿边的柴火垛里一躲,进也不是,退又舍不得。
偏巧那白兔家主闲来无事出来溜达,正好看见这一幕。
那白兔当即便蹲在豆腐坊的屋顶上筹谋起来。
第二天,白兔儿化作仙风道骨的术士,敲开了薛寡妇的门,张口就说薛寡妇大祸临头了,要薛寡妇拿一两银子出来消灾解厄。
薛寡妇却抓起手边的扫把将白兔直接给撵了出去。
“老娘是福是祸管你屁事?你个老东西,失心疯了吧?一两银子?一个大钱儿也不给!”
薛寡妇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将门甩的山响。
白兔儿很是沮丧。一般人听说大祸临头,总会问询一番,谁曾想这薛寡妇却不按常理出牌,使得自己后边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都没派上用场。
这种泼妇,有我白兔家主在,你这辈子都甭想嫁出去!
白兔恨恨的拂袖而去。
这厢薛寡妇也是一肚子火气——自己昨天熬了一夜,也没能爬上张驴子的床!那天杀的张驴子洗完澡又去捡豆子,捡完豆子磨豆子、磨完豆子煮浆点卤,硬是将第二天要卖的豆腐全部压好才去睡觉,可那会儿,天都蒙蒙亮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薛寡妇气愤之余倒更坚定了要将张驴子占为己有的决心——这种任劳任怨勤勉能干的长工,要是做自家夫婿的话,自己岂不是还省掏一份工钱了?
打定主意的薛寡妇开始对张驴子嘘寒问暖,处处表现出贤惠体贴的模样,这让蹲在屋顶等着看笑话的白兔忽然有了新点子。
第二天,白兔再次人模人样的敲开了薛寡妇家的大门。
三天后,薛寡妇给了张驴子几吊钱,要他去买黄豆。
张驴子出门刚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仙风道骨的术士给拦住了:“小哥儿,我看你面黑身细,齿乱牙疏,可是父子分离的兆头啊!你近日可要小心行事,切莫骨肉相聚又分离啊!”
张驴子顿时恼了:“你这老头儿胡说八道,我家只有女儿,又没有儿子,哪来的父子分离!”
“呵呵,依我看,你明年的今天,便可喜得贵子。只可惜,你这父子的缘分,就要被你生生错过了,这岂不是父子分离?唉,父子分离,香火难继啊!”
白兔边说边摇头晃脑的扬长而去。
这张驴子的心里顿时开了锅。
原来,这张驴子三代单传,他老娘自张驴子娶亲后就见天儿的盯着儿媳妇张李氏的肚子,专等着抱孙子。可张李氏一连生了两个姑娘。后来,眼见着张李氏的肚子又大了起来,张驴子的老娘便天天吃斋念佛,结果,张李氏的第三胎还是个女儿,张驴子的老娘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剩下张驴子整天长吁短叹。
后来,张李氏的肚子就再没了动静,而三个女儿也都长大成人了,张驴子渐渐的也就歇了要儿子的心思,只想着给自家女儿招个赘婿好继承香火,可偏偏又没有适合入赘的人选,一来二去,三个女儿便一个个的嫁人了,如今只剩订过亲的小女儿还待字闺中。
无人的时候,张驴子也经常长吁短叹,叹自己后继无人,叹张家香火难续,可叹归叹,日子还的照过,只是这压抑在心底的执念却一直都未曾消除。
如今,突然冒出来个老道说自己还有父子缘分,张驴子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有夙愿得偿的欢喜,有害怕上当的犹豫,而更多的是不甘和跃跃欲试——不去试一试,怎知道这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