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境入墟

皓月当空,星迹点点,五月初的夜里还是有些凉心。

夜深人静时,有谁无眠,将无尽的思念寄托给繁星,然而繁星也不堪这惆怅烦絮,纷纷化为流星,似颗颗泪珠,划破黑夜。

西幕国的九城,名叫“踏云楼”的酒馆屋顶上,坐着一位少年,那是龙霄,一根锦缎布带挑中间的长发束着,黑色袍衣裹着瘦小的躯体,衣服上绣着几朵红梅,在黑夜中隐隐泛光。人靠衣装马靠鞍,现在的龙霄倒是看着潇洒俊朗多了,一双红瞳在黑夜中明亮,添了几分邪气。

自从半月前,船翁离开后,龙霄日日寡欢,萧殊子一行人调查无果,便想去那北疆看看,可半路萧殊子改变了主意,决定一人前往,大概是人多张扬,行动也不便,更何况南空霸和楚娇这对夫妇带着一双儿女,大有游山玩水的意思,拖慢了正事。

萧殊子便将四人安顿在了九城,昨日便离开了。四人并未对那日船翁和萧殊子的比斗耿耿于怀,对龙霄都很关心,可能是怜心动情,南空霸和楚娇还想收龙霄做了义子,南司命没意见,龙霄没有答应,南司音也不肯,这事便不了了之。从四方镇到九城也就数日时间,一路上南空音对龙霄也是倍好,这丫头古灵精怪,这一路便是欢声笑语,龙霄虽然还挂念着爷爷,还是被这快乐和睦的气氛感染,一些心情在慢慢消散。

心里的伤是一种隐痛,当你觉得自己快好的时候,它总是在欢笑息没,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发作。龙霄此时抬头望月,龙牙谷又在自己脑中浮现,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这一切仿佛做了一个梦,他多希望自己还在那棵老松上打盹,眼睛睁开,一切恢复原样,如果再让自己选择,他宁愿去祈天。

龙霄看着这夜空,心里的仇恨燃烧得很强烈,这些日子,自己的认知也被颠覆,船翁爷爷,萧殊子,南空霸一家,还有那白衣剑客,这些人感觉都不是凡人,他们称这世界是凡境,他们的世界是境墟,那境墟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有天神?龙牙谷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船翁爷爷是谁?很多困惑萦绕心口,让龙霄觉得一阵气闷。然而夜色如魔,总在不知处窥视人心。

龙霄仰望星空,看着一颗颗坠落的流星发呆时,突然觉得两肩有东西盖上,回头便看见了南司音,一双扑闪的大眼,红唇小口,圆圆的脸蛋,让人温暖。

“你怎么跑屋顶来了?让我好找呀,来看星星也不叫上我,哼!”南司音为龙霄披上了一件斗篷,自己则靠着龙霄旁边坐下,对龙霄有些嗔怪。

“哇!好美啊!”一轮皓月当空,几片薄云缓缓浮动,夜黑得纯净,星星明亮,偶有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天际,动静之间,全是景色。

龙霄转头看了看南司音,洁白无瑕的肤色,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夜色也在她的眼中深邃,一句好美不应该赞美这单调的夜,而是眼前这位玲珑的女子。

“你怎么了?盯着我看什么呢?嗯?”南司音看见龙霄看着自己,一双红瞳中除了忧郁,还有其他感情,一时不解。

龙霄把头低下,脸上微微发热,心跳加速,还好这是夜里,不至于被南司音发现。

“嗯。。。。。。音儿,你也是神仙吗?”龙霄故意转移了话题。

“神仙?对于凡人来说,算是吧,不过在境墟中,我这样的,也很普通,何况我们都还是孩子,怎么能和师祖那样的比呢?”南司音双手托腮,看向漫无边际的夜色。

龙霄平静了心,脸上微热褪去,也看着音儿目光里的那片夜色,似有所想。

“境墟什么样子的?和凡界一样吗?”凡界对龙霄而言,已经是无知,更何况那神仙们居住的地方,他开始有些好奇。

南司音听见龙霄这么问,忽然想起有事要告诉他的,故作神秘的说道:“境墟什么样啊,我也说不好,你自己去看呗!”

龙霄不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听见她这么说,想想自己凡人的身份,又想起了自己跳崖前说的那句话,一双红瞳有红光萦绕,恨恨的说道:“好的,我会去的。”

这样的龙霄把南司音吓着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便说道:“你不要这样,父亲母亲说了,明天我们便回去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境墟什么样了!”

龙霄知道这样的自己吓到了音儿,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内疚。

“明天吗,可是爷爷。。。。。。”龙霄欲语还休。

“别担心了,师祖都败给他一层,他肯定很厉害,再说了,他说你们会再见的,你想你又没什么本事,跟在他身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有要紧事,你就安心跟我们回天枢阁,放心吧,爹娘和哥哥都会对你好的。”南司音现在倒有些小大人样,有模有样的安慰着龙霄。

“那你呢?音儿。”龙霄被南司音安慰得倒温暖了很多,没忍住问了这一句。

“嗯。”南司音被龙霄突然的提问问得双颊微红,有些害羞了。

“谢谢你!音儿,你真好!”龙霄心里被一股暖流围绕,那感觉陌生却久违了。

南司音还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中,不知道怎么回答龙霄,便道:“嗯,你看那些流星,一颗接着一颗的,真好看!”

夜风轻抚,流云追月,是月故意,还是浮云执着,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靠在一起。

第二天,当龙霄醒来时,南空霸夫妇和南司命已经在楼下用完早点了,南空霸似乎有心事,愁眉不展,楚娇也在忧心。

南司命看见龙霄下楼,便转头看向南空霸,说道:“爹,来了。”

南空霸看着龙霄,眉头紧锁,又掉头看着楚娇,说道:“你和他说吧。”

夫妻多年,楚娇自然知道南空霸为人粗犷,但内心热,这事还是自己来吧,看着龙霄说道:“霄儿,你过来。”

龙霄知道有事,也许是和他们要回去的事有关。龙霄自从龙牙谷之事后,一直是寡言少语的,想法都放心里。一路上,楚娇对龙霄关怀备至,那份细心弥补了龙霄失去的一些东西,他还是愿意听楚娇的话。

“霄儿,今日我们要回天枢阁了,你也知道,我们和你不一样,破境入墟需要境力的,不然会有危险,我和空霸的境力,都没达到保一个凡人入墟的境界。你明白我说的吗?”楚娇很有耐心,可语气里还是听出无奈。

其实龙霄心里有很多疑惑,凡人和仙神之间有什么区别就是其一。

正当四人沉默之时,南司音蹦蹦跳跳的下楼,嘴里说道:“爹,娘,龙霄有仙骨。”

原来昨夜她为龙霄盖上那件斗篷的时候,顺手向龙霄体内注入了一些境力,而那些境力都被龙霄身体吸收,后来她又用自己的境界感知注入龙霄体内的境力,发现了龙霄有一副仙骨。

南空霸听南司音这么一说,有些不敢相信,伸出一只粗壮的手,想去试探龙霄,却被楚娇打了回去,还吃了一记白眼。

“他还一个孩子,你这么粗来,别吓着他,还是我来吧。”楚娇怒视了一眼南空霸,转头看向龙霄说道:“霄儿,别怕,让我看看。”

龙霄点点头,楚娇示意众人回房。

客房中,南空霸将房门合上,楚娇让龙霄坐下,自己在胸前结印,右手中指和食指合并,点向自己眉心,左手持掌扶向龙霄胸口心脏,好像在感知什么。

过了一会,楚娇撤去手掌,一脸不解的说道:“仙骨凡身,游魄离魂,如此奇怪?”

南空霸等人听见后也不可思议,南空霸又亲自去求验了一番,结果还是一样。

“好了好了,有仙骨就好了。”南空霸舒展了眉头说道。

“恐怕还不行,这样,空霸你和我为这孩子渡一些境力,让龙霄自己引导,你我二人再给他结个界,以防不测。”楚娇毕竟女子性情,想事还是周全。

南空霸点头答应,说完后,两人各自调动自己的境界,向龙霄体内注入了一些境力,让二人吃惊的是,龙霄那副仙骨感觉就像一个庞大的境力容器,二人的境力竟如石沉大海一般被淹没。

龙霄入墟的事解决了,南空霸夫妇愁绪得舒,心情大好,一家人带着龙霄在九城中玩了三四时辰,南空音贪玩,又买了许多小玩意,楚娇也是个爱美的主,只可怜那三个男人,大包小包的全拎满了,三人对视,也是哈哈大笑。

用过中饭,五人便退了房,行至郊外无人处,南空霸说:“就在这吧。”

楚娇微微点头,转头对龙霄说道:“霄儿,现在我教你一法,用来调动你体内的境力。”

龙霄点头,并无多话。楚娇接着说:“你闭上眼睛,左右手掌重叠,放在左边心脏位置,呼吸吐纳。”

龙霄照着楚娇所说,可并未感觉有什么异常。正当龙霄疑惑时,龙霄突然觉得掌心聚热,一股气劲穿过心脏流向身体各处,一时龙霄感觉身体轻盈。

睁开眼后,龙霄看见自己身前有一层微红的光晕笼罩,而其余四人此时也各自做好了准备,只是光晕的眼色不一样。南空霸的偏黄,而且有看不清的符文流动,楚娇偏蓝,也有符文,南司命的浅绿,南司音的微紫,但这二人和自己的一样,没有符文。

“走吧,回家了。”南空霸说完,左手画圆,右手在圆中游走。

“去。”南空霸大喝一声,一个阴阳图在五人头顶上盘旋,一道金光笼罩住五人。

龙霄有些胆怯,闭上了眼睛,此时感觉左手被一双慈爱温柔的手牵着,右手被一双小手拽着,原来是楚娇和南司音。

九城郊外,一阵裂空,一道金光之后,五人便作流光,投向了那盘旋的阴阳之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