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观云亭之谈
三危山敬天峰高耸如云,峰顶面北有一处突出的崖缘,翘立在云海之上,崖缘形似鸟喙,下面悬空,云雾浓时又仿佛浮在云海的一片孤舟,在这处崖缘上面立着一座凉亭,名曰观云亭。
亭内有一张圆形白玉石桌,桌四周摆设着四张石凳,此时亭内正立着一位老人,身形矮胖,头发花白,一袭墨绿袍服,此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天遁老人。
这位天遁老人便是当今剑门宗掌门的师弟,自从离开剑门宗,从此逍遥自在,不过这也只是明面的传言,没有人知道那些年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老人曾亲自对他收的两名徒弟讲过,他当年争强好胜,醉心武学,寻到三危山寻求新的修道途径。
更令人称奇的是,自他到了三危山之后,他的行踪便消隐了数年,不过后来修真界便出了个与三青老人齐名的天遁老人,也就是传授闻莫二人天遁剑诀的那位前辈高人。
天遁老人来此也不客气,似乎是常客一般,也不经通报,直接御空来到这观云亭,在此等候三青老人,这观云亭便是他与三青老人经常会晤的地方。
早有童子去通知三青老人去了,不多时,三青老人身着一身青袍不紧不慢地来到观云亭。
天遁老人早已看到他,微施一礼,然后爽朗地笑道:“青老头,没想到你还活着呢,而且又收新徒了,恭喜恭喜啊。”
三青老人见他这般说话,却毫无囧色,对此早已********,当先将他让到座上,自己也坐了下来,然后笑道:“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不过你不是也教了两个好徒儿啊。”
天遁老人尴尬一笑,一想到闻莫二人,他便不由得叹息一声,这次来此也是因他二人上次询问自己那头莫名的猛兽而来,他似乎猜到了一点,但仍是不确定,所以不得不来一趟。
他谦声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整日无事生非,实乃我教徒无方啊。”
三青老人摇了摇头,他上次在赤阳城便见到了莫生非,修为自然是不弱,从他的剑法上,他便可以断定得到了天遁老人的真传。
他对天遁老人笑道:“天兄过谦了,令高徒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多有侠义之名流传万方,这比三大修真门派要好得多了。”
天遁老人听三青老人提及三派,也是一阵叹息,他虽然出自剑门宗,但已经过去多年,更是没有任何联系,他多少也了解这些年三派的所作所为为。
他沉声道:“是啊,如今三大宗派的道路早已脱离先辈创立的最初宗旨,当初创立宗派本是为了辅助神州浩土的人族繁衍生存,如今他们早已不满足于生存的界限了。”
三青老人感同身受,接道:“据说兽纹山庄近年了动作频频,数年前来我三危山将一头沉眠了数千年的上古凶兽獓垠引了出去,我三危山竟有一头獓垠,此事连我都不知晓,这事倒是奇了。”
天遁老人似乎也知晓此事,说道:“据我那两个劣徒所知,獓垠前些时日已被兽纹山庄的人所杀,却不知为何。天下九城被三派瓜分,各占三城。你三危山不闻世事,三派又明争暗斗,恐怕‘神州洪荒纪’即将到来了。”
三青老人脸色一沉,他自然知道上古洪荒,便是由于三神兽造成的,如今这神州却有三派,若长此下去,的确有可能三派发生争斗,若是在以前他的确有些担忧,不过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变数。
天启这头上古神兽龙族后遗,出现在神州浩土,这个变数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忽视。
他沉默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叹气道:“唉,天兄多虑了,我怕到时危及天下苍生的并非‘神州洪荒’,反而是‘上古洪荒’,希望天兄到时莫要不顾天下苍生而袖手旁观啊。”
天遁老人闻言,脸色微变,忙问道:“三兄此话怎讲,莫非你感应到什么了?”
他知道三青老人一向行事沉稳,若非预感到什么,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出来了,说明事情已经有些端倪了。
三青老人此时也是难以料定,因为天启的表现毕竟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心地善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天启会变成一头凶残的龙,即便是他变成了龙,也不会凶残。
他摆了摆手,沉声道:“唉,天兄莫慌,此事如今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到时天兄自然就知晓了,希望此事不要发生的好。”
天遁老人毕竟算得上得道高人,何其精明,从他的话里自然听出了许多信息,不过,他见三青老人不愿多提,他自是也在追问了。
沉默了片刻,三青老人又问道:“不知天兄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天遁老人将目光从云海收回,淡然一笑,回道:“一来我是感谢你当年的指点之恩,二来也想再讨杯茶水喝,不知三兄可否赏赐一杯?”
三青老人闻言,爽朗地笑了笑,摇头道:“天兄过谦了,当年之事不提也罢,即是来喝茶的,别说一杯,就是千杯也有得。”
言罢,便唤来童子将茶具端了过来。
三青老人一边煮着茶、准备着茶具,一边说道:“天兄当年在我三危山做客之时,独爱喝的茶便是这‘雀舌’,今日便以‘雀舌’来招待天兄。”
天遁老人闻言,微胖的脸庞却泛起了羞红,他爽朗地笑道:“难得三兄还记得,若非三兄当年指点,我的修为恐怕难以寸进啊。”
三青老人捋着胡须,似乎想起了陈年旧事,便笑道:“呵呵,若非你当年失手杀了我的灵狐,我又怎会有机会与你切磋修为,这才不得已将你留在了我这三危山做客了。”
若是闻莫二人听到了三青老人的这番话,却不知该如何笑话这天遁老人,没想到这矮胖老头对他二人竟是另一番说辞,将被动留客,说成主动做客,这老头也是好面子的人啊。
这矮胖老头闻言,回想起当年自己年轻时的所作所为,他的老脸也不禁更红,叹息一声:“哎,只怪自己当年年轻气盛,非要找你一比高下,而你死活不愿,为了逼你出手,我才出此下策。”
三青老人也叹了一声,道:“修行并非为了争强好胜,修身养性才是道之根本。”
天遁老人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被你困在三危山喝了三年的‘雀舌’,我也才明白‘取舍’这个道理,哦,对了,后来为了弥补我的过失,特送你了一头小金彪,却没想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三青老人不由得回头看着远处熟睡的青鳞,不禁摇头苦笑:“鳞儿虽然时有淘气,每次偷偷外出游玩,都会惹出祸端,但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远处的金彪豁然抬起头来,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背后提它,四顾望了望,似乎没什么异常,便又将头埋在前蹄下,两只大耳朵忽闪了几下,长长的尾巴也不住向周身摆动,似是驱赶正在自己身上觅食的蚊蚋,看着甚是滑稽。
此时茶已好煮好,三青老人在茶盘上摆放了两个紫色茶杯,端着茶壶边倒茶,边说道:“名茶讲究‘纯’‘雅’‘礼’‘和’之茶道理念,而泡茶必须保证茶具清洁、环境安逸,而品茶则须心气平和、悠闲无虑,如此方能品出茶之‘香浓’‘韵明’‘水软’‘清爽’的茶之神韵,不知天兄如今还能否品出如此神韵了。”
三青老人说罢,也斟好了茶,又伸手指着茶杯对天遁老人道:“天兄,请吧。”
天遁老人神色一正,伸手端起茶杯,望着远处云海之景,赞道:“今日天朗气清,坐在观云亭里,如坐云端,恐怕世间在没有如此安逸的环境了,此地实乃是喝茶之圣地。如此一边观云一边品茶,实乃是人生一大趣事,三兄每日如此逍遥自在,真是羡煞愚兄了。”
说罢,将茶杯凑到鼻尖嗅了嗅,然后小啜了一口。
“如何?”三青老人问道。
天遁老人品了好一会,眉头稍皱,若有失望之色,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叹息道:“茶虽是当年的茶,但味道却不若当年了。”
三青老人也喝了一口茶,细细品过之后,摇头道:“唉,茶仍是当年的茶,味道也是当年的茶味,恐怕是天兄今日心中有事,不便品茶吧。”
天遁老人看着杯子里剩下的茶水,他心里自然知道,不禁茶是当年的茶,味道是当年的味道,甚至茶具都是当年的茶具,但他品出的味道却不似当年。
他知道瞒不过,便开口道:“三兄果然慧眼啊,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却是有一事相问。”
三青老人见他要表明来意,也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问道:“我就说嘛,天兄断不是为了喝茶才来我这的,却不知天兄所问何事?”
天遁老人见此,便直言道:“不知三兄可知,世间尚且存留多少上古之兽?”
三青老人一怔,有些吃惊,不知他竟突然问起这事,寻思道,莫非他察觉到了什么不成,便沉声道:“自洪荒以来,存留的上古之兽极为罕见,虽具体有多少却无法考证,不过却是屈指可数。”
天遁老人脸色一沉,点了点头,又道:“百年前,便有一头上古之兽麒麟后遗,横行人间,幸有无道前辈以大能将其收服,如今却也不知前辈和那头古兽去向,此乃修真界一大谜团。”
三青老人闻言,也是一声叹息,他自然知道当年师父和那头古兽后遗,因为当年他和那古兽后遗乃是师兄弟。
他黯然道:“家师当年力挫那麒麟后遗,怎奈与之一同失踪,至今杳无音讯,也是我一生憾事,空恨当年修为浅薄不能协助师父他老人家一二。”
天遁老人见他神伤,忙劝慰道:“三兄不必自责,无道前辈之为无不令后世所敬仰,不过此事已过久远,以史为鉴,我等需严防此事再度重现。”
三青老人望着他,似乎他的每句话都有所指,看来他真察觉到了什么,便疑惑道:“不知天兄为何无端提起此事?”
天遁老人此次前来便是来确定三青老人在赤阳城收服的那头莫名猛兽的来历,他便解释道:“前些日子,劣徒提到他曾遇到过一头猛兽,我据他描述推测,那头野兽多半便是上古之兽龙,据劣徒所说,当天,你也在场,只是不知后来如何?”
三青老人心里已然有了决定,本就没打算隐瞒他,此事越是对他隐瞒结果恐怕就越不尽人意,便坦然道:“天兄所说不错,那头猛兽正是上古神兽龙族后遗。”
天遁老人闻言,心里猛然一惊,他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听三青老人亲口说出来,还是震惊不小。
他眉头微皱,沉思良久,这才轻声问道:“三兄,既如此,不知这头龙如今在何处?”
三青老人这时又倒了两杯茶,他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啧吧啧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然后淡然笑道:“他,自然成了我的乖徒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