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各怀鬼胎
冷风四起，夜露散尽，凉月渐西，云砀山，山势陡峻，三面环山，风吹进来，却出不去，所以，这里的风却极为充盈。
风轻轻地吹来，抖动着黑袍人的黑袍和闻无事的白衫，原本遮盖着黑袍人头的袍帽已经被刚才的冲击力掀去，终于露出了他的面貌，他的身份第二次被揭露。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胡须寸许，此刻，一把碧蓝剑抵在胸前，他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倒出奇的平静，双眼暗淡无神，散发着乖戾之气，如失了魂魄一般。
看清了他的样子之后，闻无事嘲笑道：“若别人见了你这幅尊荣，怕是没人愿意再拜入兽纹山庄了。”
黑袍人毫无惧意，对于他的嘲笑也置若罔闻，反而赞道：“阁下好手段，《御剑诀》果然名不虚传，如果刚才阁下使尽全力，我怕是再没机会说话了。”
“你不也一样有所保留，你的修为恐怕在六阶元力之上，却又为何如此害怕此事传出去，莫非你有什么更深的阴谋。”
闻无事面无表情，说的也似乎很轻松，但他心里却有些吃惊，剑尖抵在他的心上，随时可以取他的性命，但他竟然还能保持一份平静，却不知他有何仰仗。
“阁下好眼力，竟然能猜到我的修为等级，年轻人有你这份眼里的确值得称颂，不过你若想知道更多，恐怕还没那个本事。”黑袍人淡定地回道，竟毫不在意抵在胸前那把剑。
闻无事闻言，暗暗吃惊，莫非他真的还有保命的手段，否则他便是不怕死，他不认为他不怕死，他也不是仁慈的人，而且他也不想在说废话，所以，手上猛然加力向前推去。
但，剑尖却没有预料的那样穿过黑袍人的衣服刺进他的体内，反而仍抵在黑袍人胸前，仿佛抵在一块岩石上，不能寸进。
闻无事双眼微眯，不禁出声赞道：“兽纹山庄果然名不虚传，这洗髓液堪称一绝，绝非浪得虚名，肉身竟能淬炼到如此强横的程度，罢了，看来我今天又要无功而返了。”
说罢，他豁然抽回抵在黑袍人胸口的长剑，却不在理会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逼问他。
兽纹山庄从多种野兽体内提炼而来的精血，炼制成洗髓液，可以提升人的体质，使人的骨骼肌肉乃至五脏六腑都得极大改善，可谓将人的肉身提升了一个档次，即便是体质羸弱的凡人经过洗髓液的洗礼，机体的机能也能得到极大增强，所以兽纹山庄的人，肉体都要比其普通人强横许多。
“只可惜阁下的剑并非焱铁所制，在下倒是奇怪了，以阁下的修为竟然都没能得到一把焱铁剑，看来剑门宗的焱铁剑当真稀缺之极啊。”
黑袍人收起真气，暗暗调息，语气有惋惜之意，不过他知道此事便在此时结束，他也没打算杀了此人，因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闻无事不动声色，他自然知道剑门宗的焱铁剑，只是他并非剑门宗的人，却不知黑袍人为何如此断定自己就是剑门宗的人呢。
正在此时又有一道光芒急速飞来，来人一袭黑衣，正是寻来的莫生非。
“你来了。”闻无事看了看他，平静道。
“此等有趣之事怎能少的了我。”莫生非笑道。
他目光移向黑袍人，略微瞄了一眼，又向四周看了下，从周围凌乱的枝叶以及地上躺着的凌枫，他可以推断出刚才这里有激战，不过他可以确定那凌枫并非死在闻无事手里，因为他的尸体上没有剑痕，所以他猜到了一些东西。
他收回目光，又盯着黑袍人，淡然道：“以野兽为材料，炼治洗髓液以改善体质，与野兽对战来训练修为，这一向是兽纹山庄的作为，这也难怪会利用赤阳城来扑捉那么多的野兽，不过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莫某自然对此毫无兴趣。”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莫某倒是对城里突然出现的那头猛兽大感兴趣，想必阁下不会不知道它来历吧，可否告知一二，莫某不胜感激。”
说罢，他又煞有介事地向他礼貌地躬身一礼。
黑袍人眉头微皱，没想到又来了一人，他自然心知肚明，看似这二人彬彬有礼，却着实令人生厌，大有咄咄逼人之意，但他的确不知道那头猛兽的来历。
这也难怪，不仅是他们，恐怕天下间知道突然出现在赤阳城内的那头猛兽来历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龙，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也仅仅在上古之时常见，不过也因为洪荒破碎而销声匿迹，过去几千年了，即便现在出现了，恐怕也没有人认识。
他双目紧紧盯着他二人，冷冷地说道：“若想知道，自己去查。”
他自知若对付一个人尚可应付，但若是对上他们两人，恐怕有些难度，即便加上三十六天罡，恐怕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便心生退意。
“告辞。”黑袍人冷哼一声，突然化为一道黑影，急速逃去，三十六天罡紧随其后。
莫生非见他们逃走，正要提剑追赶，却被闻无事挡住了，他一怔，问道：“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你可问出结果了？”
闻无事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但若想留下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莫生非一惊，望着他们逃走的方向，难道那个黑袍人这般厉害，不由得问道：“难道你我两人联手也不能留下他们？”
“能，但不是此时。”闻无事盯着莫生非，肃然道，“你受伤了。”
莫生非一滞，随即嘿嘿一笑，揉了揉胸口，淡然道：“这点小伤也被你察觉到了。”
闻无事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也算小伤么，你真气紊乱，尚未调息，恐怕此时你发挥不了七成功力，莫非是被那头野兽伤的？”
莫生非这才感叹一声，苦笑道：“那头野兽实所罕见，身体又强横无比，我用尽全力也才仅仅破掉了它身上几片鳞甲。”
然后他将当时发生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他猜测道：“如今，那头猛兽多半已经被带到三危山了。”
闻无事陷入沉默，此事倒是怪异，三危山那位前辈竟然也突然插手此事了，莫非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莫生非沉默了片刻，突然神色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诡异道：“要想知道那头猛兽的来历，还有一个办法。”
“哦？”闻无事也来了兴趣，当即问道：“说来听听。”
“要想知道此事，也唯有去三危山了。”
“我们？”
“我们自然不能去了，但有一个人与三危山颇有些渊源。”
“你是指……”两人四目对望，嘿嘿一笑，便不再多言，想必心中已有了注意。
……
西皇山，山并不高峻，但占地极大，方圆足有一百里，当世三大门派之一的兽纹山庄便居于此，整座山都被围拢在庄内。
山庄前面是一处地势稍微平缓之地，这里屋舍鳞次栉比，其中几栋建筑颇为宏伟，其余则成独院分布，想必是提供住宿之地，且不时传来弟子相互切磋打斗声。
后山则有一大片林地，占去山庄七成面积，是一座专门为弟子提供捕杀野兽进行训练的场地，名为兽林。
兽林公分为九个区域，分明驯养着不同实力的野兽，从一阶到九阶，只是，八九阶的兽林也只是虚设而已，因为目前山庄最高阶的野兽也只有七阶，他们还没有遇见过高于七阶的野兽。
正在此时一道光芒御空而来，落在了山门前，却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越过山门径直向大殿大步走去，神色凝重，庄内子弟不时驻足对其施礼口称：“师叔。”
但那人并未回应，这些弟子也不吃惊，怕早已习惯了这位神秘的师叔了。
那人走进庄内，径直走进庄内大殿议事堂，只见大殿首座正坐着两个人，为首的那人，也是一袭黑袍，身形高大，面貌严肃，此人正是兽纹山庄的庄主袁央。
另一个人却则面色严峻，似乎正和袁央谈论着什么，却是其师弟黎钧，来人稍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仍是大步走了进来。
袁央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见来人慌慌张张，两道浓眉微微挑起，放下杯子，对来人低喝道：“符师弟，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心性还如此不够沉稳，你这样冒冒失失进来，成何体统。”
来人名叫符川铭，是庄主袁央和以及黎钧二人的三师弟，行踪一向诡秘，他闻言一怔，忙伸手向二位师兄一揖，不等二人还礼，便坐在旁边椅子上。
袁央和黎钧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一阵苦笑，看来他们也早有习惯这位师弟的行事风格，却也没有任何怒意。
符川铭坐定之后，当即说道：“师兄，前几日赤阳城城主凌枫死了。”
这话说的极为突兀，他说完便目光打量这袁央，看他有何反应，不过他却失望了。
袁央闻言，面无表情，并未感到吃惊，似乎意料之中的事，或者根本不在意，又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起来。
反而，坐在下首的二师兄黎钧，却明显有些吃惊，手明显一抖，眉毛一挑，问道：“哦，怎么死的？”
符川铭将目光移向黎钧，回道：“当日我到赤阳城督促今年的任务，却看到望月楼已然坍塌，今年捕捉的数十头野兽或死或逃，一个不留，后来我打听出来凌枫不知因何原因已经逃离，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袁央听到望月楼倒塌，两眼变得微眯，似乎有些意外，又放下杯子，低声问道：“那望月楼因何倒塌，可查出端倪了？”
符川铭神色一正，知道事情有些难以置信，肃然道：“据潜伏在城中的弟子汇报，是被一头不知名的野兽从内部摧毁的，但却不知这野兽从哪里来的，后来这头野兽也不知去向。”
“哦？”袁央这才显出惊讶之色，“竟有这么厉害的野兽，那望月楼岂是等闲的楼，坚固异常，竟被一头野兽摧毁了，可知那野兽是几阶纹力兽？”
符川铭摇了摇头，回道：“那名弟子也不能看出，据我猜测，能摧毁望月楼的野兽，至少七阶以上。”
“什么？竟有这么强的野兽？”坐在一旁的黎钧也是一阵惊讶，他不得不吃惊，因为他兽纹山庄目前最厉害的野兽也仅仅是七阶实力，而且只有一头，没想到那头野兽竟然有七阶以上的实力。
他不由得摇头叹息道：“这等厉害的野兽，只可惜没能抓到它，若是抓到我们山庄来，恐怕咱们的实力会提升一大截。”
袁央看向符川铭，淡然道：“凌枫多年来为山庄出了不少力，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实在可惜，唉，算了，再扶持一个人接替他的位置吧。”
符川铭起身，恭声道：“是，师兄，师弟这就安排人去接任。”
符川铭退下后，袁央看向黎钧，问道：“你对此怎么看？”
黎钧一怔，不知师兄所指的‘此’是什么意思，是凌枫的死，还是那头厉害的野兽，不过他和师兄相处多年，多少也能揣测出他的话意，师兄应该不会在意凌枫的死活，多半是指那头猛兽。
他沉吟了片刻，才回道：“那猛兽这般厉害，的确值得我们山庄下一番功夫，此事，师弟会派人留意的。”
袁央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又看了黎钧一眼，然后说道：“今年后山的野兽已经不多了，剩余的皆是三阶、四阶的高阶野兽，对于新收弟子的训练似乎有些勉强，已有不少弟子在后山失踪，你还需想想办法啊。”
刚才黎钧对‘此’的回答却不知是否符合师兄的话意，也没明白他的反应，心里还有些迷茫，不过听到这个事，他似乎早有准备，连忙恭声道：“师兄，以师弟愚见，不如让实力修为在三阶以上的弟子外出历练，同时也可让他们带回来一些低阶野兽，岂不是两全其美。”
袁央想了一会，随即点头道：“也好，这件事你去安排吧。”
他脸色一变，看着黎钧，低声道：“那件事，你如今可有眉目？”
黎钧听袁央问及，知道那件事是指那件事，他脸色一暗，欠声道：“师兄，师弟无能，仍是一无所获。”
袁央似乎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不过仍是有些失望，不由的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算了，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此等异物可遇而不可求，待到有缘之时，自会得到，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