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作茧自缚
李泽这边暗自替环儿担心,环儿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担心坏了胶东王的名声,余者并未放在心上。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散去了不少,环儿由此稍稍放了心,只要亲眼见着自己丢丑的人少一些,对胶东王的影响便不会很大,没准儿都不会传到胶东王耳中。只要不影响胶东王的名声,自己丢多大的丑都无所谓。
环儿这边暗暗庆幸,那边却有人高喝一声:“公门的人来了!”,只见原本散去的人群呼啦一下子又聚了起来,将场中间围了个水泄不通,瞧这情形似是比方才还多出不少人,有那早早占了位置的居然还捧着一把南瓜子,屁股下支着一个小马扎,俨然是一副将热闹看到底的模样。
马老大领着几个马贩子重新返回场中,几人似有了主心骨,脸上挂满了傲慢之色,马老大朝着李泽吐口唾沫,转过脸瞅着环儿皮笑肉不笑:“方才给你台阶你不下,如今公门来了人,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给你这个面子。”
眼瞧着右边的人群渐渐分开,环儿越来越紧张,额头的汗水津津直流,天气本就寒凉,再受风一吹,环儿觉得头越来越疼了。
终于人群分到了场内,从人群中走出四个人,一前两后,最后边还有个点头哈腰谄笑陪同的马贩子。当前的公人面孔朝天大摇大摆地走到场中央,左手叉腰右手挖鼻,只用下巴颏对人,极不耐烦地问道:“那报案的蠢材说不明白话,此处有哪个能说得清的,上前来跟本大爷说说,因何劳烦本大爷哇,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参事儿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跟大爷回去细细计较。”
那人一直昂着头,环儿个矮,见不着真面容。马老大陪着笑快步迎上去,指着环儿和李泽:“胡头儿,是小老儿差人请您来此的,胡头儿您看那边,那坐在地上的汉子是靠咱马市吃饭的,却不守马市的规矩,被咱马市管教了一番。旁边那丫头替他强出头,说咱马市是滥用私刑,胡头儿您给评评理,有这么蛮横无理插手他人行内事儿的道理吗?”
马老大留了个心眼儿,恐胡头儿听了胶东王的事儿生了畏惧,故意没说环儿和李泽与胶东王有些关系的话。胡头儿用鼻子哼了一声,顺着马老大手指的方向看去,忽地觉得那丫头似有些眼熟,一时半晌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手指着环儿摇头晃脑想了许久,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环儿看清了胡头儿的容貌也是吓了一跳,前行两步小心翼翼问道:“来的可是胡生?”
马老大一听,这小丫头似乎认识胡头儿,心内更是一喜,那小丫头若真是胶东王的人,长年居于深宫,又怎会认识这个小小的班头。
马老大上前一步附在胡生身侧高声道:“胡头儿,这小丫头非但硬要插手咱们马市的内务,更是拿着块刻着胶东的牌子冒充胶东王下属,咱们不懂得汉律,敢问胡头儿,伪造皇族腰牌,借皇族之势骗人是个什么罪名。”
李泽一听这话如何还不知道这马老大与这班头儿关系非比寻常,强撑着身子往前爬,边爬便嚷嚷:“不关这姑娘的事儿,今日所论乃是马市擅用私刑,与各人身份无关,马老大你莫要转移话题妄加罪名,绕过了你们自己的罪状。”
胡生听着胶东王的令牌时便已想起这丫头是谁了,这不是田家少爷的贴身丫鬟嘛,田家少爷甚是重视这丫鬟,如今这丫鬟独自一人在这儿,想必田家少爷离这儿也不远,没准儿正在某个僻静处看着这儿呢。
胡生越想越开心,田家少爷是个好人呐,身份高贵却不拿咱们当狗使,有了好事儿还不忘带着咱们一起赚钱,如今有了机会在田家少爷面前表现表现,胡生开心得眼角都要挤出褶子了。
马老大扯扯胡生的袖子还要说话,却不防被胡生转身抽出刀鞘抡圆了扇在脸上,直打的马老大原地转圈,待到马老大被身后几个马贩子扶住了身子,又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口浊血,血里还掺着一颗后槽牙。
马老大被抽的有些发懵,捂着脸直勾勾瞅着胡生。胡生又是一脚将马老大踹出半丈远:“谁许你们乱用私刑的,还恬不知耻地反咬一口,今日若不好好地整治你们一番,日后长安各行各业还不有样学样,那还要咱们衙门有什么用。”
马老大爬起身惨叫连连:“胡头儿,咱们不是乱用私刑啊,他李泽恶意压低马价,被他相过的马若是不及时售出去,那便再也卖不上价了,咱们这是为了稳定马市,保护马市的前途哇。”
“我呸,少在爷爷面前装相,你当爷爷不知道你们这群刁民奸商肆意抬价骗人么,平日里没有苦主追打上门,爷爷也不多事,由着你们瞎折腾。如今既酿成了祸端,那便休怪爷爷下手整治了。”
胡生将腰刀重新别回腰间:“齐成,李峰,将这些伤人的奸商捆了带回去,正好这几天没捉着什么小毛贼,咱们慢慢盘问着,权当消遣了。”
马老大吓了一跳,拽着胡生袖子哀求:“胡头儿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捉了我们呐,这小丫头片子才是罪人,我们冤枉啊。”
“你们冤?你们冤个屁!人都被你们打得站不起来了,你们还有脸叫屈,废话少说,跟爷爷们走一趟吧。”
马老大抱着胡生大腿号啕大哭:“胡头儿,咱们平时没少孝…”
胡生听着马老大要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脚下一拧转身一巴掌又扇在胡老大脸上:“少说没用的,先跟爷爷回去,有什么冤屈回头你再跟爷爷细细说。”
马老大并非蠢人,听胡生这话便知事情还有缓,只是不方便此时细说。马老大不死心,指着环儿又道:“胡头儿,这丫头冒充宫中人物,也是犯了事儿的,胡头儿也应将她一并拿下了。”
胡生嘿嘿一笑:“这事儿我可管不了,那丫头若真是冒充的宫里人,也应由御史弹劾,大理拿人,可轮不到咱动手,你就安下心来跟爷爷走一趟吧。”
胡生偷偷给环儿抛个眼神,环儿笑嘻嘻拦住胡生:“胡头儿且慢,劳烦胡头儿给做个证,我与这马贩子打了个赌,若是今日之事确是马贩子乱用私刑,我今日买的马每匹降价五十缗,此事在场众人大多知道,烦请胡头儿费费心,帮忙监督着呗。”
胡生听罢来了精神,这马必然是田家少爷买来用作车马生意的,田家少爷在这事儿上省了钱,那便是自己赚了钱。再说了,这事儿办好了,田家少爷那儿还能少了自己的赏金不成?胡生满目惊喜:“竟有这事儿?好好好,我平日里就爱参合些稀奇事儿,这事儿我给你监督着,若是他们敢食言,那便是证据确凿的欺压买主,咱照样还能整治他们。”
几个马贩子闻言如丧考妣,看着马老大的眼神略有不善。马老大眼神灰败,同意减免五十缗的只是参与打李泽的马贩子,还有不少卖给田恬马的马贩子未参与这事儿,如今看来那部分钱怕是要自己掏腰包了。马老大有心赖账,却不知胡生为何突然转了立场,竟不为自己说一句话,恐其中水深,只得硬咬了牙冲着胡生堆出笑脸点点头,示意一定照办。
环儿扶起李泽往外走,李泽一脸不敢置信望着环儿:“你与那班头儿相熟?”
环儿附在李泽耳边嘿嘿一笑:“熟倒说不上,只是我家少爷召见过他几回,我与他见过几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