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强出头

马贩们没想到还有人多管闲事,抬头一望见是方才买马的小姑娘,有那年岁大些的马贩遥遥对着环儿抱了一拳:“小姑娘,咱们马市处理内务,还不需劳动府衙出面,小姑娘家家的若是没有旁的事儿,还请自便吧。”

环儿冷哼一声直指李泽道:“这人颇受我家主人赏识,你等若不想惹得一身麻烦,就将这人放了,我可以前事不咎,否则若是吃了亏受了罪,休怪本姑娘没把话说在前边。”

一个流里流气的马贩子出着口哨揶揄道:“你这个小姑娘年岁不大口气却不小,你家主人再高的身份还能管着马市内务不成?以我看呐,莫不是你这个小姑娘看上他李泽,来这儿胡吹大气救情郎来啦,哈哈哈。”

这话惹的四周围观之人一阵哄笑,环儿被这话挤兑的恼羞成怒,从怀里掏出田恬给的令牌冲着几个马贩晃了晃:“睁大你们的狗眼看个仔细,免得死到临头还不知犯了什么罪过。”

几个不识得字的马贩子见了令牌先是一怔,睁大了眼珠子仔细看了看,发现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种令牌,不由得乐了起来:“小姑娘没见过世面,伪造个差役腰牌还被人给糊弄了,咱实话告诉你,你这腰牌与差役腰牌无半分相似之处,糊弄糊弄愚夫蠢妇还成,若想糊弄咱们这些常与官差打交道的,还是嫩了些。”

马贩中有个识得字的,并未如其他马贩那般嘲笑环儿,反而恭恭敬敬朝环儿鞠了一躬:“未知这位姑娘所持可是胶东王令牌?”

环儿冷笑一声:“这马市确非人人都是睁眼瞎,倒也有见多识广的。”

那几个嘲笑环儿的马贩子吓了一跳,其中有脑子稍灵活点的嚷嚷道:“马老大,您识得字,可要看仔细了,这姑娘的主子明明是个孩子,怎就成了胶东王爷了。”

马老大未理他,旁边有人悄悄捅捅他:“你忘了?前几年平定七国之乱后,陛下将几位年幼的皇子都封了王,其中好像确有胶东王。”

那人听罢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又将怀中的竹签抽出来递给马老大:“劳您费费神给看看,这上边写的地址可是未央宫?”

马老大会意,将自己怀中的竹签也抽出来,两相对照看了一遍:“这两根签上的地址是一样的,不过是个寻常弄里,并非皇家宫殿。”

那人哈哈大笑:“姑娘,你这谎话说得有破绽呐,你若是胶东王下属,怎不将马置在皇家院内,反置在民间,哈哈,你还有什么话说。”

环儿心内有些发慌,强作镇定冷冷瞥了他一眼:“贵人的事儿莫打听,小心命不由己。”

马老大恭恭敬敬对环儿道:“姑娘,无论您是不是胶东王下属,今儿这事儿都脱不开是咱们马市的内务,姑娘与此事无关,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环儿心中忐忑,脸上却不怂,指指李泽道:“怎地与我无关,方才不是说了,我家主人甚是赏识李泽,欲召李泽一唔。再者说了,方才我听得仔细,这李泽之所以挨揍,正是因为替我家主人相得了好马还省了钱,你说与我有关无关。”

“姑娘既如此说,是铁了心要包庇这李泽了?”

环儿受他一激,口不择言道:“包庇又如何,你们马市乱用私刑,还有理了不成?”

马老大阴笑着眯起眼:“姑娘不必动怒,如今我马市要清理门户,你一个外人却又有异议,还搬出胶东王来压咱们马市,胶东王分量重,我马市得罪不起,却也不敢私乱了祖辈定下的规矩,既然此事僵持不下,不如咱们烦请公门做个公断如何?”

环儿一听要请公门,情知公门定是与这帮人有所瓜葛,心里有些发慌,有心退缩,又想着既已搬出了胶东王,若是就这么认了怂,只怕对田家,对胶东王都不好交代,只得寄希望于公门能给胶东王些面子,让这事儿不至于太难看。

环儿硬着头皮应道:“成,咱们这便去衙门请断。”

马老大笑眯眯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姑娘且稍待,我自差人去请官人来此相断,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有一事得和姑娘说清楚,姑娘您这么大张旗鼓的插手马市内务,可是大大的羞辱了马市,若是官人认定了姑娘此举乃是无理取闹,姑娘您可得给我们马市些赔偿哇。”

环儿皱紧了眉头,不敢替田恬做主,一时间默不作声。马老大见状哈哈大笑:“姑娘若是不愿,便请离去吧,劳烦转呈胶东王殿下,马市蒙胶东王垂青,自是感激,只是马市自有马市的规矩,虽帝王不可擅夺,请胶东王安心等着咱们送马上门便是了。”

环儿虽蠢笨了些,还是能听出这番话是在暗嘲胶东王,环儿恐今日之事落在胶东王耳中会连累了田家,硬张嘴回道:“哼,你倒是够贪得无厌,那若是官人认为你们确实滥用私刑,你又怎么说。”

马老大噗嗤笑出声:“姑娘好自信。不如这样吧,若是官人认为我马市有理,咱们卖个胶东王的那批马须按着原价交易;若是官人认为姑娘您有理,那咱们在马的定价上每匹再让价…”

马老大环顾四周的马贩子,商量道:“今日我做个主,让价五十缗,你们看怎么样。”

“这价随您定,俺没说的。”

“反正是输不掉的官司,您就是说一百缗我也没意见。”

“五十缗太小气,要不咱白送她怎么样,哈哈哈哈。”

马老大双手向下一按制止了嘈杂,转向环儿道:“那就每匹五十缗,您看成不成?”

马老大越是让的狠,环儿便越是认定马市与官府有勾结,如今再也绷不住面孔,哭丧着脸道:“使…使得。”

马老大见环儿已然发慌,心里得意至极,在周围马贩的叫好声中吩咐一人去请官人,又朝着躺在地上耗尽了力气的李泽猛踹了一脚,自寻个木桩坐了上去。

环儿站在场中略有尴尬,左右扫一圈没见着田恬,心里越来越慌。又想着人没救下来,反倒给少爷多花了一千六百多缗钱,自己真如少爷所言,是个蠢到了家的小傻子。

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李泽已能撑着坐起身,强撑着爬到环儿身边席地而坐,悄悄对环儿道:“姑娘好意在下领了,今日这事儿有赖姑娘仗义,李某方知世上尚有良心,至于拖累了姑娘,李某实在是过意不去,一会儿若是官人有所偏颇,姑娘便将过错尽皆推到李某身上,能推的了多少便算多少。”

环儿苦着脸闷闷不乐,瞅着李泽嘟囔道:“往你身上推?那叫一千六百缗钱,二斤金子呢,你能给我承担多少?你就别添乱了,大不了我挨少爷一顿说也就是了,这些钱我家少爷出得起,你不用担心。”

李泽苦笑道:“姑娘莫要宽慰我了,你家少爷若是出得起,你还苦着脸做甚。”

“我不是怕输钱,我是怕输了官司,到时候丢了胶东王的脸,我家少爷可怎么跟胶东王交代呀。”

李泽瞪大了眼珠子紧盯环儿:“你果真是冒了胶东王的名?我的祖宗啊,钱不钱的事儿小,冒充皇族可是灭族的大罪,姑娘你哪来的胆子敢干这事儿?”

环儿眨眨眼一脸无辜:“冒充皇族?我没呀,我只是拎出了胶东王的令牌,可没说我主人就是胶东王,是他们理解错了,关我何事?”

李泽回想半天,确实没听到环儿自称是胶东王属下,也没说自己主人就是胶东王,李泽讷讷道:“就算如此,你拿出的总是胶东王的令牌没错吧,这也是个不小的罪名哇。”

“这令牌是我家少爷的,我家少爷与胶东王关系好得很,令牌是胶东王亲手交给我家少爷的,我又是得了我家少爷授意搭救于你,哪里来的罪过。”

李泽脑子有些晕,觉得胶东王的属下借胶东王的名和胶东王属下的属下借胶东王的名是两回事儿,只是具体这事儿该怎么论,李泽没有半点头绪,只能任由公门的人肆意独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