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烧鸡

步快们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中却是有刀的,与只持棍棒镰刀的壮汉们不可同日而语,慢慢的将壮汉们压制住,逐个制服。步快头子打定精神应付持镰刀的汉子,暂时没空理会逃去的郭亮,待得其他步快腾出手来,郭亮已经没了踪影。

步快头子瞧准个破绽,一脚将持镰刀的汉子踹翻,自有人拥上将其按在地上,步快头子撇头吐口吐沫,将刀收回鞘中,抡圆了刀鞘拍在持镰刀汉子的脸上,打得那汉子吐出一口浓血,血中还混着几颗黄牙。

步快头子薅着那汉子的头发将头拽起,侧阴阴狞笑一声:“方才那郭亮往哪去了,说!”

那汉子倒也倔强,抿住了嘴就是不说,步快头子反手摸向那汉子的后脑,使劲一按砸在地上,磕得那汉子满脸血迹,步快头子不再理他,又挑了下一个盘问。

田恬被步快头子扔出去时并不慌张,还知道落地滚两圈卸去余力,此刻见着籍福被掳走却有些慌了,且不说籍福是扳倒栗家的利器,单是这几日接触来看,籍福是一个执行力很强,头脑也很聪明的人,田恬倚仗籍福处甚多,可舍不得就这么失去了籍福。

田恬红着眼拎着张兰的衣襟,不理会张兰已被郭亮踢成重伤,喘着粗气质问道:“我田家给你的工钱可少?平时可怠慢了你?为何串通外人坑害籍福?”

张兰被郭亮踢中了肺,呼吸不甚顺畅,又被田恬拎着衣襟撅着喉咙,憋红了脸咳起来,张兰挣扎着松开衣襟让自己舒服些,大大呼吸了一口气又刺激了肺,又咳了半天。

田恬等得不耐烦,将张兰往地上一怼,跺了跺脚找步快头子询问情况。

步快头子将所有汉子问了个遍,居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嘴硬的什么都不说,嘴不硬的居然自尽了,把步快头子搞得好生郁闷。

步快头子与田恬一碰头,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不禁大为挠头。田恬心忧籍福,握着步快头子的手恳求道:“劳烦老哥多费费心,多寻些步快兄弟帮着找找,田家虽非富贵,也不会让兄弟们白出力气。”

步快头子哈哈一笑:“别急别急,这事儿已经不是你田家的事儿了,待我禀明内史大人,请出马快班子与我步快同搜,定要找出这抗捕的贼人,寻回你家先生,你且放心好了。”

田恬闻言心中稍定,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饼子递于步快头子手中:“老哥有心了,还未请教老哥姓名。”

步快头子不动声色的接过金饼子,掂在拇指与食指间用力一搓,满脸堆笑:“我叫胡生,左内史座下步快班头,你虽年幼,咱们却不以年纪论交了,你叫我一声胡老哥便好。”

田恬点点头:“那好,胡老哥,事不宜迟,还请胡老哥快快报于内史大人。”言罢又递上一把金饼子。

胡生笑眯眯的接过,朝着众步快一摆手:“不等齐成了,将这些暴徒捆了押回去,蒙田家少爷赏,下了差老哥请你们喝酒。”

众步快哄笑一声掏出绳子捆人,田恬则返身要去看看环儿如何了,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着襜褕,头戴青巾,背着个药囊,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吊着嗓子高呼:“这儿可是有人受伤了?”

胡生捏着下巴从上到下打量这人一遍:“你怎知道这儿有人受伤了?”

那人将药囊卸下拎在手里:“方才有人找我说这儿有人受伤了,找我来看一看。”

田恬闻言大喜,连蹦带跳吆喝着:“这儿,这儿,医者,快来这里。”

那人拎着药囊快步走向田恬,却被胡生拦住,胡生半抽出腰刀,虎着脸问道:“我且问你,找你来这儿疗伤的那人为何没跟你一起回来。”

医者一拍脑袋:“啊,老了老了,都开始忘事儿了,那人本是领我来这儿的,路上见着一群奇怪的人,其中有个胖子赤脚裸身,肩上还扛了个人。领我来那人喊了句‘坏了’,给我指了方向便追着那群人去了,我看这架势不像什么好事儿,那人是不是你们朋友?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胡生朝着医者一抱拳:“多谢先生,敢问先生我那兄弟朝哪边追去了。”

医者朝东一指:“看着方向是奔清明门去了。”

“马廷,方米,你二人随我去追齐成,其他人将这几个暴徒押回去,等候内史大人发落。”

田恬没理会院内嘈乱的众人,先是引着医者去给环儿把脉,又进了学堂,将躲在屋内观察情况的大人孩子集中起来,满脸轻松的解释道:“你们都知道外边吵闹了一阵子吧,没什么事儿,吵吵闹闹而已,如今已经结束了,不用担心。籍福先生有点事儿要出门几天,一会儿回了家跟你们父母说一声,这个月的习字钱不收了,咱院子不会乱收钱不做事的。”

屋里都是一群小孩子,说什么信什么,好糊弄得很,麻烦的是他们的父母和屋子里的妇人,田恬又将妇人们召在一起:“咱院子对大家不薄吧,工钱也没拖欠过吧,若是觉得这儿不好,谁也没拦着你们,自管走就是了,为何还会有人勾结外人坑害自家人?”

几个妇人互相打量两眼,谁也没说话。田恬又问道:“那个张兰平日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等了片刻还是没人说话,田恬叹口气:“算了,等孩子父母来接人,都跟着解释两句,就说是因为不收有劣迹人家的孩子,惹得人家不快,来咱这儿闹了,如今已经打发了。”

几个妇人有些惊讶,一脸茫然的看着田恬,田恬乾纲独断,一言而决:“就这么说,热情点,勤打点招呼,事后每人多发五百钱赏钱。”

几个妇人喜上心头,齐齐点头应道:“小郎君放心,俺们省得了。”

田恬答对了这几人,出了学堂不见院中有人,沉吟片刻去了偏房,医者刚刚净了手,见着田恬笑呵呵问道:“小娃娃,将你家大人唤来吧。”

田恬堆出笑脸应道:“老先生,有什么情况跟我说便好,我家大人不在家,等回来了我再转述。”

医者略一思忖,点点头道:“也好,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跌伤了腿,手臂有些青肿,都没伤着骨头,休养几天也就好了,这几日能不动便不要动了,若是想好得快些,可以服些活血化淤的药。”

田恬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颗金豆子:“小子记下了,这是先生的诊金,还请先生告知居所何在,若是再有什么情况,也有个去处去寻先生。”

医者一见金豆子吓了一跳,推辞着不收:“太多了太多了,一次出诊而已用不到这么多,若是没有便不用给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伤。”

田恬将金豆子丢进药囊:“先生不必推辞,小子还想请先生帮个忙,小子这几日夜不能眠,想是心神不稳,还请先生帮忙配些安神助眠的汤药。”

医者目光一转,低声问道:“药效可有要求?”

田恬点点头:“小子左近无事,但求能睡个三天三夜,药效自是越大越好。”

医者含笑点头:“好说好说,我给你留个地址,明日你托个信得过的人去取药便好,届时会将用法一同给你。”

田恬送走了医者,回家找人将环儿抬回家,环儿瘪着嘴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田恬瞧着环儿没出息的样子也有些伤感,强颜欢笑打趣道:“籍福没事儿的,胡生带着几个步快追过去了,没准儿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环儿脸上一红,费力的抬起胳膊擦擦眼泪,强声辩解道:“少爷莫要取笑我,我只是单纯的担心籍福,没有旁的心思。”

“我没说你有旁的心思,你这人呐,总是胡思乱想,籍福聪明着呢,没准儿自己就能脱险,咱们可犯不上为他瞎担心。”

“少爷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比籍福都聪明,少爷说没事我便信了没事,可是少爷,我是真的疼啊,疼得眼泪止不住的流。”

田恬撮着牙花子翻个白眼,觉得高估了籍福在环儿心目中的地位。

田恬到家没多久,宫里便来了人,来人是椒风殿的李内侍,李内侍带来王娡的口信,说是胶东王要跟随梁王一段时间,明日起田恬便不需入宫伴读了,至于胶东王什么时候回宫会有内侍另行通知。

田恬得了信儿很开心,早上又能睡懒觉了,从身上摸出两个金豆子递在李内侍袖中:“劳李内侍跑一趟,小子一点心意,请李内侍笑纳。”

李内侍一改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孔,笑呵呵对田恬做了个揖:“蒙小郎君赏赐,小人不敢推辞,这便愧受了,小人先行告辞,不敢劳小郎君玉趾,请留步。”

田恬笑着目送李内侍离开,正欲回房,又见着田忠带着一人走来。田忠将那人往前一推:“少爷,这是三老爷的家人,说是有事儿要向您禀报。”

田恬朝田忠点点头,挥挥手让田忠先下去,朝那人问道:“她去哪了?”

那人微微弯下腰,双手抱拳置于腹前:“小少爷,小人跟着那人走了一天,那人先是买了一身新衣裳换上,又找了个酒家吃了顿饭,之后去了东市逛了一圈,偷了不少钱财,最后去了一所群郗。”

田恬点点头:“这一路可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那人仔细思考一阵:“有,她吃饭没给钱。”

田恬噗嗤一笑:“没给钱?她吃了饭偷偷跑了?”

“不是的,她不但吃饭没给钱,吃完后还让活计给包了只烧鸡,她是啃着烧鸡走的,烧鸡啃了一小半就被她扔了。”

那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田恬:“小人留了个心眼儿,将那烧鸡从一个乞儿手里夺了回来。”

田恬拆开油纸包,里面躺着一只被啃的面目全非,但还能看出轮廓的烧鸡,田恬隔着油纸包前后左右观察半天没看出什么东西,让那人将烧鸡掰开看看内里,也是空无一物,只是一块白一块黑的,也不知是哪个黑心厨子将这个烤糊了的烧鸡给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