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强抢
那肥硕汉子退至院内,苦着脸扔下哨棒,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只是趁人不备时朝着背后匆匆做了几个手势,而后又抬手抱头,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状。
步快头子将刀缓缓插回腰间,两脚开立站在肥硕汉子跟前,把脸一板冷笑一声:“嗤嗤,都不用爷们儿教,你自己个儿就知道抱头蹲下,看这样子,你没少受咱官差盘查呐,识趣点儿,自己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肥硕汉子低眉臊眼,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步快头子等得不耐烦,将刀鞘举起朝着肥硕汉子头上一砸,嚷嚷道:“你这浑人好不识趣,既然强入民宅被大爷们捉了现行,就不要想着蒙混过关,如今西市血案还没个头绪,官老爷隔三差五就赏爷们儿们一顿板子,嘿嘿,你可莫要自误。”
肥硕汉子一听这步快头子似要将自己等人往西市血案上靠,一张脸顿时吓得煞白,扑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差爷勿恼,非是小的有意欺瞒差爷,实在是这事儿难说,别看我这样子五大三粗的,可这事儿若说说出来,那可是字字扎心,句句断肠呐。”
肥硕汉子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偷偷抬眼见着步快头子一脸的不耐,急忙苦着脸又说道:“内子本是这田家幼儿院的雇婆,每日早出晚归甚是辛苦,小人觉着咱穷苦人干的就是糊口的营生,辛苦点是应该的,也没多心。前日有义士报信于我,说这田家幼儿院的活计不甚辛苦,每日申时便能下工,内子归家晚乃是在外有了个姘头。小人本不信,只是这事儿若不探明白了,这日子便过不安稳了,昨日小人将内子打了一顿,内子这才招认与这田家幼儿院的籍福私通。今日这事儿便是小人请了族内兄弟和为小人抱不平的义士找那籍福理论,差爷您说,这事儿怨我吗?”
步快头子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将腰刀解下抱在怀里:“你说私通便是私通?本差今儿接的是苦主告你擅入民宅,如今更是亲眼见了你掳人,本差捉人只讲证据,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哼哼,休怪本差拿你问罪。”
肥硕汉子见步快头子动了刀,知道这是暗示自己已没了耐心,肥硕汉子双手合十抬过头顶讨饶道:“差爷息怒,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内子如今也在这院中,差爷可招她问话,一问便知。”
肥硕汉子言罢站起身子,一口气沉在丹田,抻直了脖子吼道:“不要脸的贱人,差爷有话问你,还不速速出来。”
原本风平浪静的学堂忽的开了门,一个三十岁左右,长相一般的妇人掂着小碎步快步走到肥硕汉子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僵硬,双臂如颤抖如簸糠,口中讷讷不能言,被肥硕汉子照着脖颈儿拍了一巴掌才稍稍镇定,仍是低着头惶恐道:“民…民妇被…被籍福先生勾…勾引,与籍福先生行…行了苟且之…之事。”
肥硕汉子一脚将那妇人踹翻,苦着脸对步快头子拱手道:“差爷,如今有了证据,小的可以将这籍福带走发落了吧。”
步快头子面露难色,对肥硕汉子冷冷说了声“候着”,走到冷眼旁观的田恬身边,对着田恬拱拱手:“这位,呃,小兄弟,你既有宫中的腰牌,老哥也给你这个面子,奈何这死胖子证据确凿,这个什么籍福先生又是与人私通的罪状,搁在高祖时候那是打死勿论的,饶是先帝仁慈,也只是改作肉刑,就算老哥厚颜给求求情,想来也只是不至于让人家去了势,不过人家要带走惩治一番是拦不住了,要不小兄弟就让他们把人带走算了。”
田恬觉得自己管这个步快头子叫老哥很是别扭,只是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别的叫法,便还了礼,笑呵呵说道:“劳老哥费心,小子先行谢过了。老哥身在局内,被这胖子三言两语绕了进去,不似小子置身局外,看出了这胖子的许多破绽。劳烦老哥多费费心,带着小子将这二人分开一一审问,便知这二人说的是真是假了。”
步快头子一拍脑门:“确该如此,是我疏忽了,险些受了这死胖子蒙蔽。”
田恬指指环儿方才记账的屋子:“老哥且看,这屋子四面封闭,这好用来盘查。”
田恬又指指躺在地上哼哼的环儿:“老哥你看,那边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是这院子的管事,看这样子是受了这帮恶人的狠手,劳烦老哥派人照看着点。”
步快头子点点头:“这倒没什么。齐成,齐成!你去找个医者来,李峰,杨力,你二人将那躺在地上的姑娘抬进屋子去。马方,你来盘问这个汉子,地上跪着的那妇人,你且随我来。”
厢房里,田恬和步快头子分坐席上,步快头子指着贵在席上的妇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丈夫又叫什么名字,你二人操持何业,年龄几何,籍贯何处,可有子女,你与籍福又是怎么回事儿,从实道来。”
妇人战战兢兢汗如雨下,颤着音答道:“我…我叫张兰,外子姓郭名…名亮,我是这幼儿院里带…带孩子的,外子是…是个脚夫,我今年二十五,外子三十二,我二人都…都是长安人,并…并无子女。我…我因外子常不在家,又因…因籍福先生长得俊俏,便…便与他苟合了。”
步快头子又问了些琐事,与马方一一对照,发现并无不同,步快头子尴尬的望着田恬,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表示这事儿确实是帮不上忙了。
田恬含笑摇头,出屋走到肥硕汉子跟前:“郭亮,将上衣与鞋脱下。”
郭亮朝田恬脚下啐一口:“你这娃娃好生大胆,我怜你幼小,特意提醒你离这是非之地远点,你却恩将仇报阻我报仇,我为何要听你的。”
步快头子一脚踩在郭亮脚背用力一碾:“让你脱你便脱,废什么话,如今还没洗脱你入室掳人的嫌疑,你便还是个罪徒,猖狂个什么劲儿。”
郭亮愤愤的将上衣与鞋子脱下,露出雪白的膘子肉和肥厚细腻的大脚丫子,此时天也渐冷,郭亮打个冷颤,两团胸肉便如浪潮般翻涌开,带着腰腹的肥肉一齐颤动,相互击打发出啪啪的声音。
田恬围着郭亮绕了一圈,回到步快头子身边低声道:“老哥,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郭亮是个脚夫对吧?”
步快头子点点头:“没错,两边盘问来都是这么说的。”
田恬压低声音疑惑道:“那可就奇怪了,脚夫每日行路无数,手提肩扛,恨不得将自己当牛使,为何这郭亮脚边无茧,肩上无痂,一身肥肉细腻光滑,这不合情理呀。”
步快头子眼睛一亮:“撒谎!串供!这两人有问题。”
田恬点点头:“若是串供,将自己的职业交代一下不就行了,为何要撒谎呢。”
“要么不方便说,要么不能说。”
“老哥,看来这里边有隐情呐,您看有没有可能与西市沾边?”
步快头子眼睛都快笑没了:“哎哎哎,这就不是咱们这等小人物能操心的了,老哥只管将这几人交到府尊大人手上,府尊大人自有定夺。”
田恬笑嘻嘻的拱拱手:“若是能查出什么来,老哥必得赏赐,若是真与西市有关,老哥升迁指日可待,小子先为老哥道贺了。”
步快头子嘴角咧的老大,笑得面目全非:“过奖过奖,哪里哪里,只要能逃脱内史大人催促破案的板子就好,老哥就心满意足了。”
步快头子笑够了,大手一挥,指着郭亮道:“兄弟们,先将这几个浑人带回去,咱爷们与他们慢慢理论。”
郭亮大急,瞪圆了眼珠子嚷道:“差爷明鉴,我等无罪呀。”
步快头子阴阴一笑:“你自己瞧瞧自己,你这白花花的身子,棉絮样的大脚。哪一样是做脚夫的人能有的,还想诓骗你差爷,废话少说,跟着你差爷走吧。”
郭亮一愣,瞧着自己的身子有些呆滞,恍过神来偷偷朝着背后伸了两指,身后的汉子得了指令,将棍棒握紧,猛的朝步快们打去。步快们没想到这群汉子居然敢袭击官差,一时间措手不及,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只是棍棒杀伤有限,步快们忍着挨打匆忙拔出腰刀应战,慢慢倒也稳住了阵势。步快头子一把抱起田恬扔到一边,找个空隙瞄着郭亮便是一刀,这一刀用尽了全力,去势凌厉,虎虎生风,若是砍在郭亮身上不死也残,却不防被一个汉子用镰刀勾开,步快头子收刀不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身子一蹲躲过砍向脖子的镰刀,匆匆站直欲再战郭亮,又被那用镰刀的汉子缠住,用镰刀的汉子不再进攻,身子一挤挡在步快头与郭亮之间,只是挡在路上招架闪躲,硬挡着不让步快头子过去。
郭亮趁着乱局拎起籍福,也顾不得穿鞋,用两根哨棒将捆籍福的绳子穿起,扛在肩上跑出院子,路过“老婆”时嫌她挡路,一脚将她踹开,大摇大摆的置同伴于不顾,左拐右拐的转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