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耿直的张汤

如今已是初秋,长安的早晨已有了丝丝凉意,韩安国在院子里舞了两趟剑,收剑时身上已有汗意,接过侍者捧上来的汗巾擦擦脸,随口问道:“昨日捉来的那个骗子可还安稳?”

侍者接过韩安国用过的汗巾,躬身回道:“回韩大夫,小人听说那个骗子昨晚极不安稳,嚎叫个不停,巡院的军士嫌他吵闹,直接将他打晕了。”

韩安国不明白梁王要这个骗子有什么用,只是梁王既然嘱咐了,韩安国也不敢大意,朝着侍者摆摆手:“带我去看看。”

后院马厩里,韩安国见那骗子被捆在食槽边仍昏迷不醒,裤裆下黄白之物污秽不堪,也不知是没憋住还是被打的失了禁,阵阵恶臭熏得人头疼,这个样子实在不方便提到梁王面前,韩安国吩咐侍者将他泼醒,给他一桶水,让他自己清洗干净,再给他换一套粗衣等候梁王提审。

刘武是卯时回的群郗,刚下车便见着韩安国等在门口,刘武虎着脸绷着眉,一脸怒容的向四周扫扫,袖子猛的一甩,朝着未央宫的方向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声向韩安国问道:“昨日捉到那人现在何处?”

韩安国见刘武面色冷峻,心内也是一紧,将身子又向下躬了躬:“回大王,那人如今被押在后院,大王若有雅兴,随时可提审他。”

刘武闻言面色稍霁,抬步向群郗里走去,边走边说:“本王如今气郁胸腑,心如煅炉,一身的火气无处发泄,便拿那骗子泄泄火气也好,将他提来吧。”

韩安国向身后的梁王侍者递个眼色,示意让他去将那骗子带来,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梁王身侧,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咱们还得困在长安多久?”

“难说啊!”

韩安国以为梁王指的是皇帝心意难以更改,胸有成竹道:“大王勿忧,太后最宠大王,陛下又是个极孝顺的人,大王若能请动太后说说话,再有长公主进些好话,大王何愁不能归国?”

刘武满脑子都在想皇兄将西市之事硬安在两位贤王身上有何深意,没听清韩安国说的话,胡乱回道:“啊?哦!你说的对,说的对。”

韩安国一听兴奋莫名,趁热打铁道:“那不如这样,大王您午后入宫求见太后,臣下则去长公主府上为殿下说项,咱们早日行动便能早日回国,大王以为如何?”

“莫不是这次是皇兄要对藩王下手?”

韩安国闻言失笑道:“大王过虑了,现如今梁国是天下最大的诸侯国,大王您不仅是陛下的亲弟弟,还是平定七国之乱的有功之臣,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您下手的,依臣下之见,陛下这次只是想让您有所收敛,绝不会对您下手的。”

“嗯,皇兄若是想对藩王下手,就不必对我说这么多,想来就是怕我误会。”

“是啊,陛下素来宠爱大王,大王的车马随从俱是陛下所赐,诸侯国中唯有我梁国的封地年年增多,足见陛下对大王是如何的偏爱,又怎会因为些许小事处置大王呢。大王不必有所顾虑,为今之计宜早做准备,抢占主动啊!”

刘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听清韩安国说什么,只听得最后两句,吃了一惊,急忙反驳道:“早做准备?抢占主动?不不不,不可不可,还是再观望观望吧。”

韩安国还待劝谏,见捆在马厩里的那个骗子被侍从架上来,便不再多言,于屋内寻了个僻静处坐下了。

刘武思来想去觉得刘启没有任何必要对藩王下手,势力较大的诸侯国只剩下淮南国、衡山国和自己的梁国,把淮南国和衡山国算作大国也是因为这两国原为一国,国主还是亲兄弟,这才勉勉强强算是个大国。其余的大国分的分撤的撤,只余下一堆城不过十余座,民不过二三十万的小国,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不谋反,朝廷没有必要刻意针对谁。

刘武不觉得刘启会对自己下手,这么多年的亲兄弟了,刘武对刘启还是很了解的,知道刘启重亲情,只要自己没有明目张胆的竖起反旗让皇帝在天下人面前下不来台,刘启就不会收拾自己,甚至就算是自己真的谋反了,可能落在刘启手里也只是圈禁于长乐宫了此残生而已。

刘武看着堂下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汉子,完全看不出昨日对自己故弄玄虚时的飞扬神采,不由得心生怒火,朝着那汉子踹了一脚,恶声问道:“你这贼子好生可恶,竟骗到本王头上,若不好生整治你一番,你倒真要以为本王倒了霉了。”说罢从腰间解下一根鞭子没头没脑的朝那汉子抽去。

那汉子本以为只是碰到个扎手的点子,挨几顿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居然是个王爷,根本不是什么梁国商人,心内便知被人家利用了,悲愤交加之下抱着头向刘武哭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不知您是王爷,小人也是被人利用了,以为您只是个梁国商人,求王爷饶命啊。”

刘武一听便知这人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个被人利用来当敲门砖的城狐社鼠,便停下手问道:“你说是受了人家的利用,那你且说说是谁利用的你。”

那汉子闻言痛哭流涕,抱着刘武的脚不撒手:“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呐,小人是在黑市上听人说的,说您是个梁国大商人,人傻钱多很好骗,小人这才黑了心冒犯了您,至于说这话的人,小人实在是没注意看他呀,求王爷明鉴呐。”

刘武听罢狠狠一抬脚将那汉子甩开,有一脚将他踢飞,冲门外的侍卫吩咐道:“将他带下去细细盘问,只要不弄死随你们折腾。”

那汉子刚被带下,便有侍卫通报说有廷尉府的人求见,刘武心道来的好快,吩咐侍卫引他们进来,自己则端坐高台不为所动。

韩安国疑惑道:“大王,廷尉府的人不请自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刘武心知廷尉府所为何事,只是不便明说,便捋着胡须轻哼道:“招来一问便知。”

侍卫引着一众差官到了堂下,刘武抬眼扫了一圈便收回目光,把玩着手里的皮鞭不言。差官中领头的青年见梁王殿下似不想理会自己这帮人,便站出一步朝着刘武行了礼,高声自报家门:“大理太中大夫张汤拜见梁王。”

刘武撇撇嘴冲着韩安国问道:“大理是什么东西?”

韩安国笑答道:“大王旧居藩国,想来不知,大理就是廷尉府。”

刘武闻言哦了一声,转头对张汤道:“廷尉府就廷尉府,说什么大理,我皇兄闲的没事给你们改个名字叫着玩,你们还给当真了?”

张汤朝着未央宫的方向遥拜一下,肃然道:“陛下钦赐的大理,臣下自当领用,哪里能不当真,梁王虽是陛下的弟弟,却也是陛下的臣子,还请梁王自重。”

刘武掏掏耳朵满不在乎道:“你们是我皇兄的臣子,理当忠于我皇兄,本王不是个小气人,就不追究你的不敬之罪了,说吧,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儿?”

张汤拱手道:“今早有人报案,说梁王昨日私自捉了一人藏于府内,大理受陛下以律法相托,不敢不忠于王事,故来请梁王将那人交出。”

刘武将鞭子往案上一扔,应付道:“那是个贼子,昨日欲蒙骗于本王,被本王捉了个现行,你大理既要此人,那便带走吧,安国啊,将那人提来交予张大夫。”

韩安国领命,将那骗子提来交给了张汤,张汤身后自有差官接手。张汤领了人,又朝刘武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冷哼道:“梁王既知法度,便与我等走一遭吧。”

刘武闻言大怒:“你们廷尉府来本王这儿要人,本王给了,怎么还要本王随你们走一遭,你们这是何意?”

张汤摊手回道:“廷尉府接的案子是梁王掳人,如今既在您这儿拿到了证据,您便跟我们走一遭吧。”

刘武大怒,召堂下侍卫将众差官缴了械,按在地上扒下裤子打了二十个板子,又将那骗子连同众差官赶出去。

刘武坐在堂上犹生闷气,冲着韩安国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如今连这小小的廷尉府都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至极。”

韩安国顾不得宽慰刘武,急言道:“大王,事已至此,您现在应速速入宫将此事述于太后知道。”

刘武不屑道:“嗳,区区小事,皇兄不会见怪的。”

韩安国摇摇头:“大王,廷尉府都是什么人?那是一群玩笔杆子,贯会颠倒黑白的人,大王如今惩治了廷尉府的人,若是廷尉府一心护短,不经过陛下擅自定了您个罪名,陛下也不好维护您啊。”

刘武一听却是这么个理儿,匆匆起身冲韩安国吩咐道:“速速备车,本王且往宫中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