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的旨意

很多年后,林城某公安分局,我靠着软绵的座椅,慢悠悠抚摸着口袋里一小串白珊瑚,思绪万千。

我叫苏世,世界的世。爷爷当年把这串白珊瑚传给我时,一改平日慈祥,面色严肃。说这是丢了命也不能丢的东西。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可单单冲着它好看又特贵来说,我还是不愿意把它弄丢的。

此刻坐我对面的,是个有点肥胖的警官。他一边用那双小眼睛打量着我,一边机械的按着笔头。‘哒···哒’的声音响彻整个静谧空间,让人万般焦躁。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警察先生用笔头敲了敲桌面,突然话锋一转:“你是那群学生的···老师?”

他的语气带着疑惑。

“嗯,我是他们的班主任。”我沉默了几秒后,语气平淡,重复道。

大概我真的不像老师吧!我的学生,我的同事······再加上我走后门进学校这事儿最近被传的风风火火,在院里,走到哪儿,我都能感受到人群里投射过来的奇妙眼光。

这次学生打架,我最终得到一个被远派的结果。远派到一个本院的研究基地,配合科学研究,归期不限。

什么归期不限?

我一个学画画的,派去研究基地配合科学研究,配合什么呢?用画笔记录研究人员每一个俊美的身姿吗?

说到被远派,前几天,我跟老爹提到这件事,他的反应竟=很奇怪。

我说在一个小镇,好像叫翻云沟。

就在那时,他的脸色开始变的奇怪,一边抽烟一边跟我说不用担心,叫我安心去过几天,会想办法让我调回来。再不济,辞职也行。

不知是因为眼前一团乱的生活,还是因为老爹奇怪的反应,离开在即,我开始没来由的期待。

出发那一日,我按照约定时间到科教楼下,和尚早就到了,正蹲地上和一条狗玩,那是条幼狗,边境牧羊犬,从远处看黑白相间,毛茸茸的一团,很像个蹦蹦跳跳的毛线球。

和尚原名鲁深,是我这次‘远派’的搭档之一。

其实对他我之前就有印象,他是隔壁化学系的老师,教什么的不清楚,我们曾有过几面之缘。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很壮硕,看到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再加上他的名字:鲁深,鲁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花和尚鲁智深。所以后来熟了我开始叫他和尚。

简单的介绍,我们二人开始了漫长的自驾游。从林城到翻云沟,中间要跨两个省。我跟和尚一路轮换开车,天南地北的乱聊,很是投契。狗剩就一直轮流趴在我俩腿上睡觉,总之谁不开车谁就负责它,不管我们说话的声音多大对它都不构成影响。

忘记说,狗剩就是那团‘毛线’的名字,昨晚刚改的。

我问和尚为什么要叫这么一名字,听来和边境牧羊犬的气质完全不符,他非说是为了入乡随俗。

我汗颜,问’毛线’原来的名字。

和尚那货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最终不好意思的从嘴里冒出‘狗蛋’两个字,我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出去!

那家伙还美其名曰:之所以要给它改名,是因为‘狗蛋’这名太常见了,害怕到村子里遇到重名,到时候一叫就全乱了。

通过这事我发现他这人其实还挺风趣的,我们一起聊天也甚是投契。这让我很高兴。

到翻云沟是在第二天下午。

前面的路都还好,中途夜里我们找了地方休息过一晚,只是这最后的路,不愧是十万大山腹地,山路全部绕着山,一圈一圈的带着车转。走到最后路况更差,恰逢遇上梅雨时节,只有一米多宽的水泥路上都是泥浆,滑的很。公路的一边是山,另一边就是深渊,路和深渊之间就长着些半人高的植物,一点安全防护都没有。我跟和尚两人一路开过来别提多刺激,刺激到大气都不敢乱出一个!

一到翻云沟,我们就直奔科研基地而去。一路上我都在问和尚:“咱们学校这么大费周章的,又跑这么远,在这里设立科研基地,到底是在研究什么呢?”

他说了一大堆,我简单的理解来,就是在研究一种药物,一种可以对抗癌症的药物。其中有一个很关键的成分可以从一种植物里面提取,院里做了各种评估,那种植物就属翻云沟这边生长的最好。

“你看,就连这路都是在三年前科研组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修建的,院里是不是很大手笔?”和尚说话间眉飞色舞,很像那种居心不良油嘴滑舌的和尚。

“难道这里之前没有修过路吗?不应该吧!”我按下车窗,打量着外面的光景:“这里看起来挺人杰地灵的。”

和尚一边看着眼前的路,一边瞅准时间极速朝窗外看几眼,点了点头:“可就是有点落单了。离得最近那座村子距离这有好远,以前是有路,不过叫三年前的一次泥石流给滚了,就是那次泥石流,冲出了些东西,院里才注意到这里的。”

不知为何,他最后一句话很是意味深长。我正准备接着问下去,一抬头,不远处一排新盖的平房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大概有二十多米长,一齐的白墙红瓦,还带个小院子,一边有个‘林大研究组’字样的指示牌。在这除了山就是山的地方,这种建筑显得很扎眼。

院门是紧锁的,我们只好将车停在外面,两个人下来溜达溜达,狗剩还在车上睡觉。

“怎么大白天的,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有些纳闷。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搞得人身心疲惫,下车后我俩反反复复又检查了一遍,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地上长着杂草,跟荒废了一样。

站了得有十几分钟吧,我伸着懒腰,看着和尚从研究所后的院墙边走出来,面色沉重,带着几分急切,还没靠近就朝我挥手:“上车。”

我云里雾里的也就照做了,并不清楚接下来要去哪儿。

“出事了!”

和尚一边倒着车,一边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变脸,脸色这般难看。

狗剩被我们两这么突然的动作惊醒,不安的一阵乱叫,搞得人心惶惶,好一阵安抚,背上的毛才顺下来。

我一只手继续抚摸着狗剩的脖子,转过脑袋,看着神色还未恢复的和尚:“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的眼中冒出几分焦躁,眉头皱起的深度又加深了几分:“是研究组的人,他们一个礼拜前去了山里,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反应了几秒,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来的路上听说过,驻扎在这边的研究组一共有八个人。既然是研究东西,就一定需要满山的跑,可是一个礼拜都没有回来,确实不正常。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里虽不及城市发达,但也不是深山老林。那些村民具体怎么说的?他们总有带手机吧?这山里,虽然信号不好,但总有的吧?”我看着正在开车的大高个,试着缓解气氛。

和尚的手指将方向盘攥得很紧,我的眼睛却将他看的很紧。他最后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信号的,比如···湖底。”

“湖底?“我转了转脑筋:”他们···不是去研究草药的吗?难道那种药长在湖底?”

我以为他会顺着话题说下去,没想他却突然间缄默不语。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持续了一小会儿,直到车子转了好几个弯,然后停下。一个中老年,皮肤干枯黝黑,眼角满是晒斑皱纹的人出现在面前。

通过介绍,我知道那是接下来的向导,和尚在出发前托老乡找的。

看起来是个熟门熟路的向导,不似本地人淳朴,言语间透着几分势力。我听到好几次他都想把价钱提高。可当我们提出要去的地方是‘龙须潭’三个字时,那个中年黝黑的男人情绪一下变得很激动。

我真的很难形容那种突然之间的变化,就跟突然触了电一般,语气斩钉截铁:“你们··你们竟然···也想去那个地方!不能去的!绝对不能去!放我下车,····下车!”

车子还在继续沿着小路前行,偶尔有些颠簸。

老向导话里的意思:我们并不是第一批要去龙须潭的,之前还有人去过。可在这山里,只有外地人去那儿才需要向导,结果不言而喻,呼之欲出。十有八九是研究组的同志们。

可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去不得的?

和尚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转头道:“为什么不能去,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去吧?之前是不是还带别的人去过!”

“我···我···总之····我不能带你们去送死!”老向导恢复了几分神色,态度变得更加强硬。只是稍微松了些口风:“当时你们的人执意要去的时候我就劝阻过,但是他们不听,说什么要相信科学。现在他们回不来了,这就是上天的警示,神的旨意,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再带你们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