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元稹道人(新改版)

群山重峦叠嶂,小镇错落成章。

韩湘与赤面老妖斜坐火焰虎背,在四周暖洋洋的火焰笼罩下,伴着天边渐起的朝阳,闻着山间晨风吹拂而过的泥土百花之香。又有春鸟奇心盘旋头顶,越过小溪大河,飞舞盘旋。许是见到了身下水面的影子,“叽喳”惊叫连绵,拍打着翅膀,飞也似的夺空奔逃。

韩湘腹中饥饿不已,又见四野荒凉,山林沉寂。迎着日光下清晰可见入眼皆碧,哪里有什么走兽?只有不时飞跃的春鸟掠过,抓也抓不到,心下焦急,对赤面道:“你说这山林中也没个大兽出没,好让我们抓了来,烤食裹腹。”

赤面也是腹中空空,说道:“定是火焰虎身上的红光火色惊了山林野兽,所以一路走来也未曾见过半点影子。”

韩湘点头称是,只听赤面一声高喝,同时双手结了怪异印决,复平伸手掌,对着火焰虎的脊背便是一按。登时有红色内力从手指间流出,喷涌到坐下火焰虎的后身。

火焰虎受到指令,猛地停住脚步,极为不甘的大啸一声。猛然化作一片赤红火焰,被赤面自手掌吸入经脉。

韩湘虽说腹中饥饿,却更是担忧柳随云的生死安危。恨不得立时到达南际山巅,对那恶僧反手一箭,将其射杀,救脱义弟。

现见赤面反倒收了火焰虎,不由出声问道:“怎的收了坐骑?”

赤面嘿嘿一声轻笑,道:“老奴左思右想,这火焰虎的速度到南际山不过三两日的脚程。距离魔教出动之日尚有六天,时间尚算充裕。还是先找到食物吧,莫要饿坏了少主您才是。”

韩湘却是焦急难忍,没好气道:“我饿着肚子三两天也是无碍,但我那义弟现在恶僧手里,尚不知道生死呢。况且你教中万千教众也正在压迫磨难之中,早一日去到便早一日解脱,怎能耽误的了。还是先不急着吃食,等救下了义弟与万千教众再大快朵颐不迟。”

赤面一想正是如此,二人身具内力,较之常人自然不同,便是三日不进食水犹自气力饱满。挥手便又招出了火焰虎,二人反身而坐。

正待驱虎前行,忽然身后劲风陡起,二人一虎纷纷转身看去。

远处山巅隐隐可见一道青色流光带着猛禽的嘶鸣正急速向着这边飞掠而来。

赤面眉头微皱,暗道:“青城小道?”

又听那猛禽嘶声高亢嘹亮,心头猛然一惊,暗呼糟糕,大叫道:“不好,是元稹道人。”

韩湘也自看到天边急速而来的青光。他此时目力极明,迎着天边朝阳依稀可见正是一只硕大的青毛雄鹰。那鹰背之上立着两个青袍道士,正与那夜在山下村中的青城派道袍一般无二。

又听赤面惊呼出声,不由心中亦是一沉,问道:“什么元稹道人?”

赤面慌忙驱动火焰虎向山林中隐蔽,同时挥手一道内力将火焰虎周身的赤红火焰拍灭,漏出内里暗红的皮毛。方才屏息凝神,小声对韩湘道:“这鹰名唤青光,正是青城派第五代弟子元稹的座下灵兽。”

赤面说着伸手指向急速而来的雄鹰,再有约莫三百丈便可到得头顶。但那雄鹰却自顾前行,仿佛未曾发现已躲避起来的二人一虎。

赤面接着道:“那鹰身上站着的约莫四十岁左右的道士正是元稹。他乃是青城派少有的高手,原是现任掌教的师弟。一身青城剑法玄妙莫测,内力更是深厚。十年前便已是八重天地,现下更不知如何了。老奴曾与其大战数此,内力虽与之不相上下,却惮于那青城剑法,不是其对手。”

那雄鹰已飞过二人头顶,赤面自顾低声言语。好在风声强劲,遮挡了他的话语犹如蚊蝇之声。只有坐下已熄灭了火焰的猛虎睁着一双圆目,怒视着从头顶飞掠而过的雄鹰。看那去路,正是南方,许也是往南际山而去的。

赤面与韩湘眼光随青鹰的身形移动,却猛然一声巨吼自身侧响起,惊的二人一身冷汗。

原来是那火焰虎看雄鹰傲然飞掠头顶,不由激起心中兽意,不甘示弱一声怒吼震天,示威扬眉。

赤面大惊,慌忙伸手在火焰虎后背狠拍,想要阻止吼叫,但却为时晚矣。

本已飞掠而过的雄鹰闻得呼啸也是一声嘹鸣反驳。拍打着翅膀在天边一个盘旋,一双阴邃的眸子已看到身下丛林中掩藏的猛虎,和身侧盘膝而坐的二人。

鹰身上的元稹道士随声望去,只见一个红袍老者,带着一头蓬乱的红发,正发狂也似的拍打着身侧猛虎。他眼中精光一闪,认出正是夕日手下败将,妖道统领赤面老妖。

元稹一声冷笑出口,脚步一跺,便已跃下青鹰。站在树林外的青草间,直勾勾的看着树林中的赤面、韩湘二人。

韩湘自从那夜山下村一事后,对青城,巴山,金刀,甚至那个什么墨阳门都是怀恨在心。心知必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人之流。眼见那元稹落下鹰身,其后的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小道士也随之而下,只留着雄鹰在天边盘旋嘶鸣不已。

韩湘心头有火,更带有怒意,身边的赤面也知再躲避不得,横下心来,恨恨道:“我这十年来也是每日修行不曾落下,在山野之中与野兽争斗厮杀,几经生死磨难。再说十年前数次争斗中仅输一招,被他的剑法破了神功,现在却也未必不是其对手。”

当下狠骂了一声坐下的猛虎,双腿一抖,便已跃起,硬挺起胸膛走出树林。

韩湘已取下掩日弓,挺直身躯,紧随其后而出。

方才立定,便听赤面冷声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青城派的元稹小儿。真是许久不见,爷爷我万分想念啊!”

元稹冷哼一声,却不搭理赤面。他本就孤傲,手下败将自是在其面前无足言勇,只看向他身后的韩湘。又见到韩湘手中拿着的掩日神弓,不由眉头一皱,出声问道:“武侯爷是你什么人?”

韩湘还未答话,却听赤面已进前一步,身子微侧,挡到韩湘面前,沉声道:“他乃是当今武状元,这掩日弓也是武侯爷亲赏的。”

元稹“哦?”了一声。

山风吹过,青袍猎猎作响。他面容俊朗,发丝乌黑,不似四十许岁之人,朗声道:“你既是当今武状元,本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又为何自甘堕落,与这妖道同流合污,共乘一座?”

元稹本是嫉恶如仇的性子,现下的话语也是朗朗正义,怒斥韩湘。

但这一番说辞让韩湘听在耳中,却仿佛讥讽嘲笑一般,更是怒火中烧。恨恨道:“我自甘堕落?那你青城派与那巴山、金刀在引灵花现世的山下村中所作所为又不是自甘堕落了?你们残害无辜百姓,视人命如草芥,较之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元稹眸中精芒闪烁,忽然想起近几日的传言。一个弯弓少年射杀青城,巴山,金刀三教数人,最后逃之夭夭。

眼见韩湘义愤填膺,对自己多有仇恨,想来定是那弯弓少年无疑,当即出声大喝道:“各派都有心术不正之徒,他们早已被我青城派逐出门墙。只是,你今次与妖道合流却是罪大恶极,实在该死!”

“我该死?”

韩湘叱声冷笑,忽又想:“为何这个道士见到赤老总说是妖道?他不是圣教之人吗?”

转念又想:“是了,定是师父失踪多年,圣教被魔教胁迫,才被天下人视为妖道。”

他心下这般暗想,却是不知,赤面老妖身处的圣教,千百年以来都是被世人称之为妖道。所谓圣教,只不过是其下门子自称罢了。

谓之为妖,赖因其教中人多以妖兽魂魄入体,与妖兽合一,妄图参悟妖兽神魂之奥秘,成就无上之神功。

其道艰险,是以多有心智不坚者难以操纵心中沸腾的兽意。被妖兽反噬,凶残加身,人性湮没,残杀了无数的良人百姓。所以天下正道才视之为妖,与魔教并列,视为必杀对象。

但奈何天妖圣禽功诡异莫测,融了妖兽合一,威力竟是奇大。身躯又坚硬凶悍,正道人士前往剿灭,多有折损。无奈千百年来被他们雄踞一方,割据中州。只得相互妥协,协商达成共识,共同挤压魔教,合力将魔教驱逐到南疆之中,苟延残喘。

但天意昭昭,十数年前妖主帝俊忽然失踪,妖道群龙无首,瞬时分崩离析。被天下正道寻了破绽,又复起斩妖除魔之心,大战又起,终于合力将其残杀殆尽。仅剩下残兵败将,一直追逐至南疆方才罢休,自此踢出中州大陆,不再入主中原。

妖道余孽甫入南疆,又被其中魔教压迫。无奈被逼到十万大山深处,过了茹毛饮血的生活。形同野兽,更是坐实了妖道之称。

赤面却接过话头大笑道:“少主您是不知,他们这些正道人士本就是假君子,只会滥杀无辜凡人,落井下石,阴谋算计,没什么别的能耐。”

元稹一惊,疑道:“少主?你说他是妖道的少主?妖主帝俊的传人?”

赤面一时嘴快,自知失言,不禁心中悔恨,却听韩湘在身后猛然站出,掷地有声道:“正是!”

赤面心中大惊,暗道:“依了这元稹的脾性,得知少主的身份,势必要誓死斩杀…”

正在此时,只听对面一声爆喝响起,顿时有劲风扑面。那元稹手持长剑,一点寒芒夹带了青光已破空刺来。

同时浮在天半的青鹰拍动起丈许双翅,嘶鸣一声向下俯冲。随着元稹的长剑寒芒,一双利爪正对韩湘身躯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