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动物不吃动物

　　戈果的秘密在他爬出那个山洞的时候，才被揭晓。顺着这根柱子一个劲的往上爬的结果是，坚硬的崖壁。但崖壁与柱子的衔接处，有着一个明显的缝隙。戈果把自己的头颅钻进这个缝隙中，四肢紧紧地贴着肚皮，缓缓地用浑身的每一寸肌肤向前蠕动，就爬出了这个山洞。

　　逃出来了？该欢呼雀跃吗？戈果刚把自己的身躯从崖壁缝隙中抽出来，就有无数的灯光疯狂地向他眼睛里窜，有无数的声响向他耳朵里面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灯火辉煌的世界。

　　戈果把在这刺眼的光线照射下，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他开始摸索着前进。耳朵里全是那些奇怪而又刺耳的声音。因此，他惊恐而又胆颤地行进。他感觉到自己脚底下不再是那么冰冷，冰冷的崖石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硬邦邦的木料。

　　木料光滑、平整、宽广，从所未见。走在上面，淡淡的木料香味扑鼻而来，好像又回到了森林里。戈果加快了步伐，这是许许多多的木材铺成的地板，他浑身的汗水不断地滴在木板上，发出“咝咝”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咚咚”的巨响。戈果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木板都在颤动，他浑身也随着模板的微微起伏，浑身的毛发也竖立了起来。一种恐怖的气息顿时驻满他的心头。

　　这条黄鼠狼一下子就跑了起来。在跑出去的那刻，他的眼睛还是睁开了。强烈的光芒再次像针尖一样刺进他的眼睛。他一下子头晕目眩、胡冲乱撞起来。

　　不幸的是，这个受惊的黄鼠狼，在冲撞的过程中，脑袋碰到了坚硬的物体，身子也被什么卡住了。戈果开始剧烈地扭动着身躯，尾巴和四肢使劲的摇晃，身子上的肌肉也绷紧了，从毛孔中流出的热水也汩汩地流淌。

　　最后，这条黄鼠狼开始叫开了，在无比喧嚣的世界里尖叫着。他的嘴巴张的大大的，露出那白森森的尖牙和细细的舌头，眼睛也长得大大的，里面充满着血丝。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摆脱险境，但结果是，他的身躯被卡着拎向高空，被放在一个长满窟窿的房子里。

　　他一被放在这个房子里，那个门就没有了，满世界的窟窿。窟窿的门，窟窿的墙壁，窟窿的屋顶。卡着他的东西不在了，他重新自由了，可以在这个长满窟窿的小房子里自由了。

　　这个长满窟窿的小房子，是一个由钢丝围绕着的笼子。戈果又能开始灵活地摆动自己的身躯和尾巴了，他的身躯和尾巴在笼子里疯狂地扭动着，但怎么也施展不开，不是尾巴被挂在笼子上面，就是一条腿被卡在笼子的小洞里面。总之，在很断的时间内，戈果就在笼子里鲜血淋淋。

　　这个笼子在空中摇晃着，照射来的灯光不断地碰撞在笼子上面，也碰撞戈果的眼睛里面。戈果睁大着眼睛，看到形形*的人类，看到数不清的笼子。几乎每一个笼子里面都有一个生灵在挣扎，都有一个声音在高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些笼子在刺眼的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们或被放在地上，或被挂在空中，或被拎在人类的手里。一个笼子一个世界，一个笼子一个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响彻在灯火辉煌的这个世界里。

　　突然，戈果视线里面的这些景象消失了，灯火辉煌的世界一下子就不见了。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戈果在这个长满窟窿的笼子里开始兴奋地窜动起来。他的身体在这个铁笼子上面撞得咚咚直响，一道光线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在他的视线里，这道光线在黑暗中飘来飘去，忽然就停留在一片宽阔的地面上。在灯光照耀下的地面上，一条全身黑黝的长蛇在爬来爬去，似乎是在寻找目光。

　　戈果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他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他的身边是一片黑暗，也都静悄悄的。仿佛灯火辉煌里的一切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尽管戈果不想弄出来声音，但他还是在寂静中忍不住喊了起来：“绳子黑蛇！绳子黑蛇……”

　　他的声音急促而又猛烈，一下子就响彻在这个黑暗之中。而在地上游走的黑蛇，似乎被惊动了，他猛的一下就把脑袋提在了半空。这个尖尖的蛇的脑袋前面，有着一个大大地嘴巴，嘴巴里面不断地吐着长长的舌头。发出“咝咝”的声响。

　　猛然，黑暗的世界里一片喧哗，人类的声音咆哮着呼喊着，充塞着整个黑暗。

　　也就在这时，在灯光照射下的这片木板上，跑出来一只愣头楞脑的野鸡。这只野鸡刚一出现，这条黑蛇就闪电般地咬住了她。野鸡的躯体在灯光的照耀下猛烈地扭动着，她的嗓音里也发出痉挛的尖叫。

　　人类不断地敲打着桌子，不断地踢打着地板，他们的声音咆哮的更加厉害了。

　　“绳子黑蛇——”戈果在喧嚣中喊了起来，“是绳子黑蛇吗？”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没有谁能听见。但是，这条黑蛇却停了下来，把身子再次竖立起来，一双黑乎乎的眼睛望着这条喊叫自己的黄鼠狼。他仿佛听见了戈果的声音。

　　就在黑蛇一分神的那刻，那只野鸡挣扎着就在地板上胡乱地拍着翅膀，爬起来又跌倒，然后再爬起来向黑暗跑去。黑暗中的声音更响亮了。

　　“绳子黑蛇……绳子黑蛇……”戈果提高着嗓音喊着。

　　“我的天啊，”黑蛇静静地看着戈果，就突然说话了，“这不是戈果吗？这不是黄鼠狼戈果吗？”他说着就把身子竖立的更直了，就像一条坚硬的木棍一样。

　　“是啊，我是……”戈果刚一说话，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重新响起的人类声音中。在这狂乱的声音中，那只跑走的野鸡又重新回到了灯光下，她是从空中回来的，摔倒在地上，“嘎嘎”地叫着，浑身不断地哆嗦着。

　　“别伤害她，别伤害……”戈果又说话了，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黑蛇就又咬住了野鸡。

　　这次，这只野鸡像发了疯一样，在地上不断地扑打着翅膀，撕扯着嗓音尖叫着，黑蛇光溜溜的身子就不断地紧缩着。野鸡的眼睛血红，她还是再次飞起来。但身子刚一离开地面就又跌倒下来。她又重新尝试着。

　　人类的声音高叫着，那明亮的灯光始终不离开黑蛇的尸体。这只野鸡现在飞起来了，带着黑蛇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时候，地板上就出现了一头小狼。这头小狼浑身湿漉漉的，杂乱的毛发胡乱地趴在一起，像是没有睡醒的孩子。他愣头楞脑地在灯光下摇晃这身躯，好像一股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那只野鸡还是跌落在地上，黑蛇已经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身体上面，她睁大着眼睛，肚皮不断地起伏着。小狼好像没有看见这些似的，他只顾自己走动，在这块走走，在那块停停，嘴里还不断地发出低低的嘶鸣声。灯光一直照射在他的身躯上。这头小狼就是走不出去。

　　“绳子黑蛇……绳子黑蛇……”戈果在长满窟窿的笼子里使劲地叫喊着。他的声音再次淹没在人类的喧嚣生中。但是，黑蛇仿佛再次听见了，他毫无征兆地放开了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黑蛇，再次看着戈果。

　　“你也在这儿，你也被抓来了，我的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黑蛇说。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野鸡再次疯狂的拍打着翅膀，她的身躯在灯光的照耀下，胡乱地飞舞着，但不管她飞出去多远，总会被什么挡住，碰的头破血流。戈果再次看到这只野鸡碰什么上面，又被弹回来。

　　“我被人类抓来的!”戈果说。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看见，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一道道长满窟窿的墙壁，野鸡的身躯在飞出去的时候就撞上这长满窟窿的墙壁。他说：“您怎么来的？你见过我妈妈了吗？我们怎么出去啊！”

　　在说这话的时候，戈果突然发现，灯光照射的地板上出现了许多的老鼠。这些小家伙“吱吱”地叫着，胡乱地跑着跑到了小狼的脚下，跑到了野鸡的身体边上。有一只也跑到黑蛇的身边。

　　“有蛇啊，快跑啊，快离开这这儿啊！”有一只老鼠在大声喊着。

　　“怎么出去呢？出不去啊！”另一只老鼠“吱吱”地叫着，“人类把我们扔进来，就让我们自相残杀来了，他们就是看我们的笑话，就是来观赏我们来的。怎么出去呢？怎么出去呢？”

　　其他的老鼠也都“吱吱”地叫着，在灯光的照射下，满地板的跑，就是跑不出不去。在他们凌乱地吵嚷着、跑着的时候，黑蛇对戈果说：“你看看这些可怜的东西，你看看我们的处境……天亡我们！”

　　“黄鹂妈妈呢？”戈果再次问。

　　黑蛇把身体在空中竖立的更直了，他的舌头一下子就僵硬在空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戈果。就在这会儿，一匹白色的狼儿就在灯光的照耀下，走进了这个宽敞的地方。在他的身后，是一个长满窟窿的笼子。他是从笼子里走出来的。但他走出来之后，就不再看这个笼子，两眼发着亮光，直直地向小狼跑了过来。

　　从笼子里跑出来的这头狼，混身通白，她不断地用火热的舌头舔着小狼，包括脖子、耳朵、脊梁。这头小狼也不断地张大嘴巴，舔着白狼。他们就像一对亲人一样，紧密地挨在一块儿。

　　这会儿，又传来人类零散的传来唏嘘声。在这声音中，就有从网墙外飞进来奇形怪状的果子。人类边扔果子，边喊着“快咬啊！快咬啊！”他们的声音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良久不绝。

　　在这一片呼喊声中，果子砸在了白狼的身上，白狼把脖子扭过去，看着网墙外的黑暗，又把头颅扭过来和小狼一阵肆磨。那果子也砸在了黑蛇的脑袋上，黑蛇一下子就把脑袋从空中缩了回去，他的身躯开始卷成一团。

　　“是这可恶的人类，是他们烧掉了森林，是他们赶走了黄鹂妈妈……”黑蛇对戈果说。

　　“什么？黄鹂妈妈怎么了？黄鹂妈妈在哪儿？”戈果一遍又一遍地喊了起来。

　　而那头白狼在这时就把头颅扭过来，用她明晃晃的眸子看着戈果，她喊了起来：“别吵了，你这个快要死了的黄鼠狼子！”

　　戈果被这声音镇住了，他卡在喉咙的话慢慢地吞在肚子中。那黄黄的肚皮在不断地起伏着。但黑蛇却说话了：“黄鹂妈妈的孩子被大火吞噬，她就飞走了……我是这样听说的，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人类的声音再次沸腾了！在白色的灯光下，突然蹦出来一头花斑大虎。这头老虎一出现在灯光下，他就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着，并且跳来跳去。那些在地上乱跑的老鼠，也都纷纷逃离灯光的照射，有的爬上了密集的网墙，有的则从网墙的窟窿里面钻了出去。而那只一只躺在地上的野鸡，则再次胡乱地拍打着翅膀，尖叫着撞向了网墙，但再次被弹了回来，就浑身不断地颤抖着。

　　“米虎尔——快停下来——快停下来——”白狼在这时就开始嚎叫了，她用一双明晃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老虎，声音在发抖，“这是人类的圈套，人类要我们自相残杀啊，他们正在外面观看我们是怎样咬死自己的同伴的，我们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啊。快点停下来吧，快停下来吧……”

　　“这些险恶的人类！”米虎尔依旧在咆哮着，“白眼狼，你难道不知道吗，是他们把我们送进来的。”

　　“当然知道，人类又要用其他的手段来对付我们了，你看这几条可怜巴巴的家伙……”白狼说着，就有几条凶猛的够钻进了白色的灯光下。

　　“看看他们，廋的跟皮包骨头似的，还敢来……”米虎尔说着。

　　这头老虎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条跑上来的猎狗咬住了那只野鸡，一条虎视眈眈地面对着黑蛇，另外几条则一起围上了场地中的老虎和白狼。

　　这些猎狗在刺眼的灯光下，他们吐着长长的舌头，来回的转着、叫唤着，用贪婪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被从丛林里抓回来的猎物。黑暗中的人类的声音咆哮了，他们的声音排山倒海地涌来，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击打着这些猎狗的耳膜，他们仿佛就是为这一刻的到来而准备着。终于，那些在人类空前的鼓动下的猎狗，都一跃而起……

　　戈果尖叫着闭上了眼睛，他的身躯就在笼子里摇晃起来，他所在的那个笼子也在空中摇晃起来，一个人类的提着这个笼子，在老虎的阵阵咆哮和人类的肆无忌惮的欢呼中，向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