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悬崖下，流水边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时，羊娃子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刺眼的阳光在他的眼睛里面左冲右突，他看到崖壁下面的河水犹如排山倒海一样的涌来——他就从崖壁上亦步亦趋地移动开来，他的身后是一条灰色的狼——身材矮小的狼崽——被这个人类手中的一条绳索牵引着。
这个不是很粗壮的绳索紧紧地围绕着这条狼的脖子，就像围绕着一条猎狗的脖子一样。也许，羊娃子要把这个狼崽培养成一条温顺的猎狗。
在还不是猎狗的这个狼崽的身后，是一头蹲在山崖上的猫头鹰。他就是小猫头。
当小猫头看到这个人类拉着这个狼崽，开始漫步在山崖上面的时候，他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崖壁的下面静静流淌着的河水。
河水从山谷里缓缓地流动出来，扭动着柔软的身段，一次又一次地冲撞向这壁坚硬、冷酷的崖壁，升起一串串浪花，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峡谷里面飘荡开来，飘进了峡谷的每一个角落，也飘进丛林的幽深处，也吸引了众多的生灵驻足欣赏和侧耳倾听。
小猫头静静地站在崖壁的上面，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条并不宽敞、却十分湍急的河流。羊娃子拽着手中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的狼崽半推半就地被拽着向前走，偶尔还发出一系列抗议的嘶鸣声音。
羊娃子回过头来，不断地呼唤着，狼崽一看到这个人类的脸庞，一听到这个人类的声音，就四条腿紧紧地蹬着崖壁，更不向前走了。这个人类就呼唤的更加响亮、拽的更加使劲了，结果出现的情况是，这个狼崽几乎完全是被拽着走的。
崖壁上的那只猫头鹰叫了起来，声音急促而又响亮。这个人类就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他发现，这小猫头依旧停留在原地，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只仅仅是一声，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小猫头是不停地叫，而且目光始终在盯着一个地方。
小猫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崖壁下面的河流。河水依旧湍急，河水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但羊娃子很快就发现，河流里面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
“天哪，怎么会这样呢？”这个人类喊了起来。他瞪大着眼睛看着崖壁下那湍流的河水，身子像是被钉在崖壁上一样。那条狼崽也把目光投向了河流。
鸟儿不断地从各个方向飞过来，他们都在水面的上空飞来飞去，爆发出一阵阵低沉而又凄凉的声音：“大家快来看呐，大家快来看呐，不得了啦，出大事啦……”
“如此多的动物，如此多的生命，他们都死了？”有一只鸟在喊着，“他们都死啦！他们都死啦！”
“漂浮在水面上，都漂浮在水面上，丛林里的生灵都漂浮在水面上啦！”小猫头也喊叫着。
此刻，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不管是这个人类，还是那些活蹦乱跳的生灵们，他们都被眼前这种情景吓呆了：崖壁下的河道里面，一下子凭空出现了数不清的尸体。
这些尸体顺着河流从山谷间，缓缓地流淌出来，被水流冲向崖壁，又被崖壁挡回了水流。
水花在不断地翻滚着，这些尸体在水花的翻滚中不断地前进着，他们就好像活着的生命一样，紧促而又整齐地排列在河水中，浩浩荡荡地涌向无边的天地。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羊娃子在嘴中念叨着，一阵狂猛的风儿就吹了过来，吹乱了他的头发，吹动了他的衣衫。
这个人类浑哆嗦着，他蹲下身子来，让自己的重心尽可能地贴近这个坚实的崖壁。
然而，刚才停留在崖壁上的小猫头，却不再停留在崖壁上，他开始煽动着翅膀，尖叫着向崖壁下面俯冲下去。待他快要接近河水时，他的身子就掠过了河流，然后围绕着那些被冲撒的尸体飞来飞去，叫的更加响亮、更加频繁起来。最后，声音都沙哑了起来。
而那个狼崽也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浑身猛烈地颤动起来，在这个人类一不留神的情况下，就一下子就拽着绳子挣脱了人类的手掌，他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在崖壁上跑起来。
羊娃子想抓住被挣脱的绳索，也跟着追赶起来，但那狼崽跑起来的步伐还是很快，在崖壁上，差一点就被这个人类抓住了那个绳索。但他并不在意后面的人类，而是，目光紧紧地盯着湍急的河水，盯着那些飘荡的尸体，跑着。
羊娃子先是跟着跑着，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开始驻足凝视起崖壁的下面。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些人类，一些从山谷里面钻出来的人类。
这些人类突然就出现了，与羊娃子有着一样的体型和骨骼，但都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他们顺着河流不断地向前走着，人类在后面越来越多。羊娃子就喊叫了起来：“等等我，等等我。”
小猫头在漂浮的尸体上空飞来飞去，他听到这个人类的声音，就急急忙忙地飞回来，围着羊娃子打着转儿，然后就又飞走了。在不远处，他就又追上了奔跑中的狼崽。这个小猫头就不断地飞舞着、喊着：“那些都是人类啊，那些全是人类啊！”
那狼崽并没有停下来，他反而跑的更快了。
小猫头再次飞向河流的上空，他跟随着那些躯体在向远处飞翔。在这过程中。羊娃子一声接一声地喊了起来，岸边的那些行走的人类也应答着，羊娃子就在山崖上移动了起来。
这个人类在崖壁上再次奔跑着。前面的狼崽回过头来，他看到后面的人类在向自己接近，就跑的更快了。
小猫头在空中飞舞着，他向那些人群移动过去，在飞向他们的上空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
这个猫头鹰突然尖叫了一声，就飞离了河流边上人群的上空，因为他看到了这些人群里面有其他的身影。
就在小猫头尖叫着飞离的时候，崖壁上的狼崽，不知怎办么的，就突然从崖壁上面掉下来，“咚”的一声就掉在河水中。岸边的那些人类就停下了脚步，他们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块，都探着脑袋向这湍急的河流中观望着。只见掉在河流中的这个狼崽，被水流冲刷出了好远，就又奇迹般地浮上了水面，趴在一个野猪的尸体上面，跟随着一起顺着漂流。
也就在这会儿，河流对面的那些人类，发现了崖壁上的羊娃子。他们中间就有人喊着奇怪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吓得小猫头一个劲的飞翔，飞翔到了崖壁上的一棵高大结实的松树上面，才停下来。
小猫头停下来，伫立在树枝间，羊娃子就又在崖壁上移动开来，崖壁下面的那些人类又再次行走开了。而河流中的狼崽早已被冲出去了好远。
这时，天空中的太阳，刚从山头缓缓的升起，天空中还没有什么身影，崖壁的上空只有水流流动的声音。
“快放了他们，快放了笼子里面的这些动物……”羊娃子和那些陌生的身影在交谈着。
“小孩子，快回家吧。”人类回答着。
小猫头远远地跟着，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的事情：在这些浩浩荡荡的行进中的人群里，那些形态各异的笼子里面，有着大大小小的动物。
“皮皮兔，是你吗？”小猫头还是忍不住和其中的一个打起招呼来，但他的话刚一说完，就立马觉得说错了什么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吸引来了许多人类的目光，而这些人类的目光里面又充满着一些令他害怕的东西。
所以，小猫头只是喊了一声那个他认识的、现在却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就远远地飞开了。在他重新落在一颗棵松树上时，他就发现，笼子里的皮皮兔，正睁开眼睛在远远地望着自己。
“皮皮兔，你怎么在这儿呢？”小猫头在树枝上大声喊着，“快跑啊，你快离开这儿吧！”他喊着，本以为会对这个兔子有所帮助，但只是和看到这个兔子，只是静静地茫然地望着自己。
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皮皮兔的身体被人类的身躯挡住了，小猫头就又悄悄地跟上了一段距离：“皮皮兔，你为什么会在笼子里呢，你怎么会和一个人类在笼子里呢？人类怎么会把人类放在笼子里呢？”
“她不是人类，”皮皮兔说话了，“她是公主奶奶，是我们丛林生灵的公主奶奶……”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停下了，因为，小猫头被天空边上飞来的一群小鸟给冲散了。这些人类在河岸缓缓地移动着，飞来的鸟儿扭打在一块，争吵个不休，小猫头忽就发现，崖壁上出现了三头巨大的豹子，他们在向人群里张望着。
这些人行走的人群中，突然就有一个声音喊了出来：“快看呐，豹子来了，豹子来了!”几乎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枪声也就再次响了起来。空中飞舞的鸟儿呼啦啦的就消失了，而崖壁上的三头豹子却拼了命了飞奔起来。他们矫健的身躯顺着河流的方向，一直向前奔跑着，人类的身影移动的越来越快了。
“啪啪！”的声音刺破了清晨的天空，只见崖壁上的一头豹子的身躯就从崖壁下跌落下俩，其他的两头依旧在奔跑着。
小猫头的爪子紧紧地抓住了一根树枝，他聚精会神地观望着，他的眼前就划过了一个黑影。他一下子就惊呆了。这个身影有着巨大的翅膀、肥胖的躯体和弯弯的嘴巴，和自己像极了。他不由自主喊了起来：“那是什么？”
就在他喊得同时，天空中的这个身影，就俯冲向人群——多么胆大的举动啊！小猫头无比惊愕地看着。就在他以为这个身影会冲地人群中的时候，那身影却突然在空中改变了飞行的方向，一下子又飞了起来。在飞向高空的时候，她喊叫了起来：“戈果，快跑啊，快跑啊……”
她的声音很是优美，小猫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优美的声音，他陶醉了。也不觉地叫了起来。但是，当他开口叫了一声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声音怎么会和空中飞翔的声音那么相像呢。
“声音也像极了，我的天啊，今天是怎么了，身子这么像……声音也这么像……”小猫头嘟囔着，他就飞了起来。
当小猫头刚一飞上天空，他就看到，天空中的那个身影再次飞向人群，但这一次却是在离人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突然俯冲下去，抓住了一条正在跑过来的黄鼠狼。
崖壁上的那头豹子已经响亮地摔进河水中，很快就被冲走了。枪声也停止。崖壁上没有了其他两头豹子的身影了。但是，人类的视线却都转移到，俯冲下来准备抓起黄鼠狼的那个身影上。
跑着的黄鼠狼一下子就怔住了，他被从天上飞下来的这个身影吓呆了。正在他犹豫的那一刻，就有一个人类的手掌伸过来，一把抓住了他。而俯冲下来的那个身影，尖叫着飞走了。
“等等我，等等我！”小猫头对着空中那个身影喊了起来。
“快走开吧，你这只危险的猫头鹰。”
“猫头鹰？我是猫头鹰吗？”小猫头兴奋地问了起来，“我真的是猫头鹰吗？”
那个身影落在崖壁上，迎接着飞过来的小猫头说：“是的，我叫丽莎，我是一只猫头鹰。你和我长的一样，你也是猫头鹰家族的一员。”
没有跑脱的黄鼠狼，再次被人类紧紧地攥在手心窝里，他又一次拼了命地挣扎着、嘶鸣着。人类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进着，被他们挟裹的各种生灵们，或在他们的手掌中，活在笼子里，或在黑暗的口袋里，没有止境地挣扎着、嘶鸣着。
在这些嘶鸣声中，人类的声音就突然呼天抢地的叫喊起来：“九层楼，九层楼……”然后，他们就飞奔起步伐，在崖壁下的河流边，展开了一场赛跑。
太阳高高地挂在蔚蓝的天空中，密密麻麻的人类在坚实的土地上奔跑着，在他们奔跑的前方是一个猛然塌陷下去的悬崖峭壁，从山谷流淌出来的河水就从这悬崖峭壁处，一下子跌落下去。在水流跌落的地方，这些奔跑的人类没有停住脚步，他们而是奋勇向前地奔跑着，在他们的脚下出现了新的道路。
飞翔中的小猫头在断崖的上空看到，这些像河水一样拥挤的人类走到了悬崖峭壁边上，然后迈上了一条漂浮在空中的桥梁。当这架漂浮在空中的浮桥剧烈摇摆的时候，行走在上面的人类就抵达了一座拔地而起、耸入凌霄的一个山脉。
这个山脉从万丈深渊处一直窜了上来，孤零零的，被一架浮桥连接着通向人类刚才走来的地方。小猫头一下子就飞向了这座山脉，但他围着山脉飞来去却不知道落在哪儿。
人类在这个摇摆不停的浮桥上晃动着，他们的身躯移动着，就来到浮桥连接的山脉跟前。小猫头在空中滑翔着飞过去，那些人类的身躯就挤进了山脉的身躯中。他们的身躯就那么轻轻的一挤就消失了，仿佛只要他们的身躯一挨上那坚硬的崖石，就变化成石头一样。
在空中飞翔的这个小家伙惊奇极了，他晃动着翅膀在悬崖峭壁上飞翔着，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上空飞舞着。在一片黑压压的鸟儿从山头飞过来的那刻，他就一下子变换了身姿，飞掠向那个被浮桥连接着的山脉。就这样，小猫头的身躯也消失在山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