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格林花倒在月光下

　　受惊的小黄鼠狼再次在森林里游荡起来。他的脚步时而缓慢、时而急速，耳边也不断地传来其他动物的嘶鸣声，眼睛的可视范围内经常会出现一些形形*的生灵。有一阵，他实在跑不动了，停下里歇息，但是，空中就会有一个黑影直直地朝他俯冲而来。

　　空中的黑影飘然而至，戈果一不留神就被带往无边的黑夜。在飞上天空的时候，戈果再次感觉到视野的开阔，他只能无奈地被一只猫头鹰带着飞过一片片丛林。在飞跃一座山峰的时候，戈果隐约看到山峰上站立着一个庞然大物，这个庞然大物的脊梁上端坐着一个人类。

　　“快看呐，那是一个人类啊！”猫头鹰喊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怎么会有人类呢？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戈果也趁机抗议着。

　　“你想去哪儿呢，想去看这个人类吗？”猫头鹰边飞边说着，“我叫丽莎，我认识你的黄鹂妈妈，她让我把你带回去……”

　　“带回家吗，那是我的家吗？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我带回去，让我一个在这森林里到处流浪呢？快说啊，快告诉我啊，你不是要把我带回去吗，现在怎么了……”戈果越说越激动，直至他从猫头鹰的爪子里挣脱了出来。

　　“本来是想把你带回去的，谁知道来了一个人类——我一看见那个人类就害怕了，我一害怕，你就从我爪子里掉下去了。”丽莎尖叫了起来，她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开始不断地拍打着翅膀，嘴里不断地嘟囔着，“天哪，掉在了人类的身体上，多么可怕啊……你还和那个人类走的那么近。我都吓死了，我没办法把你带回家，我斗不过人类。人类还是厉害啊，着火了，着火了……多么悲惨的事情啊，我逃走了，我使劲的逃……现在总算还好，火被大雨灭了，火灭了，我找到你了——总算找到你了，可是，我忽然发现，你不是黄鹂妈妈的孩子，你是黄鼠狼的孩子……”

　　突然，一阵震动山野的虎啸声崛地而起，惊得这条小黄鼠狼差点跌落枝头。而丽莎则惊呼了起来：“老虎来了，老虎来了……那是米虎尔——来的生灵可真多啊，快看呐，有野猪，还有猴子……都来了，都来了啊！”

　　戈果从枝头向下面看去，惊讶地看到树底下黑压压的一片，聚集了各种各样的动物们。“那不是那个大花豹吗，她也来了——哦，她脊梁上的人类，那就是公主奶奶啊。不错，那就是公主奶奶，她的眼睛多大啊，头发多长啊——哦，都来了，都来了。”

　　他们两个在枝头欢呼着、谈论着，山头的月亮就越来越圆、越来越亮了。

　　在这充满月色的森林里面，众生都整齐有序地聚在一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山头。而山林里面也在发出一阵阵吵杂的声音，时而会迸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时而会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黑压压的队形中蔓延开了。

　　但是，当站在山峰的最顶端的格林花咆哮的时候，就又回复了一片寂静。然后，在这片寂静中有一个声音在高高地喊起：“丛林里的生灵们，我们的家园毁灭了，被可恶的大火毁灭了！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悲惨发生，我们逃亡了，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安全地带……”

　　“公主奶奶在说话。没错，是她——是公主奶奶！”丽莎对着戈果喊起来。

　　这个小黄鼠狼睁大了眼睛，他看到那头豹子上的人类跳到了地上，听见她在高呼着：“我们现在安全了！我们翻过这座山头，脚下的这座山头，我们就会到达一个新的家园，我们就不用再逃生了，我们就回家啦！”

　　“回家啦！回家啦！”山头上的生灵们开始欢呼了起来。

　　“什么？我们不用去九层楼了吗？我们不是要去那里吗，寻找那些可恶的人类算账吗？怎么，现在不去了了吗？”从重重身影中走出来的一个白色的身影，打断了公主奶奶的说话。

　　“那是什么？”戈果在树枝上问丽莎，“她是一条野狼吗？她就是一条长满了白色毛发的野狼。”

　　“不错，她是白狼，是狼族的首领。”丽莎回答着。

　　戈果还想说什么，但很快就听见了另一个声音：“这场大火难道是上天在发怒吗，不是现代人所作吗？我们难道这么快就要忘掉这些耻辱吗？”

　　“大家快走吧，快走吧！”公主奶奶催促着。

　　另一个声音在回答着：“我们决不能放过这些现代人，是他们毁掉了我们的家园，我们要要摧毁他们的老巢！”

　　“可是，大火已经灭了啊？”有谁在打断着。

　　“但他不会再发生吗？谁敢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发生呢，谁敢保证我们死里逃生之后，在另一个地方不会遭受他们的摧残与杀戮呢？我的丈夫被杀死了，我的孩子也被人类带走了，”白狼再次喊了起来，“那是险恶的人类啊，险恶的人类啊！”

　　“险恶的人类，险恶的人类！”大家伙附和着。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公主奶奶再次喊了起来，“如果现在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就来不及了，人类很快就会追赶上来的。”

　　“我们不走，我们要等着他们，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有一只猴子在喊着。他的声音一落，就有其他的猴子也跟着喊起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这些猴子呼喊着，打闹着，在林子里不断乱窜着。

　　一头鬓毛挺直的野猪开始在树木的缝隙中跑来跑去，把巨大的头颅在树枝上撞的“咚咚”直响，还不断地喘着粗气。但他一说话，森里里面就又立刻静了下来：“谁能斗的过他们呢？谁又能斗得过这些邪恶的现代人呢？我们去了只是白白的送死，白白的送死啊。”

　　“他是黑木耳，是年龄最大的野猪。”戈果在树枝上对丽莎说。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黑木耳，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直至白狼打破这个沉默：“你要去做胆小鬼吗，那你就做胆小鬼吧，让他们来欺凌你的儿女，来杀戮你的家人，就让你的家园毁灭吧，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就从森林里消失吧。”

　　“停下吧，停止你们的争论吧！”公主奶奶说话了，“谁又能斗的过人类呢，你们谁又能斗得过人类呢？是的，先前咱们要去九层楼，可是，咱们跑命还来不及呢——想要去阻止火灾，可是火灾已经灭了，大火已经死了——火已经死了啊。”

　　森林里一片寂静。

　　“快走吧，大家伙快逃命吧！”公主奶奶再次喊道。

　　“公主奶奶，你想替你们人类说话吗？”白狼突然反驳道，“哦，我忘了，你是人类所生的孩子。”

　　“白狼，你难道忘了吗，公主奶奶是被人类抛弃的，她是被我们养大的！”一直保持沉默的格林花突然发话了，他的语气急速而又激烈，“她虽是人类的躯体，但是，她没有一刻不为我们这些活生生的生灵们着想，她时刻不为人类卑鄙残忍的手段而愤怒，她的生命早就是我们的生命，她的悲悯和善良一次又一次的挽救了我们的生命。”

　　“不管我有什么样的遭遇、有什么样的心底，但我害过大家没有？”公主奶奶又一次说话，她的声音都开始沙哑了，“我和人类有血海深仇，尽管我有着和他们一样的躯体，但是，他们却不接纳我，把我弃之荒野，让我在黑暗和冰冷中自生自灭，而且还一次又一次地来摧毁我赖以生存的家园，杀死了我森林中的同伴们……是你们，是你们大家伙接纳了我，给予了我自由，给予了我生命。”

　　森林在这时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有，只见公主奶奶在山头缓缓地踱着脚步，说着话的时候，她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肃穆。而她的话在继续着：“现在，不是我们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得离开这儿，尽快地离开这儿。”

　　她说着话，就跳上了山头的那只豹子的脊背，对着月亮轻声地念道着：“我从森林中而生，我也会在森林中而死，我是森林的女儿。”

　　“我是森林的女儿，我是森林的女儿……”她忽然提高了语调，呼喊了起来。

　　在喊道“女儿”的时候，大家伙就听见了“啪”的一声声响。然后，公主奶奶的话语一下子就停住了，她张大着嘴巴，而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什么塞住了嘴巴。

　　皎洁的月光依旧缓缓地倾洒在她娇嫩的脸庞上。她的脸庞在嘴巴没有合拢的情况下，渐渐地扭曲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一下子占领了山头。

　　森林里面静极了，这个骑在豹子脊背上的人类，面孔依旧在扭曲着，她喉咙里最后发出了一丝丝的声音：“快……走……”

　　随着这个声音的结束，她的躯体就缓缓地倾倒下去，在月光的照射下，缓缓地倾倒下去。就像山头的一棵参天大树一样，在极不情愿地倾倒下去。

　　公主奶奶的身躯一下子就倒塌在格林花的脊背上，然后再从脊背上栽倒在山坡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啪！啪！”又是两声响声。

　　“人类来啦！人类来啦！”有谁在呼喊着。

　　“人类来啦，人类来啦……”大家都在呼喊着，奔跑着。

　　“是枪声吗？是枪声啊。不好啦，不好啦。”戈果在枝头焦急的蹦来蹦去，他也呼喊着，“人类来啦，人类来啦！”

　　“怎么这么快，人类怎么来的这么快？”丽莎在空中飞起来又落下。她也一个劲地喊着：“人类来啦！大家伙快跑啊，快跑啊！”

　　戈果看到那个从豹子身上栽倒下来的人类，一动不动地躺在山坡上，月光满满地洒在她的身躯上。而旁边站着的豹子却依旧站在山顶，她先是用自己的舌头舔这个人类的脸颊，然后，又用嘴巴开始扯住这个人类的衣服，似乎想帮这个人类站起来。

　　“啪啪……”

　　戈果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静静地看着，几乎忘却了在林子里仓皇逃窜的生灵们，也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地。

　　这个小黄鼠狼目睹着山顶的情景，他看到那轮明月几乎是就是在山顶上，而倒下的人类和边上站着的大花豹几乎就是挨着月亮——这个站立的大花豹身体晃动了起来！

　　她好像被什么击中似的，身体开始晃晃悠悠地摇摆起来。戈果的眼睛睁得大极了，他的眼睛里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山头威猛的大花豹，一声不吭地就挨着月亮倾倒下去；和那个倾倒下去的人类一样，刚开始时，是缓缓的倾倒，到后来时，就像一个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参天大树一样，轰然倒塌。

　　大花豹也倒下去了，这个名叫格林花的豹子也倒下去了。在倒下去的时候，她的头颅似乎在做着努力，向一边倾斜着——她的头颅跟随着躯体倒了下去。

　　林子的生灵们哀嚎着，奔腾着！林子里的枪声如雨水一样冲刷着，倾洒着！

　　在树木的上空的小黄鼠狼，他浑身哆嗦着，四肢都开始麻木了，他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了——倾倒下去的豹子的头颅和一个人类的头颅轻轻地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