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猫头与妞妞

　　在新的一天里，阳光明媚，鸟儿依旧在叫唤，这个村庄的田野上出现了一群奔跑着的孩童。他们男女女，顺着溪流，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直狂奔向山脉的尽头，在欢声笑语中停下来。眼前是一堵白颜色的墙壁，在墙壁的后面，是一排排的桌子和椅子。这些孩子们从白墙一角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吵闹着，嘻嘻着，在桌子上面蹦跳着。

　　在这喧嚣中，一个小女孩从墙壁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在她钻出墙壁的同时，有只羽翼未丰的猫头鹰也跟着钻了出来。在白色的墙壁外面，一片绿油油的世界里，这个个头很小的猫头鹰没有飞翔在高空，他只是挨着地面飞出很短的一段距离，然后就落在地面上，由于用力过猛，时不时地，嘴巴还触碰在灰沉沉的地面上。

　　但是，他并没有自己差劲的飞技而放弃，在一连串的短暂飞翔中，他依旧能紧紧地跟着前面的这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走的很快，她时不时地回头看着这个跌跌撞撞的猫头鹰，催促着：“小猫头，快跟上！”

　　好像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充满着什么魔力似的，她每喊一次，这眼看就要落伍的猫头鹰就使劲力气飞出一段距离。在她喊的过程中，空气中也传出了其他人类的声音：“小猫头跟着妞妞，小猫头要飞走了，快飞啊！”

　　在白色墙壁缝隙中窜出来了几个人类的小脑袋，都们挤在一块乱哄哄的吵成一片：“妞妞要走了，妞妞要逃课了。”

　　妞妞并没有停下脚步，在这些吵闹声中，她两只手捧着小猫头，开始奔跑了起来。直到这些声音彻底被甩在身后，妞妞才停下了脚步，她气喘吁吁地把双手捧着的猫头鹰放在了地上，然后就是回头张望着那堵依旧白色的墙壁。墙壁的外面，一群小孩在正在嬉戏玩耍。

　　这个小猫头鹰一直没有消停下来，他不是乱喊乱叫，就是在地上飞来飞去，这会儿竟然用他那锋利的爪子抓住了妞妞的裤腿。他顺着裤腿一边向上爬着，一边扑打着翅膀。妞妞笔直地站在那儿，不断地喊着：“快下来，你弄疼了我。”

　　但是，并没有见效，小猫头只是不停地呼啦啦的拍着翅膀，很快就爬到了妞妞的肩膀上。在一阵频繁的翅膀拍打声中，他开始驻足在这个人类的肩膀上。他灰碌碌的身体紧紧地挨着妞妞的脸颊。

　　妞妞并没有生气，她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在笑的时候，这个雏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树林，爪子在肩膀上移动了几下，因身体不稳，拍打了几下翅膀。

　　这个肩膀上站着猫头鹰的人类，开始哼着小曲走进了前方的这片树林。很快就有几只鸟在林子的缝隙中飞窜了起来，并且大声地吵闹起来：

　　“快看啊，人类来啦！”

　　“那是什么？一头猫头鹰吗？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猫头鹰居然向人类俯首称臣！”

　　“他可真大胆啊，竟然站在人类的肩膀上……多危险呐！”

　　“应该说多耻辱啊……”

　　一只黑色乌鸦降落枝头，她用怪声怪气的语调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火？火在哪儿？”一只白色的鸟儿从树枝上飞起来，她大喊大叫着。

　　这只黑色的乌鸦重复着：“着火了——着火了——死人了——死人了——”

　　妞妞在树林里穿梭着，她肩膀上一直站立的小猫头飞了起来，翅膀在树枝缝隙中拍打着，直直地飞掠了过来，摇摇晃晃地落在一个树枝上。小猫头一落上树枝，就冲着这些鸟儿一阵乱叫：“你们都在吵嚷什么，哪里有火啊，都骗谁呢，回家去吧！”

　　很多鸟都尖叫着离开了，几只胆大的留下来，并飞过了枝头，伫立在比这只雏鹰还高的枝头，雏鹰飞了起来。他头顶的几只鸟儿一下子就飞走了。他又就再次飞了起来，直直地追向那几只飞起的鸟。但是，小鸟轻灵的身姿一下子就钻进了树林的深处。

　　小猫头也跟着飞了过去，把追来的妞妞远远地摔在了身后。任凭妞妞怎么呼唤，他就是不回头。

　　累了，停下来。妞妞坐在草坪上，仰头看着树枝外面的天空，她嘴里喃喃自语道：“羊娃子，你跑哪块去了？快回来看看啊，小猫头都长大了，他都会飞了。”

　　正在这时，她听见自己身边有什么动静，就一下子警觉的跳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眼皮底下蹲着一个浑身长满了长刺的家伙。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小刺猬啊。”

　　妞妞蹲下身子来，一双好奇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家伙。只见，小刺猬一下子就把长长的脑袋缩了回去。她所看到的只是一块长满了长刺的球儿。

　　妞妞又听见了小猫头的声音。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就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去捧起这个浑身是刺的家伙。但是她的手刚一碰到这个刺猬，那缩进去的头颅就伸了出来，小刺猬很快就爬了起来。

　　小刺猬在很厚的积叶上面爬的很快，不断地弄出一些细碎的响声来。妞妞一直在后面跟着。眼前的树林越来越深，耳边的鸟叫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小刺猬钻进了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树林里面。

　　妞妞也跟着挤进了身体，她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屋，悬挂在空中的小房子。

　　这个小房子由密密麻麻的树枝搭建而成，在树荫的深处被三颗很粗的橡树拖起着，在离地面大概有两米的地方，一动不动地悬挂在那儿。也就在这会儿，刚才跑进来的刺猬，从一颗橡树底下的小洞子钻了进去。

　　妞妞不再去管小刺猬，而是顺着粗大的橡树，使劲地往上爬。她很快就爬了上来，并推开了小屋子的木门，一只兔子就跑了出来，在她身边不停地打着转。

　　这条兔子浑身结实，脖子处还系着一条白丝巾，白丝巾的上面正泛着斑斑的血渍，显然是受伤了——他就是被从大雨中解救的皮皮兔。

　　皮皮兔在这个空中小屋子里转来转去，他好几次把脑袋从屋子伸向空中，眼睛一会儿看看屋子下面的地面，一会儿看看林子的深处。他长长的耳朵也竖起来倾听好长时间。而一边的妞妞则坐在这个房子的门口，用眼睛紧紧地看着这个小家伙，害怕这个兔子从屋子摔倒下去。

　　这时，刚才飞走的小猫头又飞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只小鸟。那几只小鸟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下来。

　　小猫头的飞技的确很差劲，每次起飞都要用很大的力气。翅膀拍打时的声音很大，因拍打而起的风儿也很大；在落下来的时候，总是不能够站稳，得用好长的时间来使劲的拍打翅膀，才能够使身体得到平衡。

　　这次，他丝毫不差地落在妞妞的肩膀上。然后，调整了下身子的方向，把头摆在了外面。妞妞开始用一只小手抚摸起这个小家伙来，另一只手，把一缕嫩草放在兔子嘴巴边。兔子嗅了嗅，对着妞妞肩膀上的这只雏鹰说：“是猫头鹰吗？”

　　小猫头转过头来开始看着打量着皮皮兔。

　　“我这是在哪儿？我要回家，放我回家吧！”皮皮兔恳求着。

　　“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小猫头反问着。

　　“我叫皮皮兔——差点死在人类手里的兔子……我快受不了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妞妞动了下身子，把小猫头从肩膀上挪了下来，放在了这个小屋子里面。雏鹰一下子就离的兔子更近了，好奇地问：“这是我的家啊，难道你不喜欢吗？”

　　另一边，妞妞把这个小房子的门关了起来，她自己顺着树干，向地面溜去。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皮皮兔向关着的木门撞了上去，却被弹了回来。他再次爬了过去，用自己的小脑袋拱起这个木门，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小猫头更加好奇了：“人类？什么是人类？我算是吗？”

　　“别再喊了。”皮皮兔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一只猫头鹰啊，丛林才是你的家，你应该飞出去，飞回森林的深处，用自己的翅膀纵横森林，去和你的父母兄弟在一块……”

　　小猫头像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直到结实的身体贴上墙壁。皮皮兔也不再说什么，他开始在房间里左冲右突，想打开一条通道来，但终究是白费力气，直到他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当皮皮兔再次看着小猫头时，发觉小猫头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翅膀也不再紧紧地贴在身上，而是松垮垮地拖在地上。他很是惊讶。

　　过了好长时间，小猫头才低沉而又嘶哑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来自丛林的深处，以前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人类出现了，拼命追赶我，猎杀我，就连那在人类面前摇尾乞怜的狗，也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皮皮兔说着，语调开始变得深沉，最后竟然呜咽的不成声调：“我的兄弟伙伴们被人类杀死了，他们的尸体被挂在树枝上，被扔在人类的院子里，我也被那可恨的猎狗咬伤了，被关进了笼子里面。我们没有杀人类，人类却杀戮我们。你们要我的命就拿去吧！”

　　就在这时，关着的门突然开了，刚才走掉的妞妞又去而复返。她把手里捏着的一簇青草，放在皮皮兔的嘴巴下面。但是，皮皮兔跑开了。而斜靠在一旁的雏鹰，抖动了一下翅膀，低沉的叫了一声，就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那个恐怖的雨夜，是她救了我，是这个人类救了我。但是，她不应该把我关在这儿，我有我的家！”皮皮兔说着，就毫无征兆地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跌落在空中。

　　妞妞可傻了眼，她不明白眼前这条几乎奄奄一息的兔子，为何会来这么大的力气。她只看到这条兔子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后就挣扎着爬起来，并向树林的深处跑去。

　　这下可吓坏了妞妞，她喊了起来：“小兔，别跑。”妞妞急忙向树下爬去。站在屋子里的猫头鹰也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落在了另外的一颗树的树枝上。停了一下，然后就再一次飞了出去。

　　“小兔，别跑！”妞妞在地面上小跑了起来，嘴里不断地喊着。

　　这只猫头鹰再次飞过树梢，他总是使尽力气纵身一跃，在双脚离开地面的同时就伸展开翅膀，紧接着就是疯狂的拍打翅膀，掠过一个又一个树梢。他的眼睛始终不离开在丛林里奔跑的皮皮兔。

　　皮皮兔有一阵很自在，他以为已经甩掉空中的猫头鹰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每当他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小猫头就会猛然从空中出现，质问道：“你要去哪儿？”

　　当然，在寻找小猫头的妞妞也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总会追着这个声音，从这个山头大胆的跑到那个山头，也总会呼喊着这只飞出来的小猫头鹰：“小——猫——头——快——回——来——”

　　妞妞的声音清脆悦耳，似乎比任何动物的声音都响亮。她越是呼喊，这只已经越来越会飞的猫头鹰越是不会来。但是，她的声音却引起了其他声音的回应，也就在她追着妞妞跑上第一个山头的时候，山底下传来了另一个人类呼喊声：“妞妞——你——在——哪儿——”

　　“小猫头飞走了，我要把他带回来——”妞妞就会这样回应道。但他不知道对方听清楚了没有，没有听见对方的回音。于是，她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小猫头的声音在林子里又叫了起来，妞妞就向小猫头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最后，妞妞停下了脚步，她的眼前飞过了几只黑色的乌鸦。乌鸦欢快地叫着、滑翔着，在层峦跌伏的山脉上，黑压压的一片，在呼啸的风中到处冲撞着，冲撞着，落在了一处光秃秃的山地上。妞妞睁大了眼睛，崇山峻岭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树木，没有花儿，山上空荡荡的，满是灰烬和尘土，空气中也到处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气味——这个人类喊了起来：“我的天啊，什么时候着的火啊？”

　　一场罕见的大火在过去不长的时间里，几乎摧毁了整个森林。

　　妞妞久久地站在山头看着这些被大火所摧毁的山林，她的眼睛在无尽的灰烬中搜索着，想发现一些鲜活的生命，可除了停留在灰烬旁的小猫头和兔子先生丘比特，几乎没有什么活着的生命。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是怎么的一种现场呢？火光冲天的森林，疲于奔命的生灵，一个又一个被吞噬着，一个个狰狞的面孔，一堆堆烧焦的尸体……妞妞把自己双脚，小心翼翼地放在灰烬里，她向前试探着走了几步，脚底下软绵绵的。小猫头一下子就飞在了她的肩头，那只兔子在一旁，浑身不断地颤抖着，再也没有跑了。妞妞一把抓住了这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