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雷帝（下）

雷帝这种，其实应当算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甚至按照他们所说的来判断，是比起天与圣音道尊还要早一辈的人物。

但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此时见到雷帝，苏寒的心中实在生不出多少仰慕之情与敬畏之意。

“在下苏寒，见过雷帝。”苏寒淡淡说道。

“苏寒。”雷帝道，“其实我已关注你很久了。”

“自何时起的？”苏寒好奇道，“而且雷帝不是就在这颗石头里，如何可以知道我。”他的目光落在李媚晴的身上，“还能够与媚晴结缘？”

雷帝微微一笑，他的面容和善，笑起来就更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但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让苏寒一点也不敢小觑眼前的老者。

“我虽是灵体，寄居在这颗石头里，但是我的神识却可以扩张到方圆百万里的地方。假如有一个人愿意带着我往南边去一去，与媚晴交流就不会很困难。”

雷帝笑了笑，看了眼李媚晴，“也好，就先从这里说起吧。”

苏寒点头。

雷帝道：“苏寒，最开始关注你，便是你名动天下的时刻，而且知道了你和天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那之后，我便开始关注你，后来便打算去找你，因为我发现已然有人抢在我之前去找到你，就是圣音道尊。

“前辈如何知道的？”苏寒好奇，“我与他只在崇阴界有交流，出来后并没做过什么事情。”

“我早就知道了柳圣音的所在，早有派人盯着崇阴界。只是他虽未崇阴界主人，却一点都不知道而已。”

“这个时候你还没被国汉夫人还有天找上。但我已经觉得很危险，便当即让人带我南下，我通过神识，与媚晴沟通过好几次。说实话，让她相信我并不是很容易。这其中还花费了很多周折。最终终于让她相信了我，随后我便带着她北上，因我推测，你在后来找他定然要来到辽国，而这个时候距离天比较远，我才会有机会。”

苏寒问：“有机会做什么？缉拿国汉夫人与圣音道尊？”

“是。”雷帝说，“要想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们两个与天。一定要杀了。”

雷帝说得轻描淡写，但不知为何，苏寒心中却不由得有一丝丝的凉意。

雷帝看出苏寒表情微弱的变化，笑道：“怎么，觉得我太残忍？”

“不是，只是觉得你将杀他们三个，说得好像很简单一般。”苏寒说。

雷帝叹了口气，“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其他人插手。”

苏寒想着不久前冲进来的那道黑影，道：“豸龙？”

“是。”雷帝道。“这种妖兽，乃是上古之时才有的洪荒异种，豢养之人，定然来历不凡，但是掌握的信息太少，却不知究竟是何人。”

苏寒想了想。道：“前辈的意思是说，在你与天之外，还有其他的人。”

“必然是有的。”雷帝道，“当年天界对人间界的扫荡虽然凶狠，可是还是有许多漏网之鱼。只不过当年我们或许还有着一样的志向，百万年过去，只怕没有一个人会再度心思一致。”

苏寒问：“这样的人，有多少？”

“并不少。”雷帝说，随即却摇摇头，“不说这个了，这并非是我苦苦等你到来的重点。”

“是这样的。”雷帝的神色严肃了许多，“苏寒，你的分身现在很危险。”

“分一？”苏寒问道，方才李媚晴提到过，说分一那边会很棘手。

“对。”雷帝说，“天在谋划一件很大的事情，而且是以你的分身为依托，如果让他做成，这个世界只怕有很大的可能，会毁灭。”

苏寒问：“我若不愿意，他如何以我为依托？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赶走他。”

“请神容易送神难。”雷帝笑了起来，“不信你现在赶走他试试，届时分一会不会还属于你，都还是一个问题。”

苏寒脸色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以天的修为，只要分一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将分一占据为己有，届时你就会完全失去你的这具分身。不，可以说他已然是你的其中一具分身，但却再也不受你的控制。”

“天要做什么？那我要如何？”

苏寒并没怀疑这种可能性。

当初在东胜神洲，天的那根手指之所以会被放出，便是因为分一被蛊惑了一段时间，随后分一自己将天的那根食指放了出来。

但当初将天留下亦是无奈之举，因为以天的实力，本就可以轻易压制自己，而他又在不知何时，就悄然潜入分一体内。

“先说天要做什么。”雷帝说，“说个你也许不知道的事，天界如今发生了大乱，所以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他们将人间界的入口给封锁了，这件事已经有万年之久。如果你实力再高一些，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厉害的人物，而在万年之前，他们是不该存在在人间界的。而是应该飞升天界，可是现在上达天界的入口被封锁了，他们便只能留在人间界。而天自你出现之后，就有了复生的希望。而他这个人，野心比较大，想法往往也比较疯狂，他不但要复生，现在他还要破开那个入口，然后攻入天界复仇。”

苏寒闻言，好奇道：“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关键。”雷帝说，“首先，他的复生需要借助你，这个分一当初是答应过的，就算不答应，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题。然后，他既然要借助你复生，他就想何不将你利用到最大程度，于是便着人在他的躯体的位置布置。将他在人间界的所有躯体连结一气，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至于你在这其中的作用。便是他在他的每块躯体之中，都加入了你的分身，也就是你的一滴鲜血。”

“他何时取的我的一滴鲜血？为何我都不知道？”苏寒讶然。

“不但你不知道，你的分身也不知道。”雷帝说，“原因你自己猜得到。”

苏寒仔细思索着雷帝所说的话。过了片刻，沉吟道：“这件事，对我有何妨害？”

“显而易见。”雷帝说，“的关键在于分身与融合，而且就算分身或者本尊身死，其他分身或者本尊也会重新生出新的魂魄来弥补。但是现在，你有一具分身在外，并未身死。那个魂魄也并未消失，你说你可能再分化出一个魂魄来？”

听到雷帝这话，苏寒微微一怔，却是大讶道：“为何雷帝对这门功法，如此了解？”

雷帝笑着摇头，“因为这对我，包括天等人而言，都并非什么秘密。实话告诉你。天也曾修行过，他能有如此成就，也多赖这门功法。但这门功法到了最后。却会有无穷麻烦与问题，这些现在与你说也无用，需要你自己到时候去面对。”

苏寒苦笑，“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大了，我该怎么将天从分一的体内赶走？”

“凭你的实力根本赶不走，而且你们分身之间。很难隐瞒事情，你一旦过去，只会引起天的警觉，到时候一切便都功败垂成。天的大阵，一旦发动，将会集纳天地力量，为其重塑肉身，而后更会调集天下之力，轰击天界入口。到时候天地灵气紊乱，生灵灭绝是一害，轰击天界入口，天地崩散，又是一害。届时天地生灵，必然万不存一，这将是比当年的那场动乱更加可怕的灾难，苏寒，你就算不心系天下生灵，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的分身不被夺走，也定然要阻止他。”

苏寒问：“怎么阻止？”

“从现在起，与你的分身断绝联系，然后北上前往北海，我会给你一份地图，在上面有天九十九处躯体的位置所在，你要一一到那些地方，然后将你的分身留在那里的那一滴血都取出来。而后，就前往魇海，将天头颅眉心所在的那一滴鲜血也取出来。天如今实力尚若，他在分一那里，根本不会觉察到，等到你将这一切完成，他必然要遭受重创。那个时候就是将他从你分身的去体内驱逐出去的最佳时机。”雷帝说。

他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然感受不到分一的存在，他看着周围，在豸龙离去之后，这里又被电光笼罩，他忽然明白，这应当是阻挡他与分身联系的。

苏寒没有说话，看向了李媚晴。

他没办法判断是否应该照着雷帝的话去做。

雷帝说：“苏寒，我知道你这些年知道了不少事情，也因此会变得更为迷茫与糊涂。但是你要知道，此事事关天地苍生，容不得半点犹疑啊！”

苏寒摇摇头，“前辈，你可知我为何迷惘犹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雷帝说：“为何？”

“因为我至今为止，对于当年，乃至于我自己为何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的原因，都是以一种管中窥豹的形式来进行的。我连整件事究竟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如何又有能力去判断，究竟是谁对谁错？”苏寒说到最后，只是苦笑。

他一直有种感觉，便是自己只是一枚棋子，而最悲哀的地方还在于，他连下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雷帝道：“你想知道什么？”

苏寒不假思索道：“第一，我的来历。为何我会与你们好似有那么多的纠葛？”

“这个不能多说。”雷帝道，“乃是当年我答应过别人的。”

苏寒闻言心中一震，“当年？是多少年前？”

雷帝垂着眼皮想了想，抬眼看着苏寒，“百万年前。”

苏寒闻言，道：“你们在百万年前，已然知道了我的存在了？”

“你存在的时间并非如此之短。”雷帝说道，“其实也不可这么说，你实际存在的时间就是你所知道的。但是另外一个身份而言，却已然延续了很多年。”

苏寒忽然想起他当年见到的七个一模一样的老者。当年他还不知道七个老者代表什么，但是现在，他却知道六具分身绝对是他难以仰望的高度。因为他现在连四具分身的功法都还接触不到。

“什么意思？”苏寒说。

“这样说吧，你是不是在某一时，吃了一个果子？”雷帝说。

“是。”苏寒道。

“你的命运就是在那个时候改变的。”雷帝说。“你本就是灰灵根，而且吃了那果子，然后体魄就被改造，并且开始与一条延续了百万年的命运线开始交织缠绕。如果没有你被人追杀逃入天眼之森，其实一切还不会开始，那么也许再过几千年，你会变成你所见过的人，种下一株果实。然后将这传承传递给下一个人。但是命运偏偏就是如此，自你踏入天眼之森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注定了。预演了千万年的事情终于开始，再也没办法停止下来。”

苏寒道：“这是一条经过许多人延续的宿命？”

“是。”雷帝说。

“只因我吃了那果子？”苏寒问。

“是。”雷帝说，“但那果子，并非谁都可以吃的，有时候要等几千年，才能等到一个。”

苏寒只觉得有些滑稽。哭笑不得。

他被卷入这一切的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简单？

但他隐隐约约又觉得，似乎事情不应该仅仅是这个样子的。他看着雷帝，却没再继续问。

其实想一想，就会明白这绝不是全部，果仅仅是如此，他们为何都不愿意与自己多说呢？

“好，第二个问题。”苏寒说。“天的话，是想要找天界复仇？仅此而已吗？”

“是。”雷帝道，“至少是他的第一步。”

“那圣音道尊呢？他当年背叛了天，现在应该不是和他一路的？”苏寒问。

“圣音道尊这个人，我一直没有看懂。”雷帝道，“当年他见我，是要执弟子礼的，算是我一个比较欣赏的晚辈，那个时候我已然失败了，依靠着这块石头，才得以保全一点灵识。但那个时候我还在一直看着他们，有一时也的确对他们所在做的事情充满期待。但是我没想到，他与巫，最后竟然会背叛天。如果他们不背叛，也许今日之人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苏寒闻言道：“若是他们当时没有那么快失败，进一步与天界争斗，那么人间界岂不是要更为动荡？”

谁知雷帝却摇摇头，“问题不是你那样想的。”他叹了口气，“我说了，百万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若是当年他们可以成事，那么对人间界是有大裨益的事，人间界说不定可以成为与天界并立的存在。但是过了百万年，人虽然还是当年的人，但心思已不是当年的心思，现在再让他们来做事，就会变得十分危险与可怕。按照他们的逻辑做下去，最后只会毁了这美好的大千世界。圣音道尊的心思转变地最早，他那个时候已经觉得，既然天界这么好，为何我不到天界去呢？要为这样一个灵气匮乏的世界的独立做斗争，都是没必要的。他这样一想，就选择了背叛天。而巫，则是在圣音道尊背叛天之后，觉得天已然没了胜的希望，于是只能选择与圣音道尊一起背叛天。那样才可以将人间界的损失降低到最小，也为人间界保存更多的实力。巫族虽然博爱而且公允，但他们实质上却是最为冷血的族群，他们的所有出发核心都是以天地为考量。遇到抉择，他们只会选择对天地更好的选择，而根本不会去管，在这件事里，他们所伤害的，会是他们的朋友还是亲人。”

雷帝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柯岩大巫你知道的吧。”

苏寒苦笑：“怎会不知道。”

雷帝道：“你是不是觉得，他是被蛊惑了的？”

苏寒点头，随即却忽然想到什么，讶然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雷帝道，“大巫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们强悍的精神力。以天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去影响他的抉择，只能是天对他说了什么，改变了他的一些固有的信念，才让他倒戈开始支持天。”

苏寒想着以分一的视角所看到的柯岩，却是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我才说巫族冷血。”雷帝说，又笑了起来，“你交了几个巫族的朋友吧，年轻人的话，这方面会好点，但有些东西，是这个族群根植到骨子里的，改变不了。”

雷帝笑着摇摇头，“话题有些跑偏，但是苏寒，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然变得十分危急，如若不将这件事阻止下来，整个人间界，都将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苏寒沉默着，道：“我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且让我考虑考虑。”

“你还考虑什么呢？”雷帝道，又去看李媚晴。

李媚晴却是摇摇头，“我先前就说了，我只负责将他找来，如何抉择，却看他自己。”

雷帝摇摇头，随即道：“苏寒，你究竟怎样才能相信我呢？”

苏寒想了想，道：“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要先将分身从天那里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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