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距离
又是噩梦。
意晗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处温暖的被窝，而不是冰冷的大地，梦里的巨猫把她踩在爪子下，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差一点就可以体会到浑身骨肉被猫大口咀嚼的感觉了。
嘶。意晗忍不住发出一声后怕的叹息。
凌晨1点，还有漫长的夜。意晗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了。
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床。
意晗看着旁边那个空枕头，心里空落落的，噩梦惊醒的余悸仍在心头徘徊，此刻心情显得更加孤独和失落了。
任恒鸣在干什么呢？意晗心想着，打开了手机，看着安静的聊天对话框，陷入沉思。
“在干嘛呢？”意晗忍不住给他发信息。
没有回。是睡着了吗？意晗趴在枕头上，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一边想着，一边无聊地刷着朋友圈。
“Hot.”
张晓10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是撩头发的漂亮自拍。看样子是在汤泉汗蒸房，背景都是原木装潢，全屋的暖色看起来就暖和。
汗蒸的缘故，她的小脸绯红可爱，眼神水汪汪的，撩头发的动作更是让她显得性感妩媚。
意晗正打算往下刷，却被她身后的手吸引了视线。好眼熟，不过没有戴戒指……
想多了。意晗继续刷朋友圈。
前段时间意晗给任恒鸣也买了个素戒，以他的个性他偏爱低调的装扮，平日里衣服素简干练，就算是手表也很少带。
所以意晗专门给他选了一款非常简约的白金素圈。
礼尚往来嘛。
“你想用这个把我拴住是吧？”那时收到礼物的任恒鸣摸着手指的冰凉，笑着说。那感觉就像在配合一个孩子玩闹。
“我戴你也得戴嘛。”意晗不好意思地抓着耳朵，说。
钟镇南这个时候也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意晗给张晓这条朋友圈点了赞，也忍不住在她后面随手一赞。
自从前两天徐杰那件事发生，几个股东就都从异地赶过来会合，任恒鸣尽东道主之谊，把专门远道而来的股东留在这儿住几天，沟通下工作事宜，以及会会几个老客户。
张晓虽然不在公司上班了，毕竟还是股东，任恒鸣还是让赵亦楷通知她一起吃饭交流。
吃完饭，一个开汗蒸房的客户提议要请大家一起去汗蒸，看着一群男人要去汗蒸，张晓也并没有退出的意思。
“都是男的，你就别去了吧。”任恒鸣开车的时候，赵亦楷和她坐在后座，两个人都在劝她。
“又不是泡温泉。”张晓很倔强地要求一起前往。
拧不过她，任恒鸣只能要求同行的男士们都不要光膀子做汗蒸。
汗蒸出来，大家都聚在长桌前吃自助餐聊天，张晓习惯性地坐到任恒鸣身边，在对面的赵亦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张晓看着手机，忍不住轻笑一声，任恒鸣闻声看了她一眼，还以为她在因为他说的话而发笑。
“笑什么？”任恒鸣随口一问。
“这个钟点，意晗姐姐还没有睡觉呢。”张晓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钟医生也给我点赞了。都是夜猫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任恒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个钟点还没有睡觉吗？任恒鸣想着，这才掏出手机，刚刚去汗蒸他没带手机进去，直接放在更衣室的储藏柜了。
等看见意晗的信息，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一边赶紧给她回复：
“等下去找你。和客户在汗蒸。”
汗蒸？
意晗看着任恒鸣的回复，心里有些复杂。
难道张晓也有一起去的？意晗又忍不住打开张晓的朋友圈，明明任恒鸣右手上是戴着戒指的。难道不是他？
啊思维混乱。意晗放弃思考，准备起来找点夜宵吃。但是被窝外太冷了，她又默默把脚收回来。
就这样在温暖的被窝里赖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半睡半醒之间听见了大门开锁的声音。
没多一会，房门就开了。不等意晗清醒过来，身后的床就深陷下去，来人钻入被窝，带入了一阵冷气，冷得她一哆嗦。
但马上她就被从后面轻轻抱住了。
“鸣哥？”意晗半睡半醒地叫了一声，身后的人明显僵了一下。
任恒鸣很久没有听见她这么叫他了，来公司以后她也和别人一样叫他任总，谈恋爱以后甚至都没机会听见她叫自己，见面的机会多了，好像都是有事说事，不会叫自己名字。
“吵醒你了？”任恒鸣小声地问。
“没有。”意晗在他怀里灵活地翻了个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嘻嘻地说。
刚刚做了噩梦，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机把窗帘开了，不眠的城市夜景，会让她觉得置身喧嚣烟火之中，没有那么冷寂和害怕。
月色此时照在他们身上，很柔和，很温馨。
“我做了个噩梦。”意晗说着，一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他胸口打圈。
真是个芳心纵火犯。任恒鸣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这不是来了吗？”任恒鸣抓住她在他身上纵火的手，笑着说，“没有我你怎么睡得好？”
刚刚看见她信息，他连和其他人吃夜宵的心情都没有了，美滋滋地就来赴约。
他的右手手指上没有戒指，左手也没有。意晗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感受。真的没有。
意晗只觉得此刻好冷。
不管是温暖的被窝，还是任恒鸣火热的嘴唇都暖不了她此刻冷得发抖的身体。
是什么时候摘掉的？
是因为张晓也去所以摘掉了吗？
是因为上次吵架生气所以摘掉了吗？
“你在想什么？”任恒鸣感觉到她的发抖和沉默，抬起头想借月色看清楚她的表情是否异常。
“没什么。”意晗疲惫地笑了笑。
她自始至终就没有勇气问出这样的话。没有证据，意晗不敢猜测他若无其事的表情背后的真相。
为什么害怕呢？
害怕真相，还是害怕有了隔阂？意晗自己也想不明白。
月色摇摇晃晃，把她的心也一同摇碎了。
应季的养生补品真的很多。林彦筠看着供应商们寄来的各种补品堆满了桌子，忍不住搓了搓手准备挑选一些出来试试。
林彦筠自己选完了几样，这才叫大家都过来挑一挑，分配下测评任务。
从早上，意晗就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林彦筠看着茶水间出来，捧着热水失魂落魄的意晗，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嗯？意晗应声抬头。
“快来，选几样喜欢的去试试吧。”林彦筠朝她招手，说。意晗这才慢悠悠地走上来。
“有咖啡，都拿去吧，给任总也拿一点。”林彦筠好心地递给她几盒咖啡，刚说完，一旁的颐柔就笑着说：“任总不喝加糖加奶的咖啡。”
林彦筠和意晗都忍不住看向颐柔。
“张经理说的，以前都是她帮任总买咖啡的。”颐柔笑嘻嘻地解释道，说完就继续工作了。
很好，又是一个故意捅娄子的。意晗看着颐柔的背影，心想着，没有生气，却觉得悲凉。
工作很闲，也没啥社交，任恒鸣不来的时候，这诺大的房子空得有点可怕。
意晗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夜色陷入沉思。
半小时前她和妈妈视频电话，妈妈正好染发染了一半，急匆匆地就顶着一头半花白的头发和自己视频。
印象里妈妈总是一顶乌黑的卷发，精神头十足。如今突然赶上她未来得及染发，才发现原来妈妈原来老了这么多。
“怎么不去理发店染发就好了？自己在家染，多麻烦呀。”意晗忍住心里的心酸，笑着说。
“一个月染两次，多贵，没事熟能生巧，我自己都练成专业了。”视频那头的妈妈，还是很实诚地为自己的省钱找借口。
“爸爸呢？”
“睡着了。”
睡着了？意晗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才晚上9点，这可不像以前不到12点不睡觉的那个爸爸啊。
“喝酒了吗？”意晗不确定地问。
“没有，现在都差不多这么早。老咯～老年人作息啦。”妈妈笑着说，仿佛说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没半点抱怨，只有打趣的意味。
什么时候爸妈已经老了这么多？
是自己离开的这短短不到一年吗？
没离开家的时候，自己每天早餐和爸妈一起吃完出门上班，晚上赶回家一起吃完饭，吃完饭再三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看电视玩手机。
那么现在他们只能习惯从三个人变为两个人。
自己总是觉得在这座城市孤单，又有没有想过爸妈自己在家是否也感觉孤单呢？
意晗看着屏幕里因为白发看起来苍老了不少的妈妈，心酸感翻江倒海。
“最近还顺利吗？”妈妈问。
“嗯。”意晗只觉得喉咙哽住了，说不出再多一个字出来。
顺利？工作一塌糊涂，感情也迷迷糊糊。
“和恒鸣还好吗？”
“嗯。好。”意晗用了两秒遏制自己涌到喉咙的情感，再笑着说，有点沙哑，但是隔着视频电话，估计也听不太清楚。
但是她低估了一位妈妈敏感的内心。
妈妈沉默了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孩子啊，想家的话就找时间回来吧，不用等放假，周末有空就回。”
“好。”意晗点了点头，回答。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离了妈妈充满心疼的眼光，逃离了屏幕里那个已经崩不住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