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裂痕
深冬季节的风非常冷冽，开电动车上班途径大桥，就这一公里桥段，意晗感觉都快被大风吹成脸瘫了。
来到公司，任恒鸣还是不在。
说来自从上次在办公室，因为直播的事情和任恒鸣吵了一架以后，任恒鸣对自己的态度微妙了许多。
微信一打开大多都是工作，任恒鸣说到做到，真的是把他自己手头工作都交给她了，做做表格，代码设置，都是一些零碎的小事情，她经常做完了就闲上很久。
赵亦楷那边似乎也被任恒鸣要求过不要给工作了，意晗看着和自己没有半丝工作关系的运营群，也不好意思再去找赵亦楷。
来来回回，自己好像都没有给运营部真正做过一个运营项目，更多的是半成品和烂摊子。
虽然说任恒鸣最近确实是很忙，就算是在公司，也很难见到他一面。但是这一周来，他也没有踏进她家一步，就算是有空送她回家，他也总是送达了就去忙自己的事情。
那天吵架，意晗一时气急，叫他不要再未经允许就自己来她家里。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看着他那因为这句话充满不可思议和怒意的眼神，她只有沉默的份。她不该在那种情况下说这种话，简直是在打任恒鸣的脸。
好冷。她忍不住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窗大开着，像一个深渊一般涌入了大风，把窗帘吹得几乎要挂上天花板那样。
意晗突然就想起自己假孕那段时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任恒鸣，心里还是有点落差的。她摸着手指上冰凉的戒指，有些失神。
徐杰去茶水间途径这里，被风这么一灌，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有比较严重的过敏性鼻炎，吹不得大风，闻不得花粉，公司上下都知道。
“借个纸巾。”徐杰捂着口鼻，走到她身边说。意晗赶紧把纸巾递给他。
“谢谢。”徐杰擤完鼻涕，嗡着声音道谢，还不忘走过去给她关上窗户，说，“你坐这里好大的风，记得关窗，感冒就麻烦了。”
徐杰看起来就是那种浪荡公子模样，高大帅气，公司里都是他的迷妹，不过他一向对待公事比较严肃，这点就和赵亦楷很像，足够吓退一众小姑娘。
意晗也不例外，虽然和销售部交集很少，徐杰对自己也算是客气，但是平日里见惯了他训人，她也对他有滤镜，和他说话还是有种敬畏感。
在公司里，她对几个经理都有敬畏感，唯独对任恒鸣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熟悉了，还是任恒鸣太没有老板的架子了。
徐杰正准备走开，销售部小林就拿着报销条找来了。
“经理，人事不在，帮我报销下。”小林看起来很急，也是，今天不签名报销就得等下个月才能入帐了。意晗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日历，心想。
“找老板娘吧。”徐杰喝了一口手里的茶，随口一说，指了指身边的意晗。
“什么？”意晗赶紧举起双手，拒绝三连。
“老板娘，拜托了，签个名。”小林赶紧递上报销条，恳求道，“800多块钱呢，这两天不报销我就交不起房租了。”
意晗求助地看向徐杰。
“签吧，我和人事说一声就好了。”徐杰笑得很温暖，让人有安心的感觉。
“要不再等等人事吧？”意晗犹豫着说。
“她请假了，等下周一上班来不及了。”小林唉声叹气地说，“求求你了，800多块钱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是大事啊老板娘。”
“你别这么叫我，我也是要租房的你以为我这么富贵啊。”意晗无奈地说，一边还是经不住他的卖惨，只能接过报销条签名。
“那我可写了啊，你回头和人事说一声。”意晗抬头看了一眼徐杰，说。
“自然。”徐杰喝着水笑着说，杯子后的眼睛弯弯的。
不出意外还是要出意外。
周一的公司氛围很奇怪，意晗进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座位上，窃窃私语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要开周会了，大家都在准备开会才对。
意晗走到座位坐下，习惯性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疲惫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点光。
不是惊喜，是意外。
意外张晓坐在办公室里，和任恒鸣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很认真，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意晗的存在。
看来公司里异常的氛围也是因为张晓的到来。
意晗看见林彦筠投来的眼神，有关切，有同情……
额什么嘛。意晗赶紧低下头躲开她的目光，那感觉就好像被烫到了一样。
赵亦楷急匆匆进公司来，第一件事就是闯进去办公室，不知道和任恒鸣说些什么。
赵亦楷大忙人这两天不是调休要去相亲吗？昨天还在公司群里看见大家在打趣他，怎么今天还来上班？
任恒鸣看起来很不高兴。
意晗正认真偷看着办公室里，突然和张晓的眼光对视上了。意晗赶紧转身低下头。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说着说着就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一同去了会议室。
大家的眼光都在追随他们三个人，直到他们进了会议室，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
意晗心不在焉地玩了半天扫雷。今天任恒鸣压根就没有给工作，有点无聊，而且现在心情复杂，自己也没心思想别的。
会议室的门开了，赵亦楷像一阵风那样快步走出来，不等意晗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到了她身边。
“还有心思扫雷呐你，快和我来吧，你可出大事了。”赵亦楷看了一眼她电脑屏幕，恨铁不成钢地说。
大事？什么大事？意晗看着他这样子，自己也是紧张得不知所措，站起来就要走。
“销售部……”赵亦楷刚准备说，一转头看见大家投来好奇的目光，又收住了嘴边的话，压低声音说，“你想想怎么和你家老板解释吧。”
什么和什么？意晗听得一头雾水。
意晗一进会议室就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位股东已经坐在会议室里了，看样子估计很早就在这里坐镇。
任恒鸣坐在主位上，脸色很差。
什么？徐杰叛变了？
那个勤恳踏实、温暖善良的徐经理？不是吧……
等意晗终于在赵亦楷完整的描述中，听清楚来龙去脉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
徐杰不仅利用职务便利，私下收取商家好处，还违规修改销售部后台提成。最重要的是，他把商家资源带到了新下家，最可怕的是，他的新下家是李宗维的公司。
不要这么狗血吧……意晗只觉得自己坐在那里，浑身都在一波接一波地冒鸡皮疙瘩。
难怪任恒鸣这么生气呢，这不是历史重演吗？他最恨身边人反水了，更何况是他信任又珍惜的爱将。
不过先别同情别人了，意晗想到自己给销售部调了设置，因为自己去给他们设置后台的时候，还在徐杰面前暴露了供应商的报价细节，上周六还签了报销条。
啊。
我是叛徒。意晗心虚得不敢抬头。
“幸好张晓在他们公司提前知道了，不然不知道他还要做出什么事。”说话的是公司财务。
意晗这才看了一眼张晓，张晓也在看她，眼神里除了可惜还是可惜。
“意晗，这种报销条以后你可不能签啊。这是我和任总才可以签的。嗯，虽然说800多也不能算大事……不过幸好你只签了一张。”说话的是人事，她说着还摇了摇手里的报销条。
好丢脸。意晗低下头，自己是因为对徐经理有十足的信任才敢签名的，现在……显得自己就是恃宠而骄，仗势越轨。
“没事，我让她签的。”任恒鸣突然说。
他替她解了围，但是意晗心里更难堪了，他会怎么想这件事？是觉得自己很狂妄吗已经敢未经同意替他签名。
“具体的损失再做统计吧。”任恒鸣说完就站起身，张晓也跟着站起来，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小声安慰道：“别担心了，幸好及时发现了。”
“多亏了你，谢谢。”任恒鸣看着她，疲惫地笑了笑说。
股东们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任恒鸣作为主心骨，一向都是很有主见，大家就是跟着他割韭菜而已，至于大小事务，一般也没有为难他。
可以说，公司成立几年来，还从来没有遇见特殊的情况。这回有了，还偏偏和自己有关。
意晗坐在那里，等到会议室的人都基本出去了，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她好恍惚，好心酸。
自己拖了任恒鸣后腿，却是张晓在替任恒鸣力挽狂澜。
“你没事吧？”身后赵亦楷出声，意晗才惊觉他还没有出去。
“别紧张啦，就这样还没有刁你一顿，你们家老板还是很宝贝你的，如果是我，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赵亦楷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指了指窗外。
真会安慰人。意晗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过还安慰不到痛处。
虽然股东们都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任恒鸣还是出于东道主的立场，给抽空来开会的各位安排了“公司半天游”。
他们在办公室聊了很久，意晗在外面也是如坐针毡了很久，虽然自己没有挨骂，但是她知道这是任恒鸣替自己挡了一劫，心里的内疚感还更多。
张晓是股东里唯一一个女的，坐在男人们中间，她确实是一枝独秀的存在，健谈、温柔、坚定……
意晗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究竟哪点比她好，这下连自己都开始怀疑任恒鸣眼光了，说实话，确实不能怪客服部的人那么不服。
“女主播来了没有？”
意晗闻声抬头，钟镇南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可能在二楼吧，今天有直播。”意晗赶紧站起身，边环视四周边说。
“这个给她，新产品，她说她要试试。”钟镇南把一个袋子放到她桌子上，说，“我拿了两份，一份给你，反正不用钱。”
“是什么？”
“洗牙器和洁牙粉。”
“我自己都有欸，你自己用吧，谢谢你啦。”意晗笑着说。不过心情太复杂了，她真的笑不太出来。
“干嘛？心情不好啊？”钟镇南真是个人精。
意晗心虚地摸着袋子，沉默着不说话。
不说拉倒。
钟镇南心想着正要走，一抬头就看见了会议室里的张晓。
“怎么？情敌来了不高兴啊？”钟镇南抱着臂，看着低头沉默的意晗，好气又好笑地问。
“你在胡说什么？”意晗皱起眉头说，头却不敢抬。
“蠢货，他刺激你，你就刺激他。”钟镇南说完，看着意晗迷茫的眼神，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是，你没有这个心眼。”
“你可以利用我，一般人我不可能同意，你嘛，随便吧。”钟镇南凑近了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意晗忍着痒呲牙咧嘴地听完，摸着耳朵看着钟镇南说：“怎么利用你？”
钟镇南发出一声悲鸣。
“算了，反正利用完了。”钟镇南耸了耸肩，说，“走了，祝你好运吧。别愁眉苦脸的。”
意晗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任恒鸣果然在看自己，刚刚还因为聊天而喜笑颜开的脸上，又多了一些阴沉不悦。
原来是说这个利用。意晗无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