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楼梯间的争吵
一大早意晗就过来运营部要文件，是关于小楸手头需要对接的内容。
小楸正好不在，一旁的赵亦楷随手一指，叫意晗自己过去开小楸的电脑找文件。
电脑没有关，移动光标屏幕就亮了起来，微信聊天界面赫然在眼前。
“老板女朋友又不是真的老板娘。”
不等意晗退掉聊天页面，对话框里的这句话，却让她忍不住停住了移动鼠标的手。
老板女朋友？说实话，看别人聊天记录这种事情，意晗一向瞧不上，就算是任恒鸣的手机她都没看过。只是，现在这句话就像有魔力一样，让她忍不住去看。
“总是摆着一副老板娘架子，动不动就在公司里搞特殊……”
“又要装好人，又不帮忙解决问题……”
“之前不是说怀孕了吗？听说又流产了……”
“带球上位希望落空咯……”
“以后老板娘是谁还不一定呢……”
意晗只觉得自己心口就像被沙子堵住一样，沉闷又痛苦，她像发现了端倪的侦探，疯狂地刷着这个聊天界面。
是颐柔，小楸和颐柔两个人聊的话题里没有出现半个人名，但是意晗感觉每一句都好像备注着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天语气嘻嘻哈哈，满屏都是抱怨和嘲讽。此刻意晗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你在干嘛？”小楸一声尖锐的斥责，把都在认真工作的运营部的人都吓了一跳。
“干什么？想吓死人吗？”赵亦楷心有余悸，大声怒斥，“我让她用你电脑的！”
“经过我同意了吗？”小楸上来就关掉了电脑主机，生气地问。
“我同意了，怎么你工作电脑有不可见人的信息吗？”赵亦楷走过来，说。
“那也不能随便看人聊天记录吧！”小楸语气很激动，但是意晗听得见她心虚的颤音。
意晗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来。
“你凭什么看我聊天记录？”
“我没有怀孕，也没有流产，没有摆架子，也没有搞特殊。”意晗转过身，看着小楸一字一句地说。
“你在说什么？”小楸咽了咽口水，反问道，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我说，你说的都是他妈的屁话。”意晗咬着牙说完，一掌拍到桌子上，把小楸唬住了。
看着眼前两个正在气头上的人，运营部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赵亦楷坐在办公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心里大概知道了怎么一回事。正打算站起来拦下她们分别冷静一下，林彦筠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楸，你过来一下。”
小楸如获释令，赶紧快步走开，走到林彦筠面前。林彦筠刚来，没目睹刚刚那一幕，但是看着现场的低气压氛围，还是有点疑惑的。
“怎么啦？”林彦筠看看小楸，又看看现在一边脸色极差的意晗，问。
“没事，你们走吧。”赵亦楷站起身，说。当下还是赶紧清理现场比较好，免得两个人矛盾升级。
毕竟他也不希望意晗再跳起来给小楸也来那么一巴掌……那事态可就严重了。
“消消气，消消气，她就是这种人……”等林彦筠她们离开了，赵亦楷赶紧站起来，轻拍意晗肩头，一拍才知道她正气得微微发抖，赶紧软着声音劝慰道。
意晗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也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就走。留下运营部的人面面相觑。
两次背后说自己坏话，都被自己发现了，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意晗气呼呼地坐到工位上，心里把小楸和颐柔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还不解气。
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
想到这里，意晗本还怒火冲天的心里，莫名又徒增了几分悲凉。
很久没有在健身房遇见她了。
钟镇南看着前台正在登记的意晗，心想着，正要上去打招呼，她已经快步离开了。
冬天来恒温池游泳的人比夏天还多，钟镇南站在泳池边看了半天，才在最远的泳道里发现正潜水游着的意晗。
她游得很快，像一条逃避捕捉的美人鱼。
意晗腾地钻出水面的时候，累得大口喘气，等她趴到泳池壁边休息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钟镇南。
他没换上泳裤，甚至都没换运动服，就一身日常装扮坐在那里看着她的方向。
意晗把眼镜推到头顶上，再不确定地看看自己周围，看回钟镇南的时候，他露出了笑容，好看的虎牙在清冷的灯光下闪着光。
意晗也朝他笑了笑，钟镇南这才站起身走过来，蹲到她面前看着她。
“很久没来了哦。”钟镇南看着她，小声地说。
意晗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钟镇南看着她，满脸是水，深深的梨涡也漾着水光，看起来水灵灵的。
“你怎么在这？”意晗别过脸，避开他有些灼热的让人难为情的眼神，看着水面，问。
“我在等你。”
牙科医院想做直播带货。
意晗坐在钟镇南对面，认真地听他边吃边说。刚刚钟镇南还想邀请她一起出去外面吃饭谈工作，不过出于保持距离的自觉性，意晗还是拒绝了外出，直接把他带来14楼“商务对接”，反正自己晚饭吃了麦当劳外卖，刷个员工卡请他吃顿15块钱自助餐就好了。
“明天我和运营经理说一声。”意晗看着他，小声地说，“不过，公司没有自己的主播，都是和MCN公司合作的。要不，你自己来直播吧，省钱，反正你伶牙俐齿的。”
正要往嘴里送饭的钟镇南忍不住笑了，摇摇头，说：“我不要，你让他给我找个其他主播，我没有这个经验。”
“你卖牙科产品，按你专业的知识科普就好了。”意晗说得一本正经。
看着她认真的脸，钟镇南似乎很赞同那样扁着嘴点了点头，思考了几秒，他说：“用我的美色也可以获得流量。”
意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钟镇南说他想散步消化一下，非要拉着意晗走楼梯。
本来就很累的意晗听了，真的想一拳打死他，但是想想算了他又给自己拉了点提成，还是应付一下眼前这个事儿逼甲方吧。
从14楼下去，可比电梯久多了。意晗抱着臂，一边数着阶数往下走。
晚上的楼梯很安静，反正走了几层也没遇见个人影。清冷的灯光阴森森的，要不是钟镇南一起走，她打死不会晚上一个人走电梯。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之前大楼停电，任恒鸣拉着自己手下楼，以及张晓那别扭的眼神。
啊，自己好笨，那时候居然没读懂那两人的心思。不过……还是迷迷糊糊地捡漏了。
“你在想什么？”钟镇南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
“没什么。”意晗回过神赶紧说。
“这么晚走楼梯，害怕吗？”钟镇南也抱起臂，看着前方似乎无尽的楼梯，问。
“嗯……那肯定是不喜欢的。”意晗本来还没啥感觉，被他这么一提醒，心里毛毛的。
“今天是因为我和你一起走，平时不要一个人走。”钟镇南继续说。
“那当然，我不会做这种事。”意晗说完，看了钟镇南一眼，有些得意地说，“不过，我有武器。”
钟镇南露出疑惑的表情。
“想不到吧，你眼前的我，包里可带着水果刀哦。”意晗拍了拍自己的单肩包，神秘兮兮地说，“遇见坏人，我就——”
说完她比出了拔剑出鞘的动作。
“真的假的？”钟镇南挑起眉笑着问。
“骗你干嘛？我自己出门，不管是找租房、外出旅游、吃饭……”意晗边说边掰手指数着场景，说，“反正除了过安检没办法，其他时候我都带着。”
钟镇南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清爽爽就像个如沐春风的男大学生。
“笑什么？”意晗耸了耸肩，不屑地问。
“没什么挺好的。”钟镇南摸了摸鼻子，说，“只不过，带刀不要告诉别人。我怕你——”
说着钟镇南停下脚步，在她面前的楼梯上转过身来，意晗差点没撞上去，钟镇南朝着她又走近一步，站在她前一阶上，意晗看着他突然近在咫尺的脸，吓得都忘记退后了。
“来不及出鞘啊。”钟镇南一字一字地说。
正在意晗打算抬脚给他小腿来一脚的时候，他又转过身去，慢悠悠走开了。
神经啊，突然搞这出。意晗拍了拍胸口，叹了口气。
“不过，要是遇见鬼呢？”钟镇南幽幽地问。
“你可给我闭嘴吧！”意晗几乎要尖叫出来，“大晚上不要神神鬼鬼的！”
钟镇南双手插着裤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继续走着。
托他的福，意晗此刻只觉得楼梯间里更阴森了，想到恐怖片里常见的楼梯间，她不禁头皮发麻。
甚至还有种后面有人随手要摸自己肩头的错觉。
“啊！死钟镇南，快走快走，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意晗跑上去跟上钟镇南的脚步，拽着他的袖子，大叫。
“干嘛？胆子这么小？”钟镇南不为所动，不管是情绪上，还是力量悬殊上。
“烦死了！”意晗拉不动他，气得不行，毫不留情地给了他肩膀一个暴击就要跑，“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走吧，我先撤了！”
“别走啊。”钟镇南伸手就拉住她的手臂。
“放手！”意晗像被鬼抓到一样地叫了一声。
“不放。”
“放开我！”
“不放。”钟镇南只觉得好玩，抓住她手臂的手又紧了紧。
不能放。
眼前这个看起来随时会消失的人。
意晗就这样努力地往前拉着他走，更准确地说，是被拉着走。自己想拉动钟镇南，简直是蜉蝣撼树。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3楼。
“我要回公司了，快放开我。”意晗没好气地说。
“不回家？”钟镇南还是不放手，脸上的笑容甚至有点纯真，就和一个贪玩的小男孩一样。
“不回，我要等我男朋友下班。”意晗转身看着他说。
这句话说完，她这才感觉到被抓住的手臂被松开来。
钟镇南的笑意消失殆尽。
拜拜。意晗说着正要从楼梯间出去，迎面就遇上了小楸。
意晗和小楸同时愣在那里。真是冤家路窄。
小楸看着意晗身后的钟镇南，只觉得眼熟，思索几秒很快意识到就是上次在电梯里抱着意晗的那个男人。
嗯……
小楸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被意晗接收到了。
不等小楸转身离开，意晗叫住了她：“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有什么好说的？”小楸不耐烦地问。
“你看清楚了，这个是刚好遇见的朋友，办公室里坐着的是我男朋友，明天我不想再听见别的传说。”意晗冷着声音说。
“你什么意思？”小楸不悦地反问。
“我的意思就是你超级，超级，超级八婆。”意晗这句话说出来，震惊的不只是小楸，身后的钟镇南也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我不是在做梦吧？钟镇南心里大呼，眼前这个看似迷糊、多少还算大家闺秀的家伙，居然是个好斗之徒啊。
“你上次在楼梯间抱怨的，我也听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很伤心。但是今天不一样，我今天很生气！”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生气关我什么事，允许你做，不允许别人说？”
“我做了什么？”
别吵了别吵了。钟镇南出于绅士风度，只能硬着头皮上去阻止她们吵架。
“你闭嘴！”意晗呵斥住他，也吓住了小楸。
“第一，我没有怀孕，怀孕了又怎么样，我给我男朋友生孩子他不知道多高兴。第二，我没有摆架子搞特殊，所有的你觉得搞特殊的事情都是你的老板、我的男朋友他愿意对我好。第三，你的工作不是我蓄意抢走的，是因为你能力不行，我才不得已被迫帮你接烂摊子的。第四，客服部的需求不是我不帮，是你们老板不让我当夹心饼干。”意晗一字一句地说，有条有理，听得身边两个人都安静如鸡。
“你说完了吗？”小楸忍不住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楼梯间灯光的缘故，她的小脸苍白苍白的。
“没有。”意晗抱着臂，走近她一步，小声地说，“张晓她也不是我逼走的。是她自己愿意走的。任恒鸣也不是我自己抢她的，是他自己非要和我在一起的。没办法，谁让我和你们老板，天生一对呢？哈哈哈。”
哈哈哈，真舒服，今晚一定会睡好觉的。本来还气得不行，想借游泳累一累筋骨呢。意晗心里的得意，在脸上也是展露无疑。
“你真是！反正我也不想干了，就这么说吧，自从你来公司，就没有好事发生，你逼走张晓，也不差逼走我一个。”小楸气急败坏地说。
放屁。意晗心想着，但是不等她开口——
“那你明天找人事写个辞职申请，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任恒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把在场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抱着臂从门后转了个身靠在门上，表情懒洋洋的，似乎听到的不是什么大八卦，而是听见了菜市场日常的吆喝声。
啊！不是吧，他都听到了多少啊！意晗见了，心里发出爆鸣。
小楸这下是真的气哭了，楼梯间门站着任恒鸣，她只好哭着从楼梯跑下去。
“小楸！”从任恒鸣身后闪出颐柔追向了小楸的方向。
真有意思。
任恒鸣抱着臂，看着满脸通红低着头的意晗，又看看一脸惊讶又尴尬的钟镇南，心想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