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幻梦仙境
冥河之上，小船摇曳，身高相近的师徒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船头。
黑猫趴在姜云明旁边，尾巴没入那深不见底的冥河当中，轻轻摇曳，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姜太初一路沉默，来到冥河才开口。
“留在这里，未来一年，性命无忧。”
姜云明肩膀微颤。
“一年之后？”
“到尽头了。”
良久，他攥紧了拳头。
“大家都说师父是世上最厉害的，师父也说过自己早已抵达永恒之境。”
“不是说永恒无惧任何天命吗，难道师父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师父明明一直都在帮着自己。
他想改口，姜太初却回答了。
“为师是永恒之境，自然无惧所谓的天命。”
“可是啊云明，你哪怕是天资横溢，现在的你终究还是一介凡人。”
骤然间，姜云明脸色更加惨白，毫无意识地抬手抹去嘴角不知何时溢出的血。
“你已经很努力了，别想太多。”
他无声地笑了下，“是云明不孝，愧对师父。”
姜太初下意识地抬手，还没覆上姜云明的头，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免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你都快和为师一样高了。”
姜云明发自内心地笑了声，也没多想便脱口而出，“那当然了，我还在长身体呢，以后……”
声音戛然而止，师徒两人皆是沉默。
好一会，姜云明倒在这船板上，抬起胳膊遮住了眼，声音略带沙哑。
“以前他们都说，我什么都好，却偏偏命不好。”
“我从来没把这放在心上。”
“原来，这是真的。”
他忽的笑了声，其实他早已察觉到了自己这特殊的命运。
正常人哪里会像他这样。
姜太初叹了口气，目光透过那笼罩在冥河上的迷雾，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姜云明吸了吸鼻子，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故作镇定道：“是我曾经犯过什么错吗？不然为什么别人都能活上百年，我却只能永远停在十八岁之前。”
心中的疑惑吐露后，他像是松了口气。
而这时，姜太初的声音缥缈不定。
“云明，你没有错。”
姜云明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深藏在心底的不甘又一次翻动。
他颤着手，刚想说话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半晌，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犯啊！”
任何修行之法，只要能顺利入门，都能够延长他的寿命。
而他的命被定死了，他活不到十八岁之后，甚至还活不到十八岁！
为什么他只能活到十八，为什么他注定只能如此！
姜太初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天命如此。”
黑猫跳到姜云明身上，伸爪戳了下姜云明的胳膊，那轻微的力道像是在安慰他。
姜云明微微一愣，他将黑猫抱在怀里，像是认命般，问道：“那我一年之后呢？”
“为师能让你再次拥有生命，但你只能从婴儿开始，过往的记忆都会消失，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若是在十八岁前，你不幸夭折，为师也能让你复活，但结局还是一样的。”
姜太初说完这话，忽的笑了声，“你想去哪一个世界？”
话音一落，两人身周浮现数以万计的光点。
“云明，你看啊，这里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方世界。”
“你想去哪一个世界都可以，为师都能做到。”
看着那无数的光点，姜云明眼里有过憧憬，很快又变得黯淡无光。
“师父也说过了，新生的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不管重新拥有多少次生命，我始终还是活不到十八岁之后。”
姜太初愣了下，下意识地开口：“这一次次的新生度过去，总有一天会来到未来。如果你不想这样一次次重来，那为师先不把复活，等到未来出现新的希望，那时候我们再来一次，你看如何？”
“那得多远的未来？”
姜太初又是一愣。
姜云明心底茫然一片，不由地看向那漆黑如镜的冥河，望着河中的倒影发愣。
他呢喃出声，“十九岁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姜太初彻底愣住了，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冥河域内，不见日升，月亮爬上又落，如此往复，不知不觉中，一天又过去了。
船上，姜云明坐在船头，凝望着那冥河之中的无数亡魂。
若他不是师父的徒弟，怕也早就其中的一员吧。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叹息般，又将先前问过的事情，问了一遍。
“难道这世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姜太初同样望着冥河，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姜云明这话，便叹了一声。
“当前没有。”
“未来…会有多远？”
这问题，姜太初回答不上来，岁月并非他能掌控的范围。
姜云明无声地笑着，看着河上的倒影，往事一点点在心中浮现。
一岁前的记忆不太清晰，他只记得印象中那时候的自己跟着乳娘学了数不清的大字，每天都在磕磕绊绊地念着不同大族的文字，那时候乳娘每天都在奚落自己。
只是可惜，他刚满一岁，乳娘就得了不知什么重病去世了。
他哭着求师父把乳娘复活，师父从来都没答应过。
不过从那之后，陪他的就变成了那只大黑猫，他叫它小黑，只是很少会喊。
他从一岁开始一直到八岁那年，始终都在葬仙古界和蓝星小世界来回跑。
年纪太小的时候，学校不收他，师父就让他对着平板上网课。等到了三岁那年，师父好像和一个老师谈上了，硬是把他送到一所实验小学。
同学们都长得好高啊，为什么他的身高一直都跟不上他们。
不过他们真的很不聪明。那么简单的卷子还得写一刻钟，明明都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他们怎么还得去想那么久。
姜云明想到这时，不由自主地笑了。
突然间，他愣住了，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身旁的姜太初。
“不！这世间一定还有别的路，一定有能让我踏上修行、打破二九天命的路！”
他非常振奋，一改之前的颓废。
“师父，这世上不是还有仙路吗？”
姜云明越想越激动，声音也洪亮了几分，“我们再去试试吧！”
“那些故事传说里提过的啊，传说仙人法力无边，生死可逆，苍天可斩，万劫可灭！”
仙的传闻，一直在古界流传，只不过传闻仙人早已死绝，世上再无仙。
听到这话后，姜太初愣了好一会。
他看向姜云明，神情异常复杂，欣慰而无奈。
“云明你想的没错，世间唯有仙路能破解你的命数。”
“但是啊，云明你知道吗？”
姜云明愣了下，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知道什么？”
“仙路断了。早在这数十万年前，这世间一切仙路已断！”
姜太初重新看向冥河，“如今任何一方世界都没有仙，更没有修仙的途径。”
姜云明愣了好一会。
他曾想过仙人消失是因为修仙之法已经绝迹，亦或是曾经的修行之法不再适合如今的天地法则，却根本没想过修行之路还能有断的说法。
若不是这话出自师父，他绝不会信半个字。
“仙路怎么会断？那可是修行之路啊，那修仙之法失传了，难道还不能重新开创出来吗？”
“仙路不是本来就存在吗？”
“为什么啊，它为什么会断！”
姜云明说到最后，也有些无力了，“它怎么能断了……”
姜太初像是松了口气，不似先前那般凝重。
“只要存在，便能抹灭，关键在你能不能做到。”
“东西坏了，自然能修。仙路断了，自然也能修复。”
“但这关键在于修复仙路，这并不是你我能够做到的。”
“这世间一切仙路皆起源那一人，也皆由那人尽数斩断，也只能由那人亲自修复。”
“除那人之外，外人插手介入，复原的便不会是仙道之路。”
他刚说完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激动，指向那一片天，语气一转。
“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吗？”
“你记性不是一向最好？来，给为师背背古界的地图。”
姜云明愣了下，下意识说道：“葬仙大陆，东临神域，西接魔土，南有冥海，北有寒川，其天空之上有幻梦仙境，其万丈地下有无尽深渊。”
这一段话，古界之内，众所周知。
他从小就会背。
“天空之上是幻梦仙境！”姜云明恍然大悟，他欣喜若狂，“仙境真的还在吗？是不是仙人还在？”
傻小子，早说了仙人死光了，还问这种蠢事。
姜太初笑了几声，没有回答这一问题。
他起身站在船头，盯着那天际，抬手一挥，天地之法皆因此掀起波澜。
砰！
一声巨响惊动天际，搅乱这片天幕。
紧接着，他取出了一柄通体黑色的长刀。
“开！”
姜太初低喝一声，那一瞬他拔出长刀，朝着无尽天际，一刀挥下。
这是姜云明第一次看到他师父动刀。
这一刀，劈向了整个天际！
就这质朴无华的一刀挥向天际，刹那间便是天地变色。
隐约间，姜云明觉得这天地间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一刀斩开。
无上神域，众神之巅。
无数神帝抬头看向了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际如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四周是浓云翻滚，雷霆涌动。
“他能斩此间岁月！”
仙，最重缘一字。
故而，仙境只待有缘人。
姜太初做的便是强行夺了一道缘。
这缘，是他在威胁此间仙境。
若是仙境不开，那便斩灭仙境！
人间领域，人族宗庙之上。
人皇站在青铜门上望天，“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你争到了，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此时此刻，整个古界的天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日月不复，霞光夺目。
这一刻，这一方世界所有帝者都知道了一件事情。
沉寂于天空之上的幻梦仙境，在时机未到之时，被姜太初一刀劈开了禁锢。
幻梦仙境，强行开启！
冥河之上，一道金光自天而来，落在那小船上，接连天地。
“为师送你去仙境玩玩。”姜太初引导这金光落在姜云明身上，只有被金光照到的人才能入仙境。
姜云明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姜太初一把拉他起来，拍拍他肩膀，笑道：“别发呆了，仙境的入口等下要是关了，为师可不想再斩一刀。”
他若是再挥一刀，这小仙境怕是要撑不住了。
“我要如何才能上去？”姜云明疑惑道。
姜太初大笑一声，“小黑你来送云明入仙境。”
话音一落，原先趴在船上的小黑猫眸子一眯，下一刻它跳入冥河。
就在姜云明疑惑之时，惊天巨龙跃出水面，漆黑的龙鳞在霞光下透着森寒死气。
当黑龙整个身躯浮现之时，整个天际似乎都暗了几分，若非仙境开启，天际绝无可能再有光。
“龙！小黑是龙！”姜云明大惊。
这时，庞大的龙首低下，低沉的龙鸣伴随着姜云明熟悉的语调传来，
“小毛孩上来吧，黑爷带你上天。”
姜云明激动极了，手一边抖一边拿出几枚丹药，一股脑吞下去后，勉强恢复些许力量的他这才跳到龙首上。
他扶着龙角，朝姜太初说：“师父不来吗？”
“仙境并不能解决你的问题，在里面待着你会舒服很多，比在冥河附近待着好。”
“好好待在仙境里，等为师寻到办法就来接你。”
姜云明一愣，他以为仙境便是方法，原来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等死。
但他不再难过了，他能做的就是更加坚定，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放弃。
他笑着说：“那我就等师父的好消息了！”
“去吧。”
姜太初挥手作别，目送徒弟前往幻梦仙境。
目前，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显然，这远远不够打破二九天命。
但他不会放弃，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方法。
黑龙腾空而起，朝天飞跃，跨越时空，横渡岁月，将白衣少年送达这一方仙境。
仙境并不欢迎这黑龙的到临，黑龙咆哮一声，又转头回到冥河之上，身躯一缩，又化作了小黑龙待在船上。
此刻，仙境已经关闭，天空的裂缝逐渐愈合，滚滚天雷随之而来。
姜太初笑了声，只道：“就这点天谴之雷？呵，想给我表演一下新的烟火吗？”
他屈指一弹，无数雷霆化作烟火盛放。
……
在这葬仙古界，关于仙的传说从未消失，关于万仙归祭天地换来万世太平的故事也一直流传万古。
只是这故事主角中的仙人，早已消失了太久太久。
在无数人心中，仙不再是那条传闻能通往永恒的路径，仙成了活在故事里的传奇。
世人知仙，却不知仙为何存在，不知仙为何消失，更不知仙如何出现！
关于幻梦仙境的传闻，除了人尽皆知的位于苍穹之上，便只剩下古籍中的寥寥几笔，宛若梦幻，似真似幻，仙灵之地，神之九天远不及矣！
姜云明曾以上清天为模板，设想过传闻中的仙境会是什么场景。
此时此刻，他站在仙境之中，才算是真正知道书上关于仙境的描述，没有掺杂半点水分。
眼前之景，犹如一幅山河画卷。
云雾缭绕，山峦叠嶂，灵草郁郁，古树撑天，仙灵跃动；有鸟鸣八方传来，颂唱无忧，有清风四面相迎，化解疲劳，有道音缥缈回荡，涤荡心灵。
有石碑立于仙境入口，剑痕刻画的“一方幻梦”四字，刚劲有力。
身处仙境之中，姜云明感觉自己身上生机流逝的速度都变缓了。
他闭眼感受四周的磅礴生机，心头一颤，莫名的羡慕感油然而生，难以淡去。
一时间，姜云明不知所措，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在石碑周边寻了处地方坐下。
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将死之人惊扰了这方仙境。
他盘膝而坐，感受着四周充盈的天地灵气，默默尝试各种修行之法，一遍又一遍的修炼灵力、神力、魔力等等。
不知过去了多久，姜云明再次睁眼，惊觉眼前多了许多件器物。
这里面有着形状各异的刀剑、钟鼎，还有看似寻常的红绳、布条等等。
疑惑之际，一道声音从仙境深处传来。
“小可怜快进来吧，留在仙境门口可没用。”
“你身上的生机已经流失过半，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埋入泥土化肥了。”
“来这里，我们会帮你护住最后一丝生机。”
姜云明一愣，他发觉以他的感知术竟然也无法探知这声音来自何方。
而就在这下一刻，他面前这些器物摇摇晃晃，像是在遵循某种意志，汇成了一条路，似乎在指引他前往某处地方。
恍惚间，他竟觉得这些器物具备灵智。
等等，若是这些器物拥有灵智……
“这些都是灵器？”
姜云明惊奇地跟着这些器物走，也许是他这一句脱口而出的感慨，这批器物的队伍里有个耐不住性子的跳出来了。
那是一把菜刀，左摇右晃，发出滋滋的声音，“小鬼，灵器那种破烂怎么能和我们相比。”
哇，开口说话了。
姜云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能直接说话的器物，他好奇地说：“云明阅历浅薄，若有冲撞之处，还望您能见谅。请问高贵的您是何物？”
“是仙器噢！”菜刀显然极其兴奋，嗖的一下它便回归到队伍里了。
姜云明惊在原地傻眼。
菜刀也能成为仙器吗？这靠谱吗？
见他久久未动，某个大钟哐了几声，沉闷的声音提醒着他，“孩子快跟上我们，你的时间不多了。”
“抱歉，是我的不对。”姜云明当即回神，一鼓作气跟着仙器们跑起来。
这些仙器给他的感觉很舒服，就像当初待在人族宗庙里一样，无数先辈们与他为伴。
虽说是跑，但以他目前虚弱的体质，实际上和常人走路的速度没什么区别。
就如先前那道声音说的一样，他的生机之力已经流失了大半，原先放缓的流失速度似乎也在无形中恢复正常。
他还不能就这样倒下，他得活下去，撑到师父来接他。
而随着他不断深入仙境，他才发觉仙境之内竟然连四时之景都有。
这一路上，他走过了深秋之景，跑过了寒冬之景，又看到了新春之景。
而在那近在咫尺的盛夏之景面前，翠绿的古树撑天而起，庞大的树冠几乎覆盖了那一片的天，在树荫下，数不清的仙器漂浮。
当他走到巨树底下那一瞬间，周围的空间停滞了，仿佛连带时间也凝固在这一刻。
“可怜的孩子，你的命只剩下了最后一天。”
这声音的主人像是叹了一声，姜云明听得发愣。
明明他的命还有一年，为什么这声音却说只剩下最后一天？
似乎察觉他的疑惑，那声音的主人出现了。
那是一柄刀，银灰的刀鞘上金纹流淌，充满着生机之力。
“吾名斩邪，乃此方仙境监兵。那位大人将你强行送来，我们所有器灵都不愿意，但是我们比不过他。”
“可怜的孩子，我们没有那位大人的本事，他能让你再活一年。”
“而我们只能让你再活一天。”
他真的只剩下一天了？
姜云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一天时间似乎也够他写封遗书留给师父。
而这时，斩邪刀再次出声：“别难过，一切尚未终止。”
“仙境自成一界因果，在这小小世界树下，时间岁月都是可控的。大家已经出手帮你将这时间暂停在最后一天的开端，你只需要待在树下，生机便不会继续流失。”
姜云明抬头看向那所谓的小小世界树，又看向斩邪刀，不解道：“你我素未相识，为何助我？”
要知道，他师父破坏了仙境的规矩，仙境里的仙器就算是追着他砍，他也不会意外。
可偏偏，它们却在帮自己。
“是缘。”斩邪刀不肯多说原因，只吩咐姜云明不得离开世界树范围。
姜云明索性在树干旁边坐下来，附近的仙器们纷纷凑过来，像是许久未能见过活人，在他身旁飘啊飘。
他忍不住问：“什么是仙器？是因为有仙气，还是因为仙人用过？”
顿时，这些仙器发出了“嗡”的声响，似乎在笑话他。
斩邪刀替他解惑：“起源于仙，蜕凡于仙，即为仙器。仙器强弱不一，不同于灵器、法器、道器，每一件仙器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世间不存在一模一样的仙器，即便是本源相同，衍生的仙器也不会相同。”
姜云明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很认真记在心里。
“仙器也修仙路吗？能否帮我一把，我也想修仙。”姜云明满怀期待，他记得师父说过仙路是唯一的路。
斩邪刀发出一声悲鸣，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
“孩子啊，不是我们不愿帮你，是这仙路已经彻底断了。”
“我们虽说是仙器，但走的路径是玄灵之路。”
姜云明没有放弃，又问：“那能否告诉我如何修好仙路？”
斩邪刀晃了下，“修？外面的世界过去了多少年，已经没人知道仙路的情况了吗？”
姜云明一愣。
“孩子，若是仙路还在，我们自然能让后辈重铸仙路。
但如今的问题是，仙路的源已经消失了，只有当初开辟仙路的那人重新开辟仙路，后世之人才能具备修复仙路的资格。”
说罢，斩邪刀飘到姜云明面前，“来吧，握住我，我将给予你玄灵修行法，虽然比不上仙路，但这亦能通往永恒。”
“多谢。”
姜云明沉住气，伸手触及斩邪刀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体内仅存的生机在沸腾！
这是什么力量？
两枚赤金符文传入姜云明脑海，与其他修行法、术法的符文围成一圈。
“神雷九蜕诀，是我玄灵一脉淬炼自身的修行法，适用于天地间所有器物，也同样适用于人。”
“万法衍灵术乃器物蜕变之法。孩子，我们不能认你为主，但只要你学会这一术法，你便能孕育独属于自身的无上玄灵。”
姜云明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这些仙器的感谢，他想了好久，问：“有什么我能为你们做的事吗？”
斩邪刀飘到空中，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孩子你已经自身难保了，又能帮我们什么？我们在仙境什么都不缺。”
姜云明沉默片刻，“能否给我讲讲有关仙人的故事？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仙人了，书上写的仙不过是如同神魔一类的强者而已。”
这话一出来，四周飘荡的仙器们似乎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无数仙器涌向姜云明。
“我来，我告诉你哦，我主人当初可是最强的剑仙，一剑就可以把那些神魔赶回老家！”
一柄巨剑冲到姜云明面前激动不已。
“你说谎！明明我主人才是最强的剑仙，我先说，我比你强一百倍！”一把长剑砰地一声撞上巨剑，声音激昂。
这时，一纸鹤飘到姜云明肩头，“小孩，我主人可是九天最美的仙，她的故事要从那座山说起……”
一时间，数不清的仙器争先恐后，一个两个都想给姜云明讲他们曾经的主人那些事迹。
斩邪刀停在空中，看着那被无数同胞围住的白衣少年，喃喃道：“多好的孩子，怎么能就只活十八年，天道死的不冤。”
半晌，斩邪刀晃动，隐约有要出鞘的迹象，但很快它又冷静下来。
“你的命不应如此，我们会帮你的，帮你寻到那不可能存在的希望。”
被无数仙器包围的姜云明并不知道斩邪刀的变动，他挠头，难得的一笑，
“大家别急，云明只有一个脑袋，想要记住事情不能三心二意，我们一个个来好不好。”
仙器齐鸣，像是想争个先后。
最终，由斩邪刀给它们排序，挨个给姜云明讲故事。
姜云明很想知道斩邪刀的故事，但是很奇怪的是，排好序后那斩邪刀就消失了。
莫非，这斩邪刀是由天地孕育而生的仙器？
没人能给他解惑。
在这时空停滞的世界树底，姜云明一边运转各种修行法，一边倾听仙器讲述的仙人事迹。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生死之说，在这里姜云明像个正常人一样，无需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必须要啃丹药回生机，也不需要思考什么时候才能打破命数。
但姜云明心里很清楚，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在仙境之外，师父还在等他。
更何况，他还想亲眼去看看这世界，他还想去寻找仙器们说过的那些事迹，他更想亲眼看到是否真的有那么多的仙人曾经在历史留下如此浓重的墨迹。
他真的不想死，他想活着，一直活下去！
……
这一段被停滞的时光，是仙境自诞生以来最热闹的时光。
而仙器的数量终究是有限的，故事终究还是会讲到结局。
姜云明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听了多少个故事，但是他记下来了，记在了心里，他也想像故事里的仙那般肆意，那般自在。
然而，就在姜云明认真倾听最后一个故事时，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姜云明身边，他坐下来侧头观察着这一白衣少年。
他离姜云明不过咫尺，但姜云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待到故事落下帷幕，那道身影起身走到了姜云明面前，无数仙器为他让道。
当他开口那一刻，一切仙器停止了说笑打闹。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亲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传入姜云明脑海，他茫然抬头，发觉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袭黑袍，腰间配着一柄刀，站在这天地间，如同将这天地踏在脚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
姜云明连忙起身，认真回答：“我名姜云明，泥里长大的姜，天上飘着的云，日月争辉的明。”
“好名字。”那人笑了声，他握着刀柄，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变，威压瞬间加强，就连遮天的世界树也黯淡无光。
“你听了那么多的故事，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话虽是如此说，可他的气势分明是在威胁。
姜云明不敢大意，他觉得这或许是仙境的另一位监兵，老实地点头：“自然可以。”
“第一问，你可知何为生死？”
姜云明一愣，下意识说道：“活着便是生，寿命终止便是死了。”
那人突然一笑，那一刻四周的威压尽数消散。
下一刻，他摆手笑道：“你还是个孩子，我不该问你这些。”他把手从刀柄移开，一步走至姜云明身边，瞬间将他与姜云明带到世界树枝上。
“孩子别紧张，坐下来吧。”那人先一步坐下，此刻的他丝毫没有那种压迫天地的感觉。
姜云明觉得他很像一位先生，在等弟子做好准备。
等姜云明坐好后，便听到他的声音回荡。
“你真的想走仙路吗？”
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的仙器们恢复正常，它们似乎和这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是说仙路已经不复存在了吗？”姜云明十分困惑，莫非仙路还有两套说法。
那人又笑了声，“你先告诉我答案，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姜云明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姜云明最希望能够修成仙道。”
“那如果仙路坏了，你可愿意修好它？”那人又问。
“自然愿意！”姜云明没有迟疑，应得响亮。
“修仙路可不简单，这可是会死的。”那人又说一句。
姜云明仍是点头：“那也要修！”
他本身就是要死的人，又怎么会怕区区死亡。若能为仙而死，也算得上是死而无憾。
“我很欣赏你，若你我能处于一个时代，我一定会收你为徒。”
“忘了告诉你，我姓牧，名斩道。”
牧斩道态度随和了许多，他看着姜云明，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您是仙人吗？能教我如何修复仙路吗？”姜云明迫不及待问，他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怎料到，牧斩道摇头：“我不走仙路，也不知道如何修复仙路。”
姜云明一听这话，顿时垂头丧气，说话也没了力气，他郁闷地问：“那您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如今这天地间的仙路已经不复存在，这一点想必你已经十分清楚了。”
“而我能做的便是确认你的资格，如果你真的具备这个资格，我会帮你一把。”
没等牧斩道说完，姜云明下意识便打断了他的话，“您能给我仙道修行之法？”
牧斩道没好气地拍他脑袋，“清醒一点，路已经没了。更何况我也不修仙道，无法告诉你仙道如何修行。”
“但是，你要知道这仙道终究会再次开辟，那时候你自会清楚如何修仙。”
“我又活不了那么久。”姜云明皱眉，“我只剩下一天的命了。”
他可不会信仙路能在一天之内开辟这种话。
这时，牧斩道取出一枚玉简，“我能教你一门自保之术，此法名斩命归源术。此术深奥，你若能修至圆满，将来定能修复仙路。
习得此法，可斩取他人命数化作归源之力。将归源之力与自身魂魄融合，可凝炼出多具分神。分神可修行其他修行之法，亦能替本体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姜云明接过玉简，他细心感受一番，脸色一变，失声道：“夺他人命源，补自身空缺？这是邪术！”
闻言，牧斩道大笑出声，问，
“小家伙，我最后一问，你可知何为正邪？”
“不必回答，你心中有答案即可。”
姜云明愣住，他还没能回神，身旁的牧斩道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云明拿着那枚玉简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试一试。
然而，不过片刻。
小小世界树上传来一声哀嚎。
“怎么这个术法没有灵力根本修不成！”
“我哪里来的灵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