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送秋波之局
转过天来，阴郁多日的老天爷终于给了京城好脸。
天蓝地像海，白云像肥皂泡沫般纯粹想让人一个猛子扎进去。
平王府外车马络绎不绝，有早来的提前站好了位置，车夫家丁摆起龙门阵。
街口忽然一阵骚乱，就见一辆豪奢马车直冲过来，沿路车马看到那驾辕的两匹金麟兽纷纷避让。
金麟兽是稀有妖兽种，形似高头大马性子温顺，因浑身长满金色鳞甲，样貌十分威武气派，历来是御驾专用，写进了大虞律法里。
达官贵人再有钱有势也不敢用，那是要掉脑袋的。
按律皇帝御辇用三十二匹金麟兽，太子十六匹，亲王八匹，郡王四匹，之后就没有了。
两匹金麟兽拉车就显得不伦不类。
有行人好奇窃问，“难道是严相爷来给平王拜寿了？”
当朝首辅严东楼三朝元老，去年女帝为表彰功绩，特赐了两匹金麟兽可谓无上荣光。
可严相历来不参加人情宴请，派个下人送副亲笔字画已是给足了面子，相府也十分低调，金麟兽只在府里养着从不用驾辕。
如今大街上跑过金麟车驾就让人意外。
一旁好事者笑道，“孤陋寡闻了吧，哪里是严相，除了那顾小丑没别人。”
围观路人诧异道：“他怎么敢的！”
车马僭越可是大罪。
好事者撇嘴，“陛下赏的，他当然敢了，只是没有明旨罢了。”
众人哑然。
好家伙。
三朝元老当朝首辅才得了两匹也不敢显摆，一介小丑弄臣偷偷得了两匹还如此嚣张。
只能说小人得志了。
刚巧旁边路过一匹威武寒焰驹，其上一身轻甲的英武少年看着显赫车驾在平郡王府前停下目露寒光。
国有佞臣，大凶之象。
此子当诛！
……
王府前，一身华丽锦羽官袍的顾淮下车，临时充当车夫的张叔瘸着腿捧着礼盒上前，前面排队的各官员纷纷让道。
唱礼官高声喊，“锦羽卫顾大人到！！！”
门房里走出平王世子，抱拳笑道：“顾大人光临鄙府，蓬荜生辉啊！”
“小王爷客气了。”
顾淮拱手打招呼，上下打量着此人。
京城纨绔里原有勋贵派和皇亲派两大派，去年某人迅速崛起成了第三派首领，跟两大派的关系极为紧张。
好巧不巧，这位平王世子褚演就是皇亲派里的领军人物。
两月前顾淮在玉香楼飞起一脚踹在了周侍郎之子裆部，也相当于踹在了褚演的脸上。
周崇信是这位平王世子的心腹狗腿子。
说起来顾淮嚣张一年，却未曾跟这位平王世子直接照过面。
周侍郎儿子差点成了太监，也忍气吞声亲自登门道歉，坊间人士都认为这是平王世子不敢跟当今女帝第一宠臣硬碰硬。
此事也侧面坐实了顾淮“京城小霸王”的称号。
今日两人初次见面各怀鬼胎，有说有笑、谈笑风生，气氛倒十分融洽。
褚演一路陪着顾淮进二门。
二门里，寿星老平郡王褚祯笑呵呵亲自出迎。
按礼节当单膝跪拜见礼，顾淮好像忘了，只拱手拜寿，嚣张气焰十足。
平郡王身后有一老一少两位盛装宫服的女子。
顾淮上前先见过了平王妃，随后来到一位娇艳丰腴的端庄美人面前。
此女头戴雏凤冠，一侧垂着金凤步摇，身披锦缎披风，一身淡黄明锦宫裙彰显出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高贵气质，却难掩如盛开牡丹般饱满丰腴的风流身段，高耸前襟无声宣示着海纳百川之博大胸怀。
一张鹅蛋脸端庄中不失妩媚妖娆，桃花美眸秋波荡漾令人流连忘返，顾盼间摇曳生姿。
见顾淮来到面前，此女微微颔首屈膝，“见过顾大人。”
“下官见过殿下。”顾淮拱手微躬。
这是世子褚演的正室夫人，平王府的世子妃。
起身之际视线触碰，他却察觉到世子妃悄悄挤了下眼睛，秋波暗送笑靥如花，昙花绽放般的刹那芳华如春风拂面，让萧瑟初冬也变得明媚起来。
顾淮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目光再次从世子妃娇艳脸蛋上扫过。
身份高贵的盛装女子神态自若，只艳红唇角里似乎含着几分玩味笑意。
‘难道看错了？’
“顾大人，这厢请。”褚演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前面带路笑呵呵地招呼着。
顾淮告退，沿外廊向月亮门走去。
转弯之际，借势扭头看回去。
刚好跟一双桃花眼眸对上，又看到了勾魂索魄般的迷人微笑。
……
一路有王府家丁带路，褚演亲自把顾淮送到外院春华楼上才抱拳离去。
此时楼里已来了很多宾客，见顾淮到来纷纷起身见礼，不管心里如何评价都是笑脸相迎。
就连周侍郎也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
官员们各自回座，顾淮身边才围拢过来三个人。
太常寺少卿之子，云从虎。
都察院佥都御史之孙，廉商。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子，韩不器。
此三人算是顾淮的死党，顾派纨绔里的中坚力量。
按理说纨绔都是家族背景深厚的官二代，怎么也轮不到一介军户出身的顾淮当大哥。
但顾派有共同特点，都给当今陛下当过伴读。
女帝褚南楟做皇太女时身边伴读换了几茬，总数不下三十几人，唯一雷打不动的就是顾淮。
自从顾淮被封了锦羽卫指挥佥事，这些人就自动聚拢过来形成了伴读党。
伴读第一人自然是大哥。
“淮哥儿，世子对你也太热情了些。”
以顾派智多星自居的韩不器低声道，“我们几个来，他瞅都不瞅一眼；你一来、满面春风亲自送上楼来，小心其中有诈。”
“诈个毛啊！”云从虎不屑一顾，“除了内阁几位相爷，京城大大小小人物都来了，他敢怎地！”
廉商道：“你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云从虎缩脖，往父亲那桌瞄了眼才放心。
韩不器低声道：“周崇信那厮刚能下床，那可是平王世子的心腹，难说褚演心里没有芥蒂。”
纨绔之间斗的是什么？
面子。
顾淮那一脚可相当于踢在了皇亲派纨绔所有人的裆下。
要说心里不记恨，鬼都不信。
云从虎却噗噗笑，捂嘴道：“周侍郎可是亲自给淮哥儿登门赔礼了，这说明什么？”自问自答，“说明平王世子在淮哥儿面前也是個球！”
一年来顾淮横行霸道，朝中不是没有正义之士，都察院那些给事中没少弹劾顾淮，结果怎么样？
全被女帝留中不发，顾淮屁事没有。
廉商连连点头，“有理有理。”
始终抱着膀的顾淮瞥了眼几个死党，心说‘有尼玛理！’
危险不在世子褚演身上。
而是在那位丰腴艳丽的高贵世子妃身上。
这是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