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大虞。
熙宁二年九月二十八。
萧瑟寒风吹落了孤零零的枯黄树叶，也吹落了京城绚烂的秋。
树下，顾淮使劲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头疼，一指能捅破铁板的七品武道修为差点把自己给摁死。
今天本是个摸鱼的好日子。
衙门里没事，就打算去玉香楼与两位头牌斗地主，走到廊下忽然苏醒了前世记忆，刺激的他脑仁生疼。
原来这里是《苍天》游戏世界，我是个穿越客！
《苍天》是一款全沉浸式单机版角色扮演游戏，以仙侠风古代王朝为世界背景，主打一个高自由度，被钟爱剧情流的玩家所追捧。
顾淮也是其中之一，可惜为了上岸备考只玩了几天就不得不放下了。
考试结束的当晚兴冲冲戴上头盔启动游戏，窗外忽然一声炸雷，他就穿越到了那位可怜母亲的肚子里，却失去了前世记忆。
少年时成了皇太女伴读，去岁皇太女登基，深得恩宠的顾淮以及冠之年被封为锦羽卫指挥佥事。
仗着有女帝撑腰，他贪财好色、嚣张跋扈，堪称京城小霸王。
今日方知我是我。
‘原来我是那个下场最惨的反派小boss！’
游戏里的顾淮表面上是女帝驾前得宠弄臣，真正职责其实是变着花样地给主角们送情报、送装备、送美女。
左脸打肿了，想条妙计再把右脸奉上，或者干脆劈开双腿请君踹，被玩家亲切地称为“顾善人”。
最终的结局也花样百出。
有枭首示众，五马分尸，铜鼎烹油，万蚁噬心，千刀万剐等等多种可能。
高自由度游戏，玩家每次不同选择都会引发不同情节，小boss的死法也不尽相同。
甚至有高玩开发出《善人的一百零八种死法》，还悬赏第一百零九种方案。
那帖子顾淮只扫了一眼就关掉了。
膈应。
顾淮玩到这一关的时候出于对名字的尊重，给了“顾淮”最体面的结局。
自尽。
活不了，这是个必死的角色。
想到这里，顾淮用力吸了口凉风，放弃了一龙二凤的快乐，回到书房默默回忆着剧情。
熙宁二年九月末，主线故事已开始。
即将在玉京城里搞风搞雨的剧情主角是哪一個？
《苍天》有八个开局身份供玩家扮演，不论选哪个都有进京的主线剧情，也都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只是主角不同，触发的任务不同，入京时间点也不一样。
在这个时间点进京的是谁，他已想不起来。
穿越前一年玩的游戏，玩得又不多，大事件能记个马马虎虎，具体细节一时间难以记起来。
正苦苦回忆着，桌案上忽然亮起玄奥纹路。
旋即跳出一道淡蓝色光芒，凝聚成面戴黑纱的女子半身像。
传影阵。
以阵法传输实时影像。
“凌晨时分，玄真谷掌门青云子已押送至红叶庵地牢，明日大理寺会同刑部和都察院三司秘审。”传影阵中的蒙面女子语气冷淡，“圣上口谕，由你陪审。”
“……。”
顾淮没吭声。
仿佛黑暗中划着一根火柴，照亮了浑浑噩噩的记忆之海。
玄真谷，青云子，红叶庵劫狱事件。
这是主角唐辰的主线任务！
当今女帝登基之后清洗异己，安州巡抚案里牵扯出了江湖势力。
御林军十二卫之一的锦羽卫马踏江湖，夜袭道修宗门玄真谷，一举抓捕了掌门青云子。
这么大的事件，身为锦羽卫六把手的顾淮自然……不参与。
打打杀杀太危险了。
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的事还是交给那些丘八爷吧。
伴读出身，女帝御驾前的弄臣，时不常扮丑逗陛下一笑亦或找些有趣的小玩意让陛下开开心，才是顾淮的本职工作。
不过如今他已知道，主角唐辰要进京救师父了。
原剧情里，为主角提供关押信息的正是顾淮本人，由此引发一系列后续情节变化，大体可对应十几种死法。
想起一种别致死法，被炸塌的红叶庵埋在地下活活闷死。
也同时想起了一个女人。
宁朵。
剧情女主之一，事件关键人物。
见顾淮沉默不语，传影阵里的蒙面女子便要关掉阵法。
“红袖！”顾淮忙喊了一声，“随我去五里坊。”
一双美眸露出不屑之意，红袖讥讽道：“又去五里坊，这次去调戏大姑娘还是小媳妇？”
五里坊久负盛名，有几条街专卖胭脂水粉、女装服饰、珠宝首饰等物，历来是玉京城美女云集之地。
月前顾淮“游览”五里坊，见一蒙面妇人身材高挑、体态丰腴、十分诱人，就当街上下其手。
上挑面纱，下撩裙子。
若不是红袖及时出手，顾大人可不止被踹吐血那么简单。
那女子竟是个三品大宗师！
“小媳妇不好惹。”顾淮嘴角勾起好看弧度，笑容邪魅，“这次，咱们去调戏大姑娘。”
……
深秋的寒风没能吹散五里坊的繁华，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边缘一条偏僻小街上，顾淮视线透过水晶车窗，落在【一朵桃花符箓店】的匾额上。
符道是本世界主科技树之一。
家里用的符灯，平民代步用的流马符，镌刻在甲胄上的轻灵符等等都是符道具体表现。
民用衍生品早已走进千家万户，符箓制作、售卖与维修也是一大行业。
这家小店的店主就是剧情女主之一的宁朵。
此女修为不高，却是本世界最顶尖的符道天才之一。
唐辰入京后先坑“顾淮”，打探出青云子关押地牢详情，想出一条炸开地牢救走师父的计策。
炸狱所用的爆破符就是宁朵提供的。
男女主也由此结识。
宁朵被唐辰不畏强权、大义凛然的王霸之气所倾倒，从此加入主角团成了主力后勤，几番情感波折之后被唐辰收入后宫。
眼下青云子刚刚押解入京，红叶庵劫狱事件还没开始。
不清楚此时的唐辰在哪里，但宁朵一定在京城。
当初觉着“一朵桃花”的名字很别致，顾淮就记住了这家位于五里坊的符箓小店。
手下还没到，他也不着急。
车厢里的阴影却扭动起来，活了一样地爬上座位，随即凝化成一个蒙面女子。
这一幕有些骇人。
顾淮早已见怪不怪。
红袖好奇的目光看过来，仿佛在说“说好的调戏大姑娘呢？”
顾淮笑了笑，也不解释。
眼见十几名换了便衣的锦羽卫暗中把守着小街各个出入口，带队小旗官跑到车前抱拳低声禀报，“大人，已布置完毕，目标就在店内。”
顾淮下车点头，无声挥手。
小旗官带着人走向一朵桃花符箓店。
店中，一个二十多岁、相貌普通的女子见有顾客上门刚要招呼，发现七八个壮汉带着凶煞气息不像是来买货的，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随后走进一位翩翩公子。
身材颀长，相貌极俊，一双好看的眸子里透着阴翳的光。
女掌柜小心施礼：“这位公子……”
趁她屈膝之际，小旗官骤然出手，一柄寒光四溢的锦绣刀已架在女掌柜脖子上。
“这……！”女掌柜惊讶出声。
顾淮冷冷一笑，“姑娘，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