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甲胄
翌日清早，石珪迈着方步，一摇一摆的走进后勤队的主营帐，营帐中唐震、陈小刀等几个旗头，带着一帮子人忙的脚不沾地，抬眼就看见石珪这个撒手掌柜，已经消无声息的摸了进来。
石珪见几个旗头，就要放下手中的事情，围拢过来，他连忙摆手，高声说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闲的无事，过来逛逛。”
几个旗头见石珪如此说话，不禁各自在暗地里腹诽了几句，这位大爷，那真是个万事不操心的主，自己忙的脚后跟打头，这位爷倒好，闲的无事来逛逛，但偏偏这后勤队里，只有这位爷在着，才能风平浪静，诸事和谐。
石珪对几位旗头的腹诽毫不知情，他现在只是有些好奇的站在唐震身边，看着唐震坐在椅子后，不停发号施令，几个兵丁跑出跑进的，不停的传递着各种消息。
石珪揪了唐震一个空档，开口就问道：“小唐，事情还算顺利吧？”
唐震性子古板，当即就要规规矩矩的站起来，给石珪施礼，石珪一把按住了唐震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行了行了，小唐，你这忙的不可开交，我就是闲的无事，随口问问。”
唐震个子矮小，抵不过石珪的手上的力道，只得顺着石珪的意思，坐了下来，他向石珪拱了拱手，就开口介绍道：“石大……老大，这几日我们队里，都是按照营部的军令，出动人员车辆，到隔壁的仓储区去拉东西，每天大概七十车次左右，前三天主要是，协助辎重队的拉粮食，这两天我们主要是，为各战兵队拉装备。”
“哦？装备？”石珪一听，就来了兴趣，他接着追问道：“可晓得是什么装备？”
唐震一愣神，明显没有想到石珪会这样追问自己，但他还是伸手往桌上，拿了一本账本记录，他翻了翻，就抬起头来，肯定的说道：“前天是拉的箭矢，大概有五万余只，但是找不到地方堆放，就暂时放在我们的仓管营帐里，弓箭队的几人，都跟着在值守。”
“现在拉那么多箭矢回来，到时候上路，还不是要我们后勤队的车马，帮着运输？我们得车马就那么几辆，到时候我们其他的家当怎么办？”石珪有些不满，他不等唐震说完，就嘟嘟囔囔的嚷起来。
这时候，陈小刀带着马小鱼，就往石珪身边凑了过来，刚好听见石珪的抱怨，他赶忙笑嘻嘻的插话道：“石老大，这您就别担心了，昨儿，营部的马三，就跟我说，营部让干完这单活计，就要给我们后勤队，换上新马车，说不得还要多给些马车？”
“哦！这事靠谱吗？”石珪果然被增加马车的话题，给吸引住了，他扭过头来，盯着陈小刀，说道：“营部的马三，从前在平苍宋家大院当值的时候，就是个大话篓子，他说的话，可得打折扣。”
陈小刀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这马三说的话，历来不靠谱，我当时就揪着他不停地问，他说的多了，但细节上也大差不差的，我心里就有了底，后来，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一时嘴快，说是无意间看了周录事他们拟的条文，这才来找我炫耀的。”
“哦，这么说来，这事算是有些眉目。”石珪沉吟一会，又才吩咐道：“小刀，你得去盯紧这件事情，如果营里真要买车，我们后勤得到的车马，一定要比辎重对的那群笨蛋，要更多更好！”
陈小刀笑嘻嘻的回道：“石老大，你就放心吧！这小子一直在营部那边，盯着这事呢！”说罢，就拍了拍身边马小鱼的肩膀。
“哦！这小子倒也机灵。”石珪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站在一边不吭声的马小鱼，又对着马小鱼嘱咐道：“马小鱼，你小子把这事给我办妥贴啰，后面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马小鱼听闻石珪如此许诺，也顾不得装斯文，一下就兴奋的抓耳挠腮起来，直到陈小刀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恭敬的给石珪见礼之后，满口称谢。
石珪也不在意，转过头去，又再问唐震：“后面又拉了些什么东西？”
唐震原本正斯斯文文的看着，陈小刀带着马小鱼耍宝卖弄，见石珪又再问询自己，这才又慢条斯理的翻动自己手上的账本，说道：“昨日，拉的是枪头和钢刀，今日安排拉的是甲胄。”
“哦？枪头和钢刀？”石珪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拉了多少，现在可还在我们队里的营帐？”
唐震见石珪问的细致，于是就抬手，把旁边桌前的一个兵丁叫了过，交代道：“杨平，你管就是这块，你来给石老大介绍下情况。”
石珪见那兵丁瘦高个，身体像根细细高高的高粱杆，但面上却是有些书卷气在，石珪心中明白，这杨平应该是念过几天书，现在应该是唐震身边得用之人，就跟马小鱼与陈小刀的关系类似。
石珪见杨平有些拘谨，便笑着温言安抚了几句，那个杨平得了石珪的赞言，倒也没有倨傲或是怯场，而是翻开手中的记录本子，然后就条理清晰的给石珪介绍起来，不一会就把昨日那批枪头和钢刀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明明白白。
“按你刚才所说的，这批枪头和钢刀，就是营里派人跟车监车，然后直接让车马把所有东西，都拉去第一战兵队换装？”石珪有些无奈的说道。
“启禀大人，正是如此，这批货，是营部王参军直接过问的，也是他从营部直接派人跟车监车，上午让我们把货，拉到第一战兵队的营帐里，下午又让我们去把他们换下的旧货，给拉回仓储区去了。”杨平不卑不亢的回道。
石珪点了点头，喃喃道：“第一战兵队是王参军的心头肉，他想给他们第一个换装，倒是也能想得通，但是为什么要把旧的拉回去？以旧换新么？”
石珪沉吟了一会，又抬起头来，向杨平又追问道：“今天安排拉的甲胄，也是给第一战兵队的么？”
杨平低着头，翻了翻手上记录，这才回道：“营里的军令，没有明确指定给谁，但是今天跟车监车去的人，还是昨天王参军指定的人手，今天的第一趟车，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所以无法确定，这批甲胄是不是给第一战兵队的。”
石珪听了杨平的话，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小声的自言自语道：“那这批甲胄，也算是第一战兵队的了，但是，这样的换装速度，什么时候全营才能换完？不应该啊！这种速度，难道就不怕桃林渡的压力？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关节不成？”
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唐震，问道：“小唐，你收过营部关于休整时间的军令吗？”
唐震摇了摇头，说道：“前两日，营部倒是发过一条关于休整的军令，但也没有说过休整时间。”
石珪听了这话，眉头紧锁，又偏过头去问陈小刀：“小刀，你那边有没有消息，这营里的休整时间，到底有没有定？”
陈小刀先是冲着唐震，得意的一笑，然后笑言道：“石老大，我听到的是，休整的具体时间，营里还没有定下来，但今儿早上得到的小道消息，说是营里有意，先在这里留个十五天。”
“哦！这么长？”石珪有些诧异，也没有追问陈小刀，这话的来源是否可靠，仿佛他就认定了，陈小刀的消息来源，应该没错。
“嗨，石老大，这才是起步，还有消息说，营里要找人，自己造几首渡船，省的再受桃林渡兵站的鸟气，这一去一来的，没有个把月，肯定定不下来。”陈小刀倒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造渡船？！”石珪倒吸了一口气，艮山营的高层们，被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冲昏头脑了吗？留在桃林渡的时间越长，越会被桃林渡的各个势力所猜忌，到时候就是整个桃林渡一起来对付艮山营了。
但艮山营的事，还轮不到自己来操心，石珪很快就端正心态。
他摇了摇头，顺便也就扯开话题，随口说道：“行了行了，我这也就是来瞎掰两句，你们忙你们的，在营里的正式军令没有下来前，咱们就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小唐，你等会通知大山，让他这几日多整点花样，给兄弟们改善改善伙食。”
说话间，石珪也不理其他几人，自己拔起腿来，就往营帐外走，陈小刀不像唐震那么拘谨，他一巴掌拍开身边还在傻乐的马小鱼，跟着石珪就往外走。
石珪有些嫌弃的挥了挥手，说道：“你跟着我干嘛，赶紧的，忙你自己的去！”
陈小刀满脸不在乎，厚着脸皮说道：“我这不得送送你嘛！”
“去去去，别跟我这捣乱，我还得回去睡个回笼觉。”石珪不耐烦的回道。
“得得得，那你老人家，慢走。”陈小刀嬉皮笑脸的笑言道。
“哗啦”
石珪刚想笑骂几句，不想这时候，主营帐的帘子，就被一个人影给撞开了，要不是石珪见机快，赶紧扭着身子，让开了来人，只怕就会被撞成个滚地葫芦了。
撞进来的那人，去没空理会旁边的人，他环视了营帐一眼，便直奔唐震而去。
那人到了唐镇面前，立刻行军礼，大声禀报道：“启禀旗头，今日所拉之货，已经进营，监车曾旗头，带人在营门下车，回营部请命，行前，命我部车队回队待命，现我部车队，正往我队营帐而来。”
听到那人的所报内容，主营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唐震立刻就大声的指挥着众人，做好迎接准备，蓦然间，主营帐内的兵丁就忙碌开来。
石珪呆立在原地，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身边的陈小刀，不满的“哼”了一声，以表示对唐震狐假虎威的不屑，但石珪这时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根本没有搭理陈小刀。
直到，唐震领着杨平几人，捧着厚厚的记录本子，准备去营帐前查看货品时，石珪这才蹦出来，表示要跟着一块去见识见识。
唐震不好拒绝顶头上司的要求，于是，只好把石珪请到前面，准备一同前往，这时候，陈小刀却二话不说，只是紧紧的跟在石珪身边，一同往外走，唐震再次无奈，只好站到石珪另一边，伸出手来，引着众人往外走去。
等众人到了后勤队的营帐外，就看见不远处，一支全由大马车组成的队伍，正缓缓向这边而来，当头的一辆马车上，站着一个人，正在招呼着车队的行进，不是宋大成，还会是谁？
不一会，这车队的头车，就缓缓的停在了众人面前，唐震赶紧让杨平带着其他兵丁们，忙碌起事务来。
石珪则是和宋大成打了个招呼后，就好奇的走到车厢边上，陈小刀、唐震也只好跟着一块走了过来。
大车的货物上，覆盖着一大块厚厚的毡布，毡布用几根麻绳捆住固定，这样就把车上的所有货物，都严严实实的盖住了。
石珪伸出手，使劲的掀开了毡布的一个角，这才让下面的甲胄，露出了些许真容。
露出的甲胄部分，应该是一只肩甲，细细密密的一片片银亮色的金属片，被整整齐齐的镶在一块厚实的棉布之上面，石珪弯起手指，敲了敲那些金属片。
“笃笃笃”
那只肩甲随着敲击，发出了铿锵的金属声，石珪不由得叹道：“果真是库存的好甲，就这么一副鱼鳞甲，只怕没有个百十两银子拿不下来。”
“石老大，好眼力，这副甲胄，除了有些陈旧外，倒还真是一副上好的鱼鳞甲，你看这甲片，都是锻打的好货。”陈小刀凑上前来，仔细看了这副肩甲一会，这才开口附和道。
“哦！小刀，你还懂甲胄？”石珪倒是有些惊讶，这陈小刀伙计出身，又从哪里知道了这么多？
“嗨！天天和营部的那些混球们，裹搅在一起，听都听会了。”陈小刀满不在乎的回道。
唐震见石珪还有些迷茫，便连忙解释道：“营部有几个跟着杨营正的人，特别喜欢甲胄之类的东西，想必是陈旗头和他们在久了，也学会一二。”
石珪这才恍然大悟，他也不理陈小刀怒视唐震的眼光，只是用手在拍了拍那只肩甲，然后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战兵队的人，穿这样重的家伙什，倒也无妨，毕竟是上前拼命。但这东西实在太重了，我们后勤队的兄弟，要是穿着这样重的家伙什，去干活计，别说干活了，走几步，累都累死了。”
他扭过头去，对着唐震说道：“要是营里真要给我们队里配甲胄，这样的重家伙，要上个几副意思意思就行了，我们队里的兄弟们都要干活，这护身的甲胄，还是要搞点轻便耐用的才行。”
唐震点了点头，又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东西估计价值不菲，营里也不太可能都给换上，想必除了几个战兵队，其他的应该还是配些便宜的甲胄才是。”
石珪伸手把毡布扯回原位，然后说道：“这事，就交给你和小刀去操心了，如果有皮甲，那就多搞几套，如果没有皮甲，就看看有没有布甲，反正，总是要给队里的弟兄们谋个保障吧！？”
就在三人围着马车说个不停的时候，远处跑来了一个兵丁，那人还没有到，但大嗓门的声音却是先到了：“军令，命你部即刻前往第一战兵队卸货！”
石珪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后勤队众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讶然的神色，明显是没有想到自己殷勤的工作，竟然成了无用功。
石珪也不敢让众人就这么晾着，赶紧出声招呼后勤队的人向他靠拢，然后带着众人往旁边一站，接着又挥了挥手，让宋大成赶紧去执行军务。
等车队一启动，石珪就带着悻悻的众人，回了后勤队的营帐区，进了营帐区的门，他就使劲拍了拍陈小刀的肩膀，对着众人说道：“嘿！这有什么好沮丧的，这事啊就那么回事，没啥好气恼的，就当咱们自作多情了一回！！行了，行了，你们该忙什么的，就去忙吧！晚上，让大山，给我们队里的兄弟都加个硬菜！”
等众人带着点小情绪，依言各自散去之后，石珪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