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浑行无穷

第621章浑行无穷闻言,曹魏缓声说道:“这话说的好像小婿是那扫把星一样。”“难不成不是吗?你看就连秦风也只是稍作试探,不敢真的对你心生杀意,沾染了这份因果。”无相笑道。“你这话若是恭维,那小婿受着便是了。可你我也莫当真了,在此元会之中,似我者多矣,今又安在?这些勘破了元会之谜的大乘,有着足够的时间与充足的耐心,我若是不堪大用,死了也就死了,换一个便是了。这人啊,谁也别把自己太当做一回事,谁也并非无可替代。”曹魏语气淡淡地说道。“何以如此悲观?”无相眉头微皱了下,而后说道:“在小女眼中,你是丈夫;在安儿眼中,你是父亲;在老夫眼中,你是贤婿,这些谁也无法取代!”“岳父,你我相识如此之久,伱难道还不清楚小婿吗?”曹魏轻笑了一声。言及于此,他按下了云头,缓缓飘落在下方的一座寻常山头上。无相随行其后,翁婿两人在山巅上,寻了一处空地,以袖拂尘,而后盘膝坐下。待坐定后,曹魏随手折下了身边石缝中的一根杂草,而后轻叹了一声:“所谓的夫妻、父子,不过是世事人情或是血脉渊源所造就的关系罢了,此名于我何加焉?纵然没了我,云芝和安儿难道就不是他们自己了?”言及于此,他悠悠叹道:“于我而言,人不过分两种而已!一者为自愚之辈,在红尘之中,或是不知不觉,或是沉沦难拔,在此之中,他们总喜欢为自己寻些麻烦事,为之而付出,将其视为情感寄托,塑造出他人眼中的自我,实则是情感空虚。一者为自立之辈,或是自私,又或是自利,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可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成就自我需求,从而设计种种框架,布下重重樊篱,一手操持生杀经济大权,一手掌控他人思想,掐人咽喉,捏人软肋,双管齐下之下也就差不多掌控了他人的人生。”一听此话,无相轻叹了一声,而后看向了不远处石峰中的树枝扭曲不已的岩树,伸手隔空拈来了一片叶子。而后缓声说道:“玄鸿何须还身陷于过去呢?孟极所衍之世界,如黄泉地狱,横竖之间尽是吃人,循环往复而不止,无间永期!其中人寿不过百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唯独你,看似跳了出来,可却还困在其中。佛曰‘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你身在劫中,如此树在石缝。”言及于此,他拈着叶,将其扔向了远处。只见叶片飞璇,飘然落在了山脚下一处较为空旷的土地上,斜插入地。下一刻,只见此叶生根,倏然拔地而起,在顷刻间长成了一株巍峨参天大树。“且放过自己吧,自此觉悟涅盘,脱离那无间地狱,真的来人世间走上一遭,此生或许有不一样的体悟。你费尽了心思,这才让璇玑取出了双目,可真的脱离祂的掌控了吗?祂早已将思想根植在你的神魂中了,让你成长为祂所希望的模样。世尊曾托梦于我,提及此事,端是唏嘘,自言道祂修为浅薄,护不住觉月,也护不住你!”无相轻叹了一声。闻言,曹魏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此言,他少见地由衷而发。“三世十方有无数佛,你我俱是其一!”无相缓声说道。一听此话,曹魏不由地摇了下头,说道:“佛者以摩诃般若,求得无上正觉,了却我执,又需普渡众生,非我之能。”闻言,无相问道:“佛可在你心中?”“若生若死,若死若生!”曹魏语气淡然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了生死,离贪爱,以灭身尽智,以为究竟!”无相问道。一听此话,曹魏缓声说道:“断尽三界烦恼,以超脱生死轮回,或是一条可行之路!”言及于此,他笑道:“如此总好过去普渡众生!苦海茫茫,自渡已是艰难,又如何能渡人?如今教中为了引渡世人,而大开方便之门,却也叫不知多少牛鬼蛇神混入其中。从性空假有,到万法唯识,然又有多少人能有此觉性?到最后,不过是在渐入虚无之中,佛相生魔心,如此下场连觉月也难以幸免,何论他人,末法也是必然!”言及于此,他又问道:“如此景象,世尊岂能推不出?”闻言,无相回应道:“教义从不在经文中,也不在寺庙里,脱下袈裟,在红尘中创建地上佛国,这是世尊宏愿!”“奈何如今世尊也是身不由己。”曹魏缓声说道“若寄希望于一人,最后的下场只有失败。地上佛国,非我教众所独有,人人皆有。”无相叹道。“饶益众生之举,果真是宏愿,如此虚幻之事,又如何能实现?”曹魏问道。“世人皆苦,以自愚不愿醒尔。”无相说道。“醒来又能如何?”曹魏笑道。“若是我等能扫清一切,世道不再苦呢?”无相问道。“一切法,为度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曹魏反问道。言及于此,他叹道:“如此岂不是身陷维谷,进退不得?岳父,你倒是比我更加贪心啊,一切终究是无解,一切不过是轮回!”“罢了,罢了,老夫且践此行,九死犹不悔!”无相也面露悲色。两人终究谁也说服不了谁,便分做两道,南北各自离去。曹魏缓步走下了山,来到了山脚下,走到了那一叶所生的参天大树边上,伸手抚着有些粗糙的树皮,蓦然无言,好似神游太虚,一动不动。见此,朱金现身而出,护在了周围。许久之后,曹魏忽然轻笑了一声,似有一丝豁然之色,而后大步朝前缓步走去。“老爷!”朱金快步追赶了上去。待走到了曹魏身后,它忍不住问道:“主人可有所悟?”“浑行无穷,何需一时之悟?凡是所悟,反造迷障。”曹魏面露欣然之色。言及于此,他朗声大笑道:“此中忧烦,皆由力所不能及。多思无益,大道便在脚下,走下去便是了。”一切忧虑,尽是由于所思所想不得预期,不合自己心意,可这不过是将来之事,是变数!只有一路走下去,将其中变数化定数,从前一切种种所不得,便会迎刃而解!在笑声之中,曹魏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内外澄澈。而在那一片虚无暗沉的内景秘境之中,陡生一点灵光,极尽光明,将其中唯一的那一座黑山,照得真切!…………就在此刻,在道场之中,避世不出的璇玑,脸色蓦然一变,睁开眉间竖瞳,望向了灵寰界,寻得了一条虚幻的通天长河。在河中孤舟上,释迦正摆渡缓行。一察觉到了璇玑,祂停了下来,缓声说道:“前辈为何动怒?”此话一落,璇玑化身落在了孤舟上,走到了舟头,站在了璇玑身边,负手在背,沉声说道:“明知故问!”“前辈五蕴炽盛,须知凡事做得太尽,缘分势必早尽。”释迦缓声说道。“凭我实力,能定乾坤!”璇玑冷声说道。一听此话,释迦喟叹道:“前辈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要是当真如此,如今也不会惧了世恒,本尊真身困在道场之中不得出了。”“一个小辈,若非依仗仙体,老夫杀祂也不过是在反掌之间!”璇玑说道。闻言,释迦放下了舟楫,施施然盘膝坐下,缓声说道:“前辈势弱竟这般难以承认吗?昔日玲珑得其遗蜕,烛萤掠其道果与气息。如今这一缕气息,到了前辈手中已有万余载了,可从中悟出了什么来?”“自有所悟!”璇玑似是而非地回应了一声。此话一落,释迦笑道:“怎么,前辈玩弄人心习惯了,连自己的心都要自欺了?如此也难怪了,前辈一具化身窃占了吞冥之身,成了那域外天魔波旬!”“你果真是晓得些许隐秘!”璇玑沉声说道。“波旬看似是晚辈一体两面之心魔,然我又岂不知自己?”释迦轻摇了下头。而后祂缓声说道:“昔日前辈欲借此操控晚辈,可谓是耗尽了心思,算尽了机关,奈何假的便是假的,做不得真!前辈如今又效故法,欲图操纵觉月这区区一个小辈,这般以大欺小,未免也太失了我等大乘修士的面子吧?”“成王败寇,何须他人言道?你明知觉月乃是老夫玄魂化身之一,此番如此横加干预,引来三生此獠?”璇玑说道。“驱虎吞狼罢了。”璇玑说道。言及于此,祂轻叹了一声,说道:“前辈,觉月是你玄魂化身之一,但他也是晚辈弟子,自应护持前行。如若不然,早在一开始,你便也不要让他拜在我门下。一饮一啄,一因一果,前辈这时再来兴师问罪,不觉得晚了吗?”“那世恒呢?”璇玑问道。闻言,释迦轻摇了下头:“此事晚辈又如何明了,前辈应当去问玲珑!”璇玑冷声说道:“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此话一落,释迦抬起手来,轻摇了下,示意在那高天之上的尚付无需轻举妄动。而后祂缓声说道:“生死寻常事儿,晚辈与尚付道友为灵寰界存续,舍身化此轮回,下场注定了是形神俱灭,早已没有了幸存苟生之念,也无需以性命相要挟了。到了我等境界,生亦何欢,死亦何悲?倒是前辈,你已活了千万载岁月,难道还不够吗?”“不够!老夫此世当为仙,彻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老不死永生不灭,仙境极乐无所忧愁!”璇玑沉声说道。在其言语之中,透着无尽的贪欲,又或者说是不灭的执念!见此,释迦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摇头说道:“昔日,原来前辈囚了太阴,便是为了掠其所蕴的一缕贪尸之气?只不过受其影响,你还不满足,又将主意打上了明心、世恒乃至还未得道的玄鸿三人?这般欲壑难填,难道不怕受其反噬,最后千万年道行,一朝成空?”一听此话,璇玑冷笑了一声:“在此千万年来,老夫已历经灵岱、灵峤破灭,如今又即将见证灵寰陨落。接下来,不是灵玄界,便是老夫所在的灵珑界,短则二三十元会,长则四五十元会,时间已然不多了!”言及于此,祂沉声说道:“尔等乃是修行《长生道果经》而得道大乘,早已身在局中,老夫可与尔等不同!”“当真不同?前辈愚弄人心,难道不曾疑惑过自身也如此?你这一双天目,虽能看破万法,可看自己当真能看的真切吗?”释迦笑道。“你……”璇玑沉声说道。然而此言戛然而止,祂拂袖起身而去,徒留下了一句话语:“老夫不需与你多辩言!”闻言,释迦缓缓站起身来,重新握住了船杆,轻摇起了舟楫。而在高天之上的尚付,肆意地狂笑道:“这璇玑还真是昏了头,竟与你这秃驴坐而论道来了?若是我,自当一巴掌扇过去,打碎这满口的伶牙俐齿,叫你说不出半个字!”“可惜啊,你打不过我,也只能徒逞口舌了。”释迦不急不缓地说道。一听此话,尚付的笑声也戛然而止,怒哼了一声,说道:“好好好,往后千年内,若与你再多说上半个字,我名字倒过来写!”“付尚是你姓名,尚付你是道号,正过来,反过去,还不都是一样!”释迦哑然失笑道。“你这个人就是太过于实诚了,着实令人厌烦!”尚付颇为嫌弃地说道。话语一落,祂便不再搭理释迦,当即振翅高飞,引领着那些被净化后的魂魄,升入了太和之境中,将其投入了轮回之中。而释迦依旧轻摇着舟楫,朝着那通天长河溯游而上,将不知多少魂魄所携带的因果业力尽数纳入己身。只见祂那半枯半荣身,燃起了熊熊业火,将其烧成了白骨,而后血肉又复生,循环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