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两禅寺
有一座寺建寺千年以来，便正门永闭，不管是帝王将相前来，还是凡夫俗子烧香，都不曾开启过。
这便是天下第一名刹两禅寺。
有人称这座寺庙说之所以叫作两禅，是修“自禅”与“他禅”，即禅己和禅人。但一千多年漫长岁月，好像没有一个统一的官方说法，两禅寺也从未出言解释过。
此刻，两禅寺后山，千佛殿内外的一间茅屋内，陆原双膝跪坐，身前则是一个身披袈裟、脚蹬麻鞋的贫苦老僧。
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如老农一样的僧人，正是离阳禅林第一人的龙树圣僧。
出凉州，陆原便一路御剑，往天下闻名的两禅寺飞来。
这些年来，离阳、北莽两朝灭佛，大势之下，两禅寺只能封山不出，加之有龙树圣僧、白衣僧人李当心坐镇，方能给佛门留下一片净土。
“无天，拜见师伯。”陆原稽首躬立道。
陆原在雪中世界，是和佛门有缘的。当年若非得师父宝象大师搭救，他早就死在弱水河里了。
而眼前这位两禅寺的得道高僧，亦是自家师父宝象大师的师兄，更曾让李当心出手，帮他遮掩天机，当得起陆原唤一声“师伯”。
“佛门六通之术，你已得几门？”龙树僧上来，问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已得四门。”
陆原的佛门化身无天，当年尽得北莽佛门气运加持，修行一日千里。同时身具神足通、天眼通、天耳通和宿命通四种神通。
奈何他遇到的对手，要么太弱，用不到六通之术，要么太强，六通之术只能辅助，因此，动用极少。
“将天眼通使来。”龙树僧道。
陆原拍了拍脑门，佛门化身无天一步踏出，胸口位置的那道裂痕触目惊心。
随后，无天开启天眼法目，观照世间万象。在“天眼”的映照下，两禅寺内尽是无量金光，连成一片。
有佛陀虚影，显化虚空，而这片金光里最为浓郁处，一共有二，其中一处，就在自己身侧。
陆原知道，自己这位师伯，乃是春秋十三甲中的释家，佛门圣人。据说一生只读《金刚经》，早已成就金刚不破的境界。
但在天眼之下看龙树僧，陆原依旧震撼莫名，可见这位佛门高僧的佛法修持，已是化境。
“看看你自己吧。”
龙树僧挥一挥衣袖，似有神通加持，无天再以“天眼”观照陆原本尊，便看到无数淡淡黑气，如附骨之疽，一层又一层，缠绕在本尊脑后。
仔细观之，便能看到那些黑气分明是由无数绝望扭曲的人脸阴魂组成，那些亡魂似在哀嚎，与陆原纠缠不清。
“三教之人，不得过问人间之事，这是约定俗成，亦是修行上的约束。”
龙树圣僧缓缓说道：“这些，便是被你在广陵江畔击杀的三千阴魂，平日里看不出什么，若有一天你要突破那陆地神仙之境，这便是极大阻碍，能引发心魔，杀孽越重，渡之越难，这也是太安城那位韩貂寺为何不敢突破天象境的原因。”m.
雪中世界，天道完整，有气运之道，亦有因果之说。
“人猫”韩貂寺何等厉害，为了维护离阳正统，手下杀戮无数亡魂，使得他终身不敢突破天象之境，韩貂寺乃是武夫，都对此无比忌惮。更别说陆原主修的乃是三教之法，更有无穷隐患。
“师伯何以教我？”陆原说道。
“你走的，不是我正统佛门大道，不过你我之间，确有因果。”
龙树僧眼中显化沧桑之色，似是透过无穷迷雾，看到那茫茫不可知的未来一角。
在那片时空，为阻止北莽灭佛，龙树僧孤身往北莽，最后在道德宗山门之外圆寂。
此世，因为陆原的乱入，无天孤身赴王庭，引得半城百姓入佛门，北莽女帝从此不再多言灭佛之事。
算是代龙树僧，了解了这段因果。
陆原心下了然，龙树僧施展的，毫无疑问，就是六通之术里的宿命通！
还是极其高深的宿命通！起码无天修持的宿命通，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几日，伱便随我念念《金刚经》吧，至于你的这具化身，这是为他准备的。”龙树僧递过来一只小碗，里面盛了半碗金色血液。
这是……龙树僧的大金刚血液！
原著里，徐凤年得一碗大金刚血液，便立入一品金刚境，且根基稳固，足见其不凡之处。
“多谢师伯！”在龙树僧这种佛门高僧面前，不需要说什么虚的。
陆原出身佛门，龙树僧此举，一来是为了和陆原了结因果，二来亦是想结下一份善缘。
至于更远的“未来”，龙树僧也看不到，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乎，陆原便在两禅寺里住下，一连八日，便如佛门居士一般，跟随龙树僧打坐参禅，修持《金刚经》。
在此期间，陆原亦再次见到了那位极负盛名的白衣僧人李当心。
佛道两派，佛有佛头，道有道首，雪中世界，天下公认的道首，是前代龙虎山掌教齐玄帧，而李当心，本有机会成为佛头。
但是，他拒绝了，因为他居然放下了一切，娶妻生子了！
这无疑是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大事，但李当心就这么做了，似乎在他眼里，成为佛门天下第一人，远不如老婆孩子热炕头来的幸福。
陆原见过李当心的夫人，蒲柳之姿，却是难得的有大智慧的妇人，陆原也见过李当心的女儿李东西和徒弟吴南北。
见到吴南北的第一眼，陆原便发现此子和乃师一样，是天生佛子。
不得不说，有此子在，两禅寺的下一代，不用太过担心。
到了第九日，朝阳初升，陆原和前几日一样，在两禅寺的晨钟声里，与龙树圣僧一起念诵《金刚经》。
“咚！咚！咚！”
伴随着钟声九响，陆原的身心也完全松弛下来，灵台清明，心灵澄澈，古井无波。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当陆原念诵到最后一个字时，浑身上下，大放光明，无量光明洞彻三界，身后那如丝如缕，源源不绝的黑气，被悉数净化，化于无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龙树圣僧口宣佛号，目露欣慰之色。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