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一)(389)
且说柳杏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她不是有意扮虎劫财的,就算是那种荒诞的的想法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但也是存在过。从此,她不能再以乐观的心态来对待自己的人生了,命运给她套上了一种无法摆脱的无形枷锁,只能是在无助中苦苦挣扎着!
陶家的所谓传家宝——那张虎皮,成了她不能摆脱厄运的宿命!
一个本是不想扮虎劫财的人却反倒差点儿被劫了色,这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却不知称不称得上千古奇冤了?真似天方夜谭一般,鬼迷心窍!
她咒骂自己愚蠢,她是何等的自信和聪明,却在迷信问题上犯下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谁!她心里在想:如果这爆炸性丑闻一旦被别人知晓,那自己可真是无颜去面对父老乡亲了,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闻轶事!她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吃不得半点儿亏,却一步棋走错,满盘皆是输,成了天下第一可笑的女人!
一切都是带有欺骗性质的,欺骗了她的纯真和善良!要说蓝蒂在这件事情上是罪魁祸首,那么吴荷则是个教唆者。说一千道一万,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得,能怪得了谁?就算是别人有意设下了陷阱,那么她这只梅花鹿也是自愿往里跳的,只能是忍气吞声了!
一步走错铸成了终生的悔恨!
让她想到万一自己要是被那个土匪头子强-暴了,跟梅香一样怀上孽种,她俩的命运将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别看跟陶振坤两三年没怀上,凡事就怕个万一!
她觉得婆婆疯疯癫癫时所说的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得到了应验,那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唠叨里却是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魔咒:人走了,枪丢了,狗没了,丢人了——虎皮裹着人,一切都成真!
在吴荷领着旺旺出去后,她起身来到了东屋。在公婆不在了之后,她和陶振坤也没搬到东屋来住,东屋的摆设和一些东西仍然保持着公婆在时的原有模样,这是陶振坤为了睹物思人而特意不让动的。站在柜子前望着那尊观音菩萨像发了下呆,然后怨天尤人的一怒之下拿起狠摔在了地上,碎片四处崩飞。
此时认为对婆婆的信仰继承是愚昧的表现!
家家供菩萨,泥胎不说话。
百问无应答,枉自皆嗟呀!
觉得还是公公英明,看透了这虚伪的东西!
公婆在中年先后死去,丈夫被迫出外打工,梅香的含恨而死,猎枪被盗走,黑虎也丢了,自己险些被恶徒糟蹋,不顺心如意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烧香拜佛又有何用?它是不能赐予善男信女的愿望实现的!
当吴荷再次登门问她晚上用不用来作伴时,因为是连憋气带窝火的情况下,她没多想就断然给谢绝了。然而在这天夜里,没有了黑虎和猎枪,没有梅香和吴荷,她摒弃一切杂念,竟会酣然入睡了,并没有再听见公婆鬼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等一觉醒来她并没有把这归功于她的去庙里“负荆请罪”,而是断定为是心魔在作祟罢了!在炕上放着剪子和刀子,另外在炕角的旮旯地上还戳着一个二股叉。
柳杏梅是两天两夜的茶饭不思,只是在来看望她的吴荷、沈琴棋、李艳萍劝说下勉强吃了点儿饭。其中沈琴棋在别人嘴里得知柳杏梅想以死去见她的女儿时,就感动的泪水淋淋。柳杏梅真是快要把肠子都悔青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巧成拙,懊恼自己的愚蠢透顶,才会引火烧身,真是闹心死了!出了这种有损名节的事,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丈夫不过经此有惊无险的一事也算是有所收获的,得知了现在雁翅山上的土匪头子路林襄是跟玉蝴蝶有仇的,这个蝶老大很有可能就是苗运昌了,这跟以前初步判断又接近了,是两个杀手一起跟蝶老大同归于尽的吗?三人都是不知所踪了!对于这一重大发现,但还缺少真凭实据,所以她也没对吴荷说起,那样只能是在猜测中徒增悲伤!
另外陶家肯定是有虎皮的了,蓝蒂、孟国安、孔武这三人没有宣扬这事。孟国安和孔武在山上是亲眼目睹了的,孔武怕牵扯到自己自然对这事是守口如瓶的了,而孟国安和蓝蒂的歹毒计划在吴荷愤怒的警告下似也落空了,吴荷跟公婆及旺旺是知道的,但他们谁也不会向外人说的,至今虎皮一事还存留在曾经旺旺口无遮拦的状态下。至于伍龙、辛东方、谢天悟、蒋耀威这四人谁也没发现和理会究竟麻袋里装的会是什么,救人脱险才是首要任务。陶振宗是想看麻袋里装的是什么来的,可柳杏梅没有让他看。
在没别人的时候,吴荷竟忽然问她:“你——你发现——?”
见吴荷有些为难的支支吾吾,就问:“你想说什么?”
“是旺旺他爷爷让我问你,那——那张虎皮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当时一愣,说:“只是一张虎皮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又不是金虎皮银虎皮,他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奇怪了!难道说这张虎皮你家大爷知道?或者还藏有什么秘密不成?陶家怎么会把一张虎皮当成了传家宝呢?你是见过的!”
这三个疑问需要解析,不然吴荷回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交差,显然还是存在怀疑性的。她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话,当时就从柜子里把那张虎皮拿了出来,在炕上展开,三人仔仔细细查看,结果也没发现有不同的地方。
在夜里,当她一个人在被窝里翻来复去睡不着时,想到苗汉翔怎么还和一张虎皮扯上关系了呢?她仍对此有好奇心,所以又去东屋柜子里把虎皮拿出来在柴油灯下瞧看。在灯光下,偶然间,她在光滑的皮里子一面看到了什么,那是接近虎耳朵的地方,拿过来借着灯光细看,只见在虎皮的一角很不惹眼的地方画有一个不大的图案,乍看上去像只眼睛,一旁还写有四行字,图和字都已显得很模糊,不过当仔细辨识下也能认出来,竟然是:藏宝所在,皆于图中,皇甫一腾,留字为签。
她立时就是一怔,果然有特别的地方,心跳了起来,再看那图,不免疑惑,又似色鬼淫徒猥亵地画了个女性生殖器官模样。她出了一会儿神,思索下不禁就联想到了龙骨山上的那个“屄-坑”了,难道说与那幽灵谷有关系?皇甫一腾,看来是个人名。怎么白天没看到这图和字呢?她想了许久才认为肯定是用的是特殊的墨水吧!
有了这一惊奇发现,她虽没大有喜悦,但也更是彻夜难眠了。于是,她就想到了那次同陶振坤一起去苗家吃狼肉时苗汉翔说的一些半遮半掩的话。难道说这虎皮是苗家的东西?难道说苗汉翔不姓苗,而祖辈是复姓“皇甫”?真是咄咄怪事了!她不打算把这天大的秘密说出去,不是要私吞藏宝,而是要等陶振坤回来商量后再决定,财宝总是好惹祸的东西!
看来这龙骨山上有藏宝一说并非虚假,只是陶家的先人怎么没留下话来呢,反倒是苗家的人把这一秘密透露了出来?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她想象出了当年陶振坤的曾祖父和苗运昌的曾祖父究竟是什么关系,照这样来看,肯定是有瓜葛的,也不好贸然去向苗汉翔询问。
她没心思去想要是这虎皮传到伍元祖耳朵里去,他会不会询问这虎皮是怎么来的?因为伍家的祖训三令五申是禁止打鹿打虎的,有虎皮等于触犯了禁令。
而被吴荷的羞侮彻底激怒的孟国安会就此善罢甘休吗?他在酝酿着如何揭露柳杏梅扮虎遇劫色一事,想给她致命的一击——
一家过日子,八家子立高瞧着。何况陶振坤和柳杏梅是村子里焦点人物,两天里柳杏梅足不出户,又不见她下地劳动,这样人们就心有疑虑。有些人不约而同,就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在大门口前踮脚向院里眺望。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岂不知男人不在家的女人事非也不少。由于平日里村子中的人和这夫妻俩缺少来往,在为人处事方面,陶振坤古板,柳杏梅刁蛮,所以也不敢贸然入院,也怕惹闲言碎语的麻烦。
就是有几个对柳杏梅的姿色垂涎三尺的男人,因被染上性病而倍受折磨。但被拒之门外过的仅有已经死了的焦恒,现在更有“男人止步”的门上横批的警示,也是在众目睽睽下不敢轻举妄动,望而却步的只有扛锄拎锨直打转悠,即便是不再敢有好色的心理欲望,起码还是对柳杏梅的举动抱有好奇心的,他们好似套在磨上的驴子。
于是,最后人们推荐孟老太太和李艳萍进屋去探望,因为女人是可以随便出入自由的,何况婆媳俩也是关心柳杏梅的。柳杏梅跟左邻右舍相处的还算是不错,隔三差五的也有来往。柳杏梅见因关心她才来看看,就撒谎推托说是身体还是有点儿不舒服,不过现在好多了。
婆媳出来把这情况告诉了众人,一些人这才如释重负。不过,某些人却也各揣鬼胎,为没有臆测的热闹可看而有点失望,抱有这种想法的多数是出自卑鄙小人心态。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那个一向好事的朱乐却没有参与其中,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知道置身世外了。
在第三天早上,柳杏梅终于想通了一切,一蹶不振的她不再以颓废的精神示人了,整个人恢复了往昔的光彩,如涅磐重生的凤凰。她不相信女人是弱者,要证明女人不是弱者,所以她要活出属于她自己的精彩来,她有希望有等待,那就是她的男人陶振坤!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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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马致远的小令名作《天净沙·秋思》。
人们在朝朝暮暮中又可以看见她像以前那样,骑着那匹枣红马来回于那座鹊桥上。同时让人们惊讶地发现她有所变了,变得更加沉着冷静了起来。也许,她没变多少,只是把曾经的锋芒毕露变得棉里藏针起来。她在“鹊桥”上痴痴地等待着,她的男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姬婕妤留给她的枣红马不瘦,连同那头驴和猪都被她经营的膘肥体壮。
而在鹊桥上依然有一道见景存在,就是许多记忆在渐渐流失的羊倌郝强,他依然是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姿态经常坐在鹊桥上垂钓。他的倔强谁也劝不了,让他爹和老婆孩子跟着操心,怕他一不小心会从桥上掉进河里去了,就是他会水,也怕有性命危险的。
在活不忙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坐下来拿着鱼杆垂钓,那不是为了吃鱼,而是为了消磨无聊的时间罢了!
一次郝强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了一句:“笑看人生,冷对一切!”
这算是他对人生的感悟吗?
柳杏梅为他这富有哲理的话而感动,难道他在冷眼旁观着所发生的一切?让她有所联想。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注(1)
注(1):语出惠能(唐代)《菩提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