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我不想死 解烦左袒

内心的感慨,让糜旸起身将石苞扶起。随后糜旸抚着石苞的背言道:“能让孤的信义在天下间彰显的,正是仲容你呀!”糜旸将石苞扶回石座上,接着对他说道:“孤之所以要让你去永安,除去要稳定人心外,还因为你的才干远在韩综之上。有你在,可以防止韩综犯下错误,而被陆逊有机可乘。孤的用心,已全部明白的告诉你。孤在此也向你承诺,你只需协助韩综守住永安半年的时间。即日起,以半年为期。若半年的期限哪怕超过一日,你没能守住永安城,孤都会给你记首功。要是你被俘,孤会不惜一切让你平安归来。要是你不幸为国捐躯,你的妻子,孤自养之。”听完糜旸的话后,石苞脸上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与后世人的误解不同,当世男儿之间,最浪漫的誓言就是“汝妻子,孤自养之”了。糜旸这是在向他许下,生死不弃的诺言呀!平生能得一位糜旸这样的主君,石苞真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石苞最后只能以莫大的决心,来回应糜旸对他的恩德:“臣虽无能,却定会做到城在人在!”...如糜旸所料的那般,韩综的使者在第二日就回到了永安城内。在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使者回来后,韩综第一时间接见了他。而使者刚刚站在韩综的身前,他就忍不住急切地问道:“如何?”面对韩综的急切,使者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将糜旸愿意接纳他的态度,表达给了韩综。当然在说这一点时,使者并未忘记着重说明:“唯天策上将,愿意相信将军。”而在知晓了糜旸的态度后,韩综不由得大喜。激动的韩综连忙起身,对着西方遥遥一拜,口中充满感谢地说道:“大司马英明!”遥拜完糜旸后,韩综就要准备着安排出逃的一切事宜。可还未第他的第一个命令下达,使者就支吾着说出了,糜旸要韩综做的事。“杀胡综,夺永安?”韩综一脸诧异的听完了使者的话。在最后,感到不可置信的他,还是不自觉的询问了一句。迎着韩综充满犹疑的目光,使者重重地点了点头。见自己并未听错,韩综心中的惊疑情绪不仅未消失,反而增大了数倍。“大司马可知道永安是什么地方?大司马又可知道,就在江夏郡内,忠于孙权的大军有多少?”“要是拿下永安,孙权会疯的!”下一刻韩综就激动地连续对使者斥道。斥问完使者后,韩综整个人就浑身无力地跌坐在了座位上。韩综不傻,他自然知道,要是他出其不意,凭他对解烦军的掌控,拿下永安城不难。但永安城不是边境小城,永安城乃是位于江夏腹心的国之重镇。夺下永安城不是问题,可在夺下永安城后呢?一想到他将面对吴国全国之兵的围攻,韩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诚然使者在话语中,有说明糜旸表示一定会支援韩综。韩综也并不怀疑,糜旸会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可支援定然要调集大军,而调集大军则需要时间——韩综并无十足的把握,能在这段时间内守住永安城。或者说以目前的局势来说,韩综觉得自己尚未到达需要冒如此大风险的境地中。也许之前是自己太敏感?也许孙权会放自己一马?在巨大的风险面前,韩综如常人一般,开始不断犹疑起来。但一想到孙权的狠辣,一想到自己以往做得事,韩综就又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太过可笑。他到底该怎么选择!一时间,韩综只觉得头疼欲裂。良久之后,经历了头痛的韩综抬起了通红的眼眸。“来人!”既然短时间内没办法做决定,不如暂时选择一个较稳妥的办法。当亲卫被韩综唤进来后,韩综立刻吩咐道:“派出精锐把守永安城的内外通道。不论是谁,特别是东边来的可疑人等,一定要严加盘查,有什么消息都要及时截获报给吾!”在永安打劫多年的韩综,要想短期封闭住永安城的消息渠道并不难。听到韩综的吩咐后,亲卫连忙转身离去。...在使者回到永安城的数日间,韩综一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这是人之常情。毕竟糜旸要韩综做的事风险太大,而韩综的处境,又并未到最危急的时刻。可很快韩综就会做出选择的。汉章武六年七月二十,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而陆逊派往永安的使者,也在今日到达了永安城外。这名使者是陆逊的族子,陆承。陆承不知道的是,在他乘船进入永安的地界后,他的踪迹就被韩综的人给发现了。由于韩综之前的吩咐,在陆承刚刚下船之际,他的周围就出现了几位持刀士卒。陆承一开始见到是己方的士卒出现,他心中并未太过惊慌。身为大将军陆逊的族子,他还能担心吴军会在光天化日下,对他不利吗?可陆承心中的这份笃定,很快就被那几名吴军的厉喝所打破。“你是何人?敢擅闯军事重地!”军事重地?陆承环顾了一圈周围,这不是日常供人来往的港口吗,怎可能会是军事重地!而面对吴军的斥问,陆承因记着陆逊交代的任务,他并未表明真实的身份。陆承选择捏造了假的身份,及假的目的来意图蒙混过去。可让陆承没想到的是,那几位吴军并不在意他的身份,他们在意的是陆承穿在身上的锦衣华服。凭借着这身锦衣华服,那几位吴军就断定出,陆承肯定家资不菲。对于强盗来说,判断出这一点就够了。“良家百姓,来永安踏青?我看你是敌人派来的细作!”给陆承盖上这个大帽子后,有一位吴军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上前直接将陆承按压在地。突然被吴军按压在地上,陆承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而接下来陆承感觉到,他身上有双大手不断在游走着,似乎在搜刮着什么。这种情况,让陆承感觉到极为屈辱。他出身名门呀!屈辱的感觉一出现,陆承的情绪就变得悲愤起来。永安的吴军,行事作风都这么狂野的吗?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陆承不知道的是,在韩综的调教下,许多解烦兵本就是专业的强盗呀。而随着那位吴军大手的不断深入触及到一物后,陆承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扭动着身体,想挣脱开吴军的束缚,可他反抗的越激烈,越会让那位吴军觉得,他手中刚摸到的物件定然是好东西。不久之后,陆承怀中的物件,就被那位吴军取出。而在那位吴军看到手中是封书信后,他的脸色瞬间由喜悦变为凝重起来。“你到底是何人?”问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数位吴军,都齐齐抽出腰间长刀对准了地上的陆承。在当世,若不是信使,何人会在身上带着信件?面对数位吴军的持刀逼问,陆承谨记陆逊的嘱咐,并不肯松口吐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陆承直到现在还觉得,就算这几位吴军是强盗,那也总不能会盗信件吧。可惜陆承想错了。见陆承死鸭子嘴硬,那几位吴军也不迟疑,直接将陆承从地上提起,连着手中的那封信件,一同朝着永安城外的大营带去。...不久后正在午睡的韩综,便被一位族人急切的唤醒。看着站在身前的族人,韩综揉了揉眼睛问道:“发生何事了?”在韩综的询问下,那位族人快速答道:“今日儿郎盘查出了一封书信。”“那封书信是陆逊写的。”一听到书信是陆逊写的,韩综一下子从床上起身,焦急地问道:“信呢?”随后韩综便从族人的手中,取过了陆逊亲笔写的信。在韩综查阅信中内容的时候,族人继续对着韩综禀报道:“送信的人在拷问下得知,乃是陆逊的族子。一开始,他还死咬着不愿暴露身份,好像就怕被旁人知道陆逊给胡综送信一事。”族人的禀报,让韩综的脸色黑了下来。若陆逊不是在筹谋大事,何必要如此小心?他可是东吴的大将军,那么多臣子可以当使者送信,又为何要派不起眼的陆承前来?而在看完信中的内容后,韩综黝黑的脸色,却变为煞白。“韩综狡诈,恐与糜旸勾连,卿务必多加小心。若他有异,可无须奏报,设计拿下!”韩综的目光,死死盯着书信上的这两句话。一种决绝的情绪,正在韩综的眼中酝酿着。随后韩综的口中发出一阵大笑:“好!好!好!”“真不愧是孙权看重的人呀!”韩综虽是在笑,但族人却从韩综的笑声中听出了满满的恶意。“孙权想让我死,你也想让我死,你们都在逼我!”“真以为人人都是张昭与孙登吗?可我不想死。”说到这句话时,韩综收拢起脸上的笑容。这时候韩综想起糜旸让使者带给他的话:“有孤在,何事不能为?”既能为,何不为之!这一刻韩综脸上的神色,已经转变为狠辣。“去传召军中的各级将官。”“快去!”在韩综的怒吼下,族人连忙朝外走去。不久后,军中的各级将官,都被召集至韩综的军帐中。在之前,解烦军曾被陆逊一分为二,另外一部分交由胡综统领。可在韩综的召集下,本来应该听命于胡综的那部分解烦军将官,竟也乖乖来到韩综的身前。看到各级将官都到来后,韩综对着他们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吾得到确切的消息,吾等劫掠商旅贡船的事,已经被孙权知晓。他正传令给陆逊,要陆逊收捕我等!”韩综此话一出,整座军帐瞬间炸开。许多军官都惊惧的站起身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解烦兵名为国旅,实为私兵。何谓私兵?主将与兵士之间,有父子主仆之义也!有着这层关系在,没人会去怀疑韩综的话。而在剧烈的骚乱后,众将官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聚在韩综的身上。当年是韩当、韩综父子带他们富贵的,今日他们则希望韩综能带给他们一条活路。面对众将的目光注视,韩综说出了他的办法:“吾联络过天策上将,他愿意拯救我们。但他却需要一件礼物。”“什么礼物?”糜旸在江东的威名自不必说。一听到糜旸愿意接纳自己,许多将官都认为自己有了一条活路。若真有生路,有什么不能奉献给天策上将的呢?在众人疑惑的询问下,韩综缓缓说道:“永安!”韩综话音刚落,众将就宛若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热情渐渐地消散。正如韩综之前那般。但现在韩综却变了。“吾决意应天策上将之请。天策上将答应过吾,在吾成事后,一定会派兵支援。他更是会亲自领兵!诸位儿郎,尽管我们的兵力不多,可我们的背后却站着天策上将。只要他肯出手,与我们里应外合,我们又有何惧!”这一刻糜旸在江东的威名,起了莫大的作用。许多将官在听完韩综的话后,脸色正重新变得有生机起来。诸位将官的脸色变化,被韩综瞧在眼中。这时他又说了一番话:“我们没得选择。信天策上将则生,疑天策上将则死。吾选择生!诸位呢?”韩综此话一出,众位将官皆面面相觑起来,但最后他们齐齐起身朝着韩综拜道:“愿听将军调遣!”身为韩综的私兵,他们对韩综的忠心与信任,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见到诸位将官,都愿意随自己起事,韩综的脸上流露出笑意。接着韩综拿出匕首,狠狠的划开了左臂上的衣服,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左臂。于诸位将官的注视下,韩综高举左臂呐喊道:“当年天策上将于公安城内,左袒励师遂败十万吴军。今何不效之!传令下去,愿为天策上将而战者,皆左袒!”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韩综的行为大大激励了帐内的诸位将官,他们也如韩综一般,割开了左臂上的衣服。而随着韩综的命令传遍全军,一日之内:数千解烦军,皆左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