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聋子
“我得先去找个帮手！”
达-桑科-威特科在山林中兜了几圈之后，来到了一个小树屋旁边。
这里住着他的一个朋友。
聋子！
这个名字继承自他的父亲，当然，他也的确是个聋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削掉了耳朵，导致他的听觉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但是他有个还算聪明的父亲，自己发明了一套手势，父子二人靠着手势竟然也能交流。
不幸的是，他的父亲在年前的冬天就死了。
据说是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被艾奥瓦州锌矿卡特尔组织的人装进口袋里，沉进了帕布里肯河中。
聋子还曾亲自跳进帕布里肯河中捞过，结果什么都没有捞出来。最后是捞了一条巨大的鱼上来，就在帕布里肯河岸边，他和达-桑科-威特科堆起木材，点火，然后一起分享了那条鱼。
“放心吧，聋子，以后我会照顾你的！”达-桑科-威特科吸吮着巨大的鱼脑袋，对聋子打着手势。
聋子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表示心里记下了。
有的时候达-桑科-威特科很羡慕聋子，因为他能用一个手势，就表达出一段很长很长的话。
这些话要是用印第安人语言或者白人的语言来说的话，起码要说一分钟的时间，说不定还会让人厌烦。
……
达-桑科-威特科并没有在小树屋里找到聋子，但是他知道聋子在哪里。
他转身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河边嶙峋的怪石上长满了青苔，达-桑科-威特科的目光努力地搜索着怪石的缝隙，最后终于在一个缝隙里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身影。
那个身影浑身都挂着青草，将自己打扮得像一块石头一样。如果不是手里还抓着一根长长的钓鱼竿，达-桑科-威特科肯定也发现不了他。
聋子是属于这座山林的，如果他想要藏起来，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达-桑科-威特科走了过去，他并没有招手或者呼喊以引起聋子的注意，对于一个聋子来说这些动作并没有什么用——但是达-桑科-威特科知道，聋子其实早应该注意到他的到来了。
聋子是属于这座山林的，如果他想要知道什么，整座山林都会告诉他。
在达-桑科-威特科走近之后，聋子就收起了鱼竿，提起了身旁的木桶，从里面抓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果子递给达-桑科-威特科。
达-桑科-威特科看了一眼，都是些野果、树莓之类的东西。
他挑出其中颜色鲜艳的几颗，用他们的汁液染在自己的脸上和胳膊上，然后将剩余的一股脑地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他挥舞着胳膊比划了几下。
聋子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达-桑科-威特科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斧头。
聋子还是摇头，还伸出手指摇了摇。
达-桑科-威特科很生气，擂了擂自己的胸口，又擂了擂聋子的胸口，将脑袋一昂看了看天上。
——在聋子的父亲发明的那一套语言之外，达-桑科-威特科又添加了许多动作，让这一门语言更加丰富多彩。不只是用手势，身体的每个器官都被他用了起来。但是这一门语言也只有两个人才能看得懂。
聋子犹豫了一下，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嘴里发出了‘啊’地一声怪叫。
也许是因为没有听力的原因，所以他的声音也很单调。
好在达-桑科-威特科能够听得懂，那一声‘啊’，表示的意思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疯子，老子迟早要被你害死！”
达-桑科-威特科嘿嘿地笑了起来。
聋子比他大6岁，敏捷得就像是长臂猿，力气大得就像是河马，可以光着脚踩在青苔上，也可以独自沉到帕布里肯河里抓小鳄鱼——大的不行，还需要达-桑科-威特科帮一把手。
……
在这个季节，灰熊早已经从冬眠中醒过来了。
经过了一个冬季的沉眠，这种恐怖的巨兽体内积蓄的脂肪和能量早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它正满山遍野地寻找食物，从植物的根茎、块茎，到昆虫、动物、腐肉……只要它看上的东西，来者不拒。
一只成年灰熊体长可达3米，肩高1.5米左右，体重可达500~700公斤，是陆地上食肉目体形最大的哺乳动物之一。尽管它们体积庞大，却可达到每小时35英里的奔跑速度，无论在森林还是在平原上，都罕逢敌手。
但是到了19世纪中叶的时候，这种美洲陆地上的霸主，却同它们的其它动物邻居们一样，渐渐地消失了。
自从白人踏入美洲大陆以来，美洲迎来了一场物种大灭绝。
无论它们有多么强大，多么恐怖，都远不如直立猿恐怖，乃至于现在，曾经横行无忌的灰熊，也不过是一个印第安学校的毕业项目之一而已。
甚至两个印第安人小家伙，脖子一愣就敢漫山遍野地寻找它的麻烦了。
……
达-桑科-威特科和聋子两个人，在山林里转了两天两夜，却一无所获。
直到第三天清晨，聋子已经有些倦怠了。
达-桑科-威特科却依然兴致勃勃，他挥舞着自己的胳膊，告诉聋子，他已经闻到灰熊的气味了。
聋子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继续前行。
清晨的山林里，空气十分潮湿。
沉积了千万年的枝叶，让地面变得十分松软，一脚下去，往往就是一个深坑。
两人赤着双脚在上面行走，却都能静悄悄地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身上涂抹的五颜六色的染料是他们的保护色，不但很好的掩盖了他们的身形，连气味都和这座山林一模一样。
达-桑科-威特科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聋子什么都听不见，但是他明白，达-桑科-威特科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于是他抓住身旁的树干，一窜就窜上了树去。
达-桑科-威特科却在凝神细听，眼中渐渐地露出疑惑。
他听见远处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奔跑，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凄厉的呼喊：“救命！救命！救命啊——”
达-桑科-威特科沉思了一会儿，朝树上招了招手，便拔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了起来。
如果说聋子敏捷得像是一头长臂猿的话，此时的达-桑科-威特科，就像是一条河里的水蛇。
密密的树木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任何阻碍，他的身影细腻而又柔软，破开绿色的波浪，快得跟一支射出的箭一样。
“吼！”
前方又传来一声灰熊的咆孝！
山林之王，正在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