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章 丛与簇（二）
纽约。
清晨～
曼哈顿，第八大道与42街交口处，第八大道660号。
齐娜·奥赛维亚艺术品商店门前。
扫街人老霍克领着孙子小霍克，两人在朝阳的晨光中推着一辆四轮垃圾车，缓缓停住了脚步。
脸上长着一些雀斑的小霍克，抬头看着已经亮起灯光的三层窗户，对爷爷问道。
“她好像每天都起的很早啊，您每次路过这里，她房间的灯都是亮着的。。”
“您说～我去帮她带一份早餐，怎么样？”
“嗯。”老霍克笑着低头看向孙子，把手按在他的头上，让他收回了目光，笑道。
“那我们就赶快走吧，现在平价商店门口应该已经排起长队了！”
“好。”小霍克听到爷爷没有反对自己的想法，非常开心的把手伸进兜里，握紧了几张零钱。
老霍克笑着推动四轮车走到十字路口时，转头向远处的野火酒吧望了一眼。
。。。
大半个小时后。
老霍克领着孙子小霍克重新回到十字路口。
小霍克拎着一个平价商店售卖的早餐袋，小跑到艺术品商店大门前，很顺利的敲开了门。
老霍克站在原地看着孙子进门后，又下意识的望向野火酒吧那边，看到在距离酒吧不远处停着两辆看起来很陌生的轿车，而且车里好隐约的坐着几个人？
老霍克的目光里闪烁着疑问，从车里找出一个垃圾袋，装作捡垃圾样子向前走去。
等到他距离那两辆车只有三十米左右时，他发觉车里的人影好像在回头看自己。。
于是他立刻低下头整理着垃圾袋，把它提好转身走向四轮车。
“爷爷！”此时，小霍克已经从艺术品商店出来了。
他双手扶着四轮车，看到爷爷从远处走回来，开心的笑道：“我买到的早餐，她收下了。”
“她要给我早餐钱，我没要。”
“她还装作生气的样子，被我看穿了～”
“是吗？”老霍克把垃圾袋放进车里，向孙子笑道。
“你就不怕她真生气？”
“不会的！”小霍克非常自信的挺起胸脯，眼睛里满是机灵的笑道。
“她只是不想我花钱，怎么会真的生气呢！”
“呵呵～”老霍克笑着把手套脱掉，摇头道。
“你就这么跑了，下次我们见面时。。她肯定会让我给你带更多的礼物。”
“啊？”
“这。。”小霍克很聪明，立刻听懂了爷爷的意思。
老霍克把手套揣进兜里，向孙子挤了挤眼睛，笑着迈步走向艺术品商店。
。。。
42街，野火酒吧楼上。
大卫的书房里，已经亮起了灯光。
管家阿克莱德犹如“石雕”一样站在大卫的书桌旁，微微低头看着他刚写下的备忘录，笑着点头道。
“我会尽快联系上托比·欧尔佳和崔莹莹。”
“OK！”
穿着睡衣的大卫用手揉着“鸡窝头”，看着阿克莱德问道：“如果你有时间，多学习一下经济金融和管理学的知识吧。”
“将来我要管理的公司会越来越多，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多帮帮我。”
“好的，先生！”管家阿克莱德在心中虽然对大卫这个决定有些惊讶，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微微躬身离开了。
大卫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用手搓着下巴思索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个有趣的笑容。
“铃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大卫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感觉有点奇怪的拿起话筒说道。
“喂，我是大卫。”
“嗯！我听出来了。”
“哦？有这种事？你去问过了吗？”
“没有？”
“那你这么紧张干嘛？”
“这样吧～等会儿我下楼出门的时候，你跟着我一起。。”
“好的，一会儿见。”
大卫放下话筒走到窗边，低头看向楼下街边停着的两辆轿车，心里生出莫名的期待。
到底会是谁呢？
。。。
早餐时间。
大卫放下餐具揉着肚子，向女佣查西达笑着表达了谢意。
坐在他旁边的苏珊，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看大卫说道：“我昨天已经说服妈妈了，她同意和我一起去休斯顿那边定居。”
“哦？好啊！”大卫听到苏珊的妈妈莎拉愿意去休斯顿的消息，笑着拉住苏珊的手说道。
“那边的医疗条件要比夏威夷好很多，非常适合她！”
“你们这次过去之后，我会让人找一个环境最好的社区居住，让你弟弟乔尼也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嗯。”苏珊紧紧握着大卫的手，感觉很幸福的点点头。
。。。
约半个小时后，野火酒吧门前。
刚从家里出来的大卫，看到DA安保公司负责人劳伦斯和豺狼，两人正站在不远处的一辆车旁，向大卫招手示意。
大卫向他们点点头，领着司机乔瓦尼快步走过去，发现在劳伦斯和豺狼身边的车里，坐着一名带有军人精悍气场的中年人。
豺狼随手拉开车门，注视着那名有些不情愿下车的中年人，向大卫介绍道。
“他是泰德，约翰·兰博的战友，两人曾一起受训后加入了绿色贝雷帽。”
“昨晚我们看到的人，就是他。。”
豺狼歪着嘴出满口大白牙，把手搭在泰勒的肩膀上：“他比兰博要幸运的多，有人推荐他进入西点军校学习，现在已经是中尉军衔了。”
“。。”泰勒中尉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卫的眼睛，看到了它露出的惊讶与好奇，面无表情的向身后指了指，说道。
“我们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想见你的人在后面那辆车里，你自己过去吧。”
“好的，谢谢！”大卫非常客气的笑了笑，绕过豺狼和泰勒中尉，走到后面的轿车旁弯腰向里面看去。
轿车里。
一个看起来面相很年轻的中年人，正靠在后排车门打着盹。
大卫伸手打开车门，端详着陌生的中年人，想了想，笑道：“早啊！”
“让您久等了。”
“。。啊？！”
“哦～抱歉，我睡着了。”中年人被大卫的声音惊醒后，揉着眼屎说道。
“进来坐？”
“不了，我们就这样说吧。”
“OK~”中年人挤着有些干涩的眼睛，目光向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轿车周围的不远处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笑着对大卫举起双手，笑道：“我要从兜里拿出证件，你的人不会误会吧？”
“呵呵～不会。”大卫右手扶在车门上，向站在街对面的白迈克和拉维斯摆摆手，笑道。
中年人举起右手，从大衣内侧兜里缓缓掏出一个证件，把它打开面相大卫，说道。
“我叫伊森·卡纳奥特，是珀金埃尔默公司国际业务部的一个小主管。”
“同时，我还是米国国防部下属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简称DARPA）信息技术处的一个项目负责人。”
大卫盯着伊森出示的证件看了几秒，眼中的好奇慢慢褪去，问道：“你是军方的人？”
“是，也不是。”
“如果你了解DARPA，可能就不会这样问了。”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
“呵呵～我们换个地方聊，怎么样？”伊森笑着向大卫发出邀请，说道。
“可以！”大卫站直了身体，看向街对面的乔瓦尼高声道。
“你来开车，去我的办公室。”
“好的。。”右手一只握着怀里手枪的乔瓦尼，转头向白迈克丢过去一个眼色，快步跑到大卫身旁，警惕的打量了几眼伊森，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
在路上。
坐在后排的伊森，向身后看了一眼，对身旁的大卫笑问道：“戴维斯向我说起你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要见你必须先预约啊！”
“你说的是。。戴维斯·莱希？”大卫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的反问道。
“当然！”
伊森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乔瓦尼，慢慢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自顾自的点燃后笑道。
“戴维斯的爷爷是莱希将军，我的外公是尼米兹将军，你说我们能不认识吗？”
“尼米兹？”
“他是那位二战中米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的海军司令。。？”
“是啊～”
伊森猛吸了一口香烟，扭头看向窗外吐出烟雾，轻声道：“他就是那位在太平洋舰队密苏里号战列舰上，接受了岛国无条件投降的米国海军代表、太平洋舰队司令、海军五星上将，切斯特·威廉·尼米兹！”
“直到现在，旧金山还会在每年10月5日，举办纪念尼米兹的活动，并把这一天定为尼米兹日。”
“海军最新服役核动力航空母舰，也被命名为尼米兹级航母。。”
“他的名字，将会随着它们一直被人记住和流传，直到。。”
在车窗外吹进来的冷风中，伊森突然安静下来。
“。。”大卫默默听着伊森用古怪腔调诉说着自己外公的光辉事迹，忽然感觉这位看起来已经年过三十的中年人，心中似乎一直憋闷着一股莫名的怨气。。？
他习惯性的用手指搓了一下戒指上的宝石，转头看向车窗外，心有所感的说道。
“我小时候和朋友们曾玩过一个游戏～”
“我们会把自己引以为豪的事情分别写下来，然后让大家评判到底谁才是我们当中最幸运的那个人。”
“从那以后，我渐渐明白了～人如果有了相互比较的心思，才会激发出隐藏在心中的各种欲望，并让它在心里生根发芽。。”
“可等我长大后，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我又发现了。。”
“原来我认为可以自豪一生的事情，在这里并不是那么耀眼。。”
“原来我觉得长大后可以获得的自由、独立、自主等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去拼命一点点争取再加上一些运气，才能有机会得到。。”
“而这些对于。。家庭环境比较好的同龄人来说，它们反倒是成了某种负担和枷锁！”
“。。？！”伊森把手里的烟头丢出窗外，扭头看向大卫，眉头紧皱着笑了。
大卫感觉到了他是在看自己，目光却依旧看着窗外，微笑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卡内斯。”
“他曾说。。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掉家族笼罩下的阴影，更无法摆脱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夹杂的复杂情绪。。”
“我在听完他这些话之后的第一反应～这小子就是生在罗马的罗马人，却觉得自己没有了追逐自由、自我的权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被操控的命运，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无效的反抗。。”
“但是等到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互相了解更多之后，我又感觉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和执念了。。”
“因为他出生的那个家族，确实是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他选择人生的权力和自由。。”
“这些影响，有些人觉得甘之如饴，有些人则认为它是毒药，还有些人认为理所应当。。”
大卫慢慢转回头，看向伊森的眼睛问道：“你呢？”
“你已经选择接受它了，对吧？”
“呵呵～”伊森发出一种带着苦涩的笑声，再次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耸耸肩道。
“我的舅舅小切斯特·威廉·尼米兹，从二战前就在海军潜艇部队服役，直到57年晋升少将军衔后才在我外公的劝说下，离开了军队。”
“现在，他是马萨诸塞州珀金埃尔默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我的老板。”
“我在DARPA的工作，就是他亲手安排的。。”
“我这次来纽约，是为了代表DARPA和欧洲航天局的委托，向珀金埃尔默公司进行一些业务咨询。。”
“哦？”
“这次业务咨询是什么？能说吗？”
伊森嗤笑着摇头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个项目最初起源于69年，米国国家科学院批准了大型太空望远镜（LargeSpaceTelescope，LST）项目。”
“但是在同一年，在阿姆斯特朗踏上月球的土地之后，政府拨给宇航局太空项目的资金开始减少，使LST计划进入了非常尴尬的阶段。。”
“于是，LST规划师不得不在预算限制下设计望远镜，考虑若干减负措施，例如减小主镜的尺寸、减少科学仪器、制造和测试备件的数量。”
“最终，设计师把主镜的尺寸从120英寸减小到94英寸，并于去年重新启动了该项目，拿到了项目图纸审批和后续的资金支持。”
伊森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向大卫说道：“珀金埃尔默公司，是国内外最知名的光学设备制造商，恰好我的一位学长是LST项目的规划师。。”
“所以他就想办法把我借调到项目组，让我代表项目组去找珀金埃尔默公司董事长，也就是我的舅舅小切斯特·W·尼米兹先生，商讨一个更合理的价格。。”
“我懂了！”大卫看着被学长当作了工具人的伊森，忍不住笑道。
“如果你不想做，可以拒绝啊！”
“这种事应该没人能强行逼着你去做吧？”
“啧。。”伊森露出很无奈的表情，摊手道。
“换作是别人，我肯定不会答应啊。。”
“可是那位学长前些年帮我过很多次，我根本无法拒绝。。”
“对了！”
“我这次过来纽约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会感兴趣。”
“超威半导体公司（AMD），你听过吗？”
大卫飞快的眨着眼睛，点头道：“去年夏天，它连续上了几次电视新闻，据说它的年销售额将首次突破了一亿米元，将成为继英特尔公司之后的又一家国际芯片供应商。。”
“对，就是它。”
伊森放松的向后靠了靠，笑道：“AMD的创始人杰里·桑德斯，也曾在仙童公司工作过。”
“他和英特尔公司的创始人摩尔先生，非常熟悉。。”
“但他在创建AMD公司的时候，却已经比英特尔公司晚了两年，让他几乎找不到人投资了。。”
“我那位学长与杰里是好朋友，当时他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给杰里的AMD公司投资一些钱。。”
“所以，你就投了？”大卫用有些唏嘘的语气追问道。
“投了。。”伊森同样略感唏嘘的笑着道。
“你投了多少？”
“五万。”
“那你这次来纽约，也是为了AMD？”
“嗯～这次我来纽约，就是为了参加AMD公司在纽交所上市的听证会。”
“哇哦~！！”
“如果这次AMD能成功上市，你岂不是要成为千万富翁了？”
“没那么夸张，顶多是个百万富翁。。”
“。。？！”大卫故意瞪大了眼睛，盯着伊森看了一会儿，终于在他眼里发现了一丝得意，笑道。
“百倍投资回报率，你还不满足啊？”
“有了这几百万米元，你已经可以宣布财富自由了！”
“财富。。自由？”
“什么意思？”伊恩有点没听懂，反问道。
“它代表着。。你可以不用工作，只需要把它存进银行里吃利息，就能过上梦想中的自由生活。”
“。。呵呵！”伊森听完大卫的解释，感觉很好笑的摇摇头，叹道。
“你别忘了我的身份和工作！”
“就算我想退休不干了，他们可不会放过我。。”
“他们？”
“对！”
“他们是谁？你的家人吗？”
“不～”
“他们。。”伊森的脸上慢慢没有了表情。
他用略显冷淡的声音说道：“他们是站在戴维斯身后的人，也是希望我一直工作下去的人。”
“如果你想见他们，我可以帮你安排。”
“算了。。谢谢！”大卫回想着自己在休斯顿的经历，长长吐出一口气道。
“我知道被人从后面推着向前的感觉，很糟糕。”
“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可能都无法摆脱。。他们！”
“伊森，我和戴维斯的计划，他和你说过吗？”
“说过。”
“你怎么看？”
“我已经来了啊！”
伊森微笑着挑了挑眉毛：“我今早特意赶来等你两个多小时，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啊！”
“OK~”
大卫笑着向他伸出右手，笑道：“欢迎你加入，我的朋友！”
“哈哈哈～”伊森笑着伸出右手，抓住大卫的手非常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