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章 海上狼群
咣当一声，因为体型太大，威尔逊男爵坐下的时候椅子移动，发出了刺耳的动静。
他也浑不在意，或者说在场的两个人并不足以让这位男爵大人在意。
李景虽然是李家坡的领导人，但在威尔逊看来也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小角色，甚至李家坡也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罢了。
至于海德·洛克非乐，姓氏虽然很唬人，却只是洛克非乐家族的旁支，还不足以让他小心翼翼。
坐下之后，威尔逊随手拿起菜单：“咱们边吃边谈？”
其他两个人自然没有异议。
点菜之后，威尔逊忽然问道：“海德，听说你们的石油公司又在南海发现了一个大油田？”
海德·洛克非乐脸上露出笑容:“上帝保佑，就在南越南部的的大陆架上，有兴趣？”
威尔逊笑着摇头：“洛克非乐的午餐我可没有资格分享，不过我听说飞利浦殿下似乎很感兴趣。”
这一次海德终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作为强大的洛克非乐的一份子，他可以不在意一个男爵，但飞利浦公爵却是不容忽视的。
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足以让洛克非乐慎重对待。
海德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我们素来欢迎有实力的合作者，分享利益，合作共赢。”
威尔逊男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实际上他提起那位公爵，就是为了表明自己背后的跟脚。
威尔逊男爵这次能够取代麦粒号成为后任总督，就是因为获得了这位大人的赏识。
李景在一旁听着，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不由暗暗庆幸，这一步棋走对了。
威尔逊男爵展示肌肉之后，主动起头，进入正题:“二位先生，相信我们来到这里，都明白各自的诉求和利益，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速联人在安达群岛的基地已经开工建造了，我们必须做出同等的应对。“
李景瞅了一眼海德，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过话茬儿道：“我很赞同阁下的观点，我认为为了保证航线稳定和地区和平，必须在马六甲建立一个更有利的协调机制，包括沿线各果，以及英美两果……”
海德眯了眯眼睛，虽然他没看见，却也能猜出来，事先李景跟威尔逊沟通过。
这并不奇怪，李景本来就是精神上的英果人，虽然英果人放弃了李家坡，但对曾经的宗主，依然心生向往。
可惜这种精神上的倾向改变不了美英实力上的差距。
自从战后，美果和速联短暂联手，摧毁了英法的世界殖民体系，就彻底打断了大英帝国的脊梁。
让曾经的父亲不得不依附于儿子。
海德淡淡道：“李先生的提议很好，不过作为域外果家，我们和英果还是不要加入这个机制。”
威尔逊男爵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海德会拒绝，这明显不符合美果的利益。
海德则加了一句：“大统领刚刚邀请波列日涅访问万圣屯。”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人瞬间就明白了。
任何细枝末节的利益，都要为更高级别的正策让路。
在完成东亚的破冰后，妮可的声望提升，变得更加强势。
威尔逊男爵皱眉沉默片刻，思忖着飞利浦公爵与对方的份量，最终选择了妥协。
“好吧，我们退出，马六甲海峡由印泥、马来、李家坡建立三方共管委员会。”
……
会面结束，海德和威尔逊走了，李景送到餐厅外面，脸上带着微笑，目送两人上车，直至汽车走远还在挥手。
却在汽车拐弯消失之后，笑容蓦的消失。
李景对今天的会面寄予厚望，但是最终得到的结果令他很不满意。
原本在他的设想中，最好的结果是建立一个美英都加入的多方协调机构，共管理马六甲海峡，届时他就能挟洋自重，成为美果代理人，获得更多话语权。
一直以来李景对李家坡的定位都很清晰。
李家坡地域狭小，不具备独立发展的条件，要想生存下去只有寻求依附。
最开始他想融入马来，但效果并不好。
又因为老宗主英果的收缩，好像破抹布一样把他丢弃掉。
那时李景甚至去过古晋，算是急病乱投医。
直至最后抱上了美果人的大腿，这才算安稳了一些。
但李景知道这远远不够，他必须让李家坡拥有更大利用价值。
恰在这个时候，速联人突然在安达群岛上修建基地，让他找到了机会。
没想到他信心满满的，却只看到了眼前，没有顾及全局。
在南洋的利益跟全局产生冲突的时候，美果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顾全大局。
虽然，海峡三方共管还是会达成，但缺少了美果人和英果人的加入背书，必定令李景少了很多狐假虎威的机会。
这个时候，从旁边快步走来一个青年，到李景身边低声耳语。
李景微微皱眉，转头问道：“现在就走。”
十几分钟后，李景的汽车抵达市中心的酒店楼下。
他从车里钻出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快步走到里面。
在酒店的咖啡厅，李景见到了一名穿着中式传统长衫的老者。
“李先生，幸会~”老者有些气度，虽然年纪不小，却是腰杆笔直，如果杜飞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竟然是魏三爷！
李景打量魏三爷，并没有握手，而是抱抱拳：“魏先生客气，请坐。”
两人说的是闽省话，魏三爷是漕帮出身，对个地方言都很精通，否则南来北往走江湖，语言不通根本吃不开。
魏三爷从京城来到南洋，算是鸟归蓝天，鱼游大海了。
他本身是漕帮的大爷，儿子魏成功又是部队里的红人。
去年魏成功跟宋珍珠结婚，魏三爷的儿媳妇是朱丽身边的卫队长。
这是什么概念！
魏三爷都没想过，他们老魏家还有祖坟冒青烟的一天。
就算解放前风光的时候，也就是个江湖草莽，哪有这个档次。
魏三爷是明白人，本来在京城出来还有些忐忑，到了古晋一看，竟是这个形势，立马支棱起来，赶紧跟国内联系。
原先那些徒子徒孙，找家境不好的，有野心的，归拢过来。
短时间内，围绕着魏家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只不过与王玉芬他们家不同，魏三爷这边是朱丽的铁杆。
不管是魏成功还是宋珍珠，都是朱丽的拥趸。
这趟派魏三爷来见李景，完全是私人性质的，来探一探口风。
魏三爷笑呵呵的，跟李景攀谈。
虽然江湖气很足，但得承认魏三爷很会聊天。
尽管李景刚刚有些失意，此时落座半天也没觉着烦躁，直至说到关键之处。
魏三爷直言不讳，问起李家坡与印泥和马来的频繁互动。
李景的心中一凛，他倒是没想到古晋那位女王会关注这个，因为三方共管马六甲海峡的事，实际上跟古晋并不搭界。
随即李景反应过来，这里边涉及到了苏比安。
在苏哈图死后，印泥地区彻底分化成了几个部分。
古晋原先虽然不属于印泥，但跟古晋攻守同盟的坤甸是硬被林天生切出去的。
再加马来也是三方之一，他们频繁互动引起古晋方面的警惕就好理解了。
李景连忙笑着解释，表示只是正常的商贸沟通，绝没有任何正治意义。
魏三爷一笑，倒也没有刨根问底。
因为他已经判断出李景的话是真是假，再说别的也没有意义。
等魏三爷离开，李景的脸色更阴沉。
他知道古晋和坤甸有花果的背景，尤其是坤甸那位小林酱军。
李景揉了揉太阳穴，愈发感觉棘手了。
……
另一头，几小时后，杜飞和朱丽收到了魏三爷发回的电报。
根据魏三爷的判断，李家坡的确跟印泥和马来勾连，但暂时不清楚有什么目的。
魏三爷只是打草惊蛇的那根棍子，真正刺探的还得是专业人员。
接下来只要盯着这三方的动向，不难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他们的计划。
杜飞看了看电报，笑着道：“想不到魏三爷到了南洋还能发挥余热。”
朱丽对魏成功的父亲有些印象但也不多。
一早上起来，亲自给杜飞做的早餐。
平时都是别人伺候她，今儿好不容易自个男人来了，朱丽显得相当积极。
又是伺候杜飞起床，又是亲自做饭的，似乎要抓紧时间，尽量找一点普通夫妻过日子的感觉。
那才是当她更期盼的日子。
从朱丽那边出来，杜飞计划去工业区的船厂看一看，下午再去看看王玉芬母女。
工业区这边由陈方石陪着，吃过朱丽做的早餐，乘车抵达古晋郊区。
船厂属于入驻新工业区的第一家企业，规划了一大片紧靠海边的土地，一共有一大三小四个船坞。
其中最大的干船坞可以建造排水量四万吨的巨轮，三个小一点的船坞也能建造万吨轮船。
目前三个小船坞已经建成了，正在建造三艘货轮，最大的船坞还在建造，预计到年底才能建成。
届时将会建造一艘一万五千吨排水量散装货轮。
杜飞担心，之前船厂发生了英果技术人员和领导层的动荡，可能对厂里的生产造成不利影响。
但实际抵达船厂，发现影响似乎不大。
厂里的工作依然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并没有出现停产停工的情况。
反而在清洗掉那些害群之马，剩下的工人效率更高，产生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不过只生产货船看不出厂子的技术能力，真正考验造船厂的是军舰。
当年，朴茨茅次船厂巅峰的时候，曾经生产过战列舰这种当时海上的终极兵器。
现在却只能生产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排水量几千吨的商船。
这样肯定不行，杜飞千方百计把这座船厂搬迁过来，可不是为了生产商船。
商船再大也只是民船，只有军舰才是真正的力量。
对于杜飞的要求，名叫迪克的英果厂长一脸为难：“杜先生，我明白您的要求，但这……非常抱歉，这真的非常困难。”
杜飞脸上没什么表情，示意他继续说。
迪克厂长道：“我们船厂的设备虽然没问题，但有经验的工人和技术人员太少了，最重要的还缺少配套企业，没有这些配套设备，我们空有船厂，也造不出军舰，客观地说现在能维持产能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杜飞点头，明白迪克厂长说的没有错。
军舰本身就是非常复杂庞大的系统工程，指望一家船厂包办一切并不现实。
面对这种局面，杜飞也没有办法，这里毕竟不是国内，有比较完备的工业，别管东西的技术水平怎么样，但至少该有的都能生产出来。
杜飞想了想了道：“如果不能建造军舰，那导弹艇呢？前不久进口的024导弹艇怎么样，能仿制吗？”
迪克经理是老油条，当初搬迁船厂过来，他就知道这不是一般商业行为。
一听杜飞提出这个要求，立即胸有成竹道：“这个没问题，不过也只能是船壳，我们没有导弹和对应的雷达，这个必须另行解决。”
杜飞点头，倒也没指望更多。
导弹可以直接从国内买，其他配套的电子设备和武器也一样。
按杜飞心里设想的，要想最低限度保障宋国海岸线的安全，至少需要二十艘024导弹艇。
每艘导弹艇配备两枚‘上游’反舰导弹，就是四十枚以上反舰导弹，足以在本地区形成有效的威慑力。
遇到敌人吨位更大的军舰，形成有实战意义的海上狼群，抵消位于南海左右的南越和吕宋军舰优势。
从船厂出来，杜飞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深深感觉到道阻且长。
国内至少有完备的工业基础，南洋这边是真的一穷二白，要什么没什么。
即使现在杜飞手里捏着价值二十亿美元的黄金财宝，面对这种情况也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慢慢用时间消磨。
有钱，有人，再加上十年埋头，或许到八十年代才会看到真正的起色。
杜飞一边想着，一边乘车返回城里。
在船厂待了大半天，本来说下午两点到王玉芬那边，现在看来肯定要迟到了。
等明天还要到加到里的电厂去看看，毕竟是工业区的动力中枢。
接下来的家用电器工厂对电力的需求只会更大。
快三点了，杜飞的车停在了一座位于河边的别墅门前。
里面早就有仆人在门口盯着，看到有汽车停下，立即到里面禀报。
杜飞来到门前，正好看见王玉芬小跑着出来。
看见杜飞的瞬间，眼眶立即沁出了泪水，大叫了一声“爷”~
原先在京城，她只能在自家小声的叫，但在这里却是肆无忌惮的。
杜飞看见她，心里也不大好受。
王玉芬明显瘦了，按道理生产后的女人发胖很正常，王玉芬却出了尖下巴。
知道杜飞要来，明显是打扮过了，穿着一袭长裙，露出两截小腿，脚上踩着居家的拖鞋。
头发扎了一个马尾辫，因为瘦了显得眼睛更大，鼻子也比原先挺翘。
嘴唇涂了口红，让整个人变得明艳起来。
杜飞上前，抱住扑到怀里的女人，轻声道：“让你受苦了。”
王玉芬的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碰上杜飞的眼光，立即低下头，小声道：“爷，对不起，我……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杜飞听她说‘对不起’不由得一愣，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听到后面有些无语，不过这个年代有这种思想也不稀奇，尤其是王玉芬这种传统的女人。
伸手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说啥呢~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生闺女更好，是咱贴心的小棉袄。”
杜飞这个态度让王玉芬松一口气，只是明显仍对男孩耿耿于怀。
杜飞笑着道：“你想要男孩，大不了下回再生一个。”
王玉芬眼睛一亮，她不是没想过再生。
只是真的可以吗
王玉芬心里不太确定。
虽然说离开了国内，但在南洋还有朱丽镇着。
当初来到这里，她就跟朱丽见过了。
虽然按道理朱丽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老婆，但架不住朱丽有女王光环呀！
即使朱丽这个女王是杜飞推上去的傀儡，但女王就是女王，一个国家的国王。
王玉芬难免觉着低人一头。
好在她不是孤家寡人，弟弟也很争气，在这发展的不错。
再加上父母，以及当年她爷爷留下的徒子徒孙，到这边来总算有些根基。
又在这时候接到了陈方石抛来的橄榄枝，总算让她获得了一些安全感。
“对了，我大闺女呢？”杜飞这才想起孩子。
王玉芬道：“本来一起等你来着，刚才睡着了，放屋里了。”
说着拉着杜飞往里走，又道：“对了，我在这边学了好多新菜，等晚上给你尝尝。”
杜飞笑着答应，顺着石板路来到别墅的一楼。
里边仆人候着，在沙发旁边放着一个婴儿车。
杜飞和王玉芬的女儿正躺在里头呼呼大睡。
小丫头粉嘟嘟的，头发又黑又密，跟王玉芬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早前杜飞已经起过名字，叫杜舒云。
杜飞头一回看到闺女，不自觉的咧嘴直笑。
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女儿的感觉似乎又不一样。
小家伙刚睡着了，嘴角淌着口水。
王玉芬的奶水好，两个大号的，储量也很足，把小丫头喂的白白胖胖的。
正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陌生人，小丫头的眼皮动了动，嘴也吧唧两下，忽然睁开眼睛，跟杜飞的眼神碰上。
大概停顿了几秒，然后“哇”的大哭起来。
杜飞倒是没吓着，毕竟有过孩子，算是经验丰富，立即抱了起来：“大闺女不哭，让爸爸抱~”
抱着孩子颠了两下，谁知这小丫头不吃这套，哭声不仅没停反而更响亮了。
“我来吧~可能是饿了。”王玉芬伸手接过去，先摸了一下尿布，确认没有粑粑，便把衣服的侧襟解开。
比原先胀大了一号，送到小丫头面前，她自己就张开嘴，两只小手抱着，汩汩的吸吮起来。
杜飞瞧着，不由得舔舔嘴唇，竞也有些馋了……
结果，晚上王玉芬本来准备亲自下厨，最终也没下成。
王玉芬躺在杜飞怀里，在杜飞耳边呢喃：“爷，奴想死你了，每天数着日子过，就盼你能来看看我和云妞儿。”
杜飞抹着她头发，亲了一下额头没有说话。
这是没有办法的，自从王玉芬决定要孩子到南洋来，就注定是聚少离多的结果。
杜飞转移话题问道：“家里人都好吗？”
王玉芬“嗯”了一声：“爸妈都好，小东也比原先出息了，像个男子汉的样子。”
这话倒是没错，毕竟是王玉芬的弟弟，算是自己的便宜小舅子。
杜飞比较关注王小东。
在里边蹲了三年，真正让王小东成熟了，到南洋来也算是不急不躁。
尤其王玉芬过来，王家跟陈方石绑定，陈方石原本打算提一提他。
王小东却主动回绝了，用他的话说，有我姐夫在，我晋升的机会很多，与其急着往上，不如踏踏实实，在下面把根基打牢，等三十多岁再上去才能站得稳不栽跟头。
这件事杜飞得知，对他更刮目相看。
要知道，少年得志最容易得意忘形，吃到了机遇的红利，却以为自己很能耐。
王小东已经迈过这道坎儿了，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识。
杜飞道：“放心，小东那边我有安排。”
王玉芬道：“对了，欣欣那丫头你觉得怎么样？”
“于欣欣？”杜飞诧异道：“怎么提起她了？”
王玉芬道：“是王老师，上回听她的意思，似乎想让欣欣跟小东处处，我不知道是她的意思还是陈老的意思。”
提起于欣欣，杜飞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个丫头了。
上次在香江看见已经是两年前了。
算算年纪也不小了，难怪她妈要帮她张罗对象。
在王家这边，于欣欣虽然不是陈方石的亲闺女，但王老师跟陈方石的夫妻感情甚笃，俩人还生了一个儿子。
跟王小东倒也算是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