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张二婶儿

她在院中和云儿、月儿玩秋千。她们二人不肯将黑衣换下换上女装,说是只有穿着黑衣才不会放松警惕,不会忘了自己的职责,她也不好勉强。

金小三儿拿着一张二百两银票说是何掌柜送来的,这她又惊喜又意外,没想到那千户家的夫人,真的愿意多付钱,来买下那件主打款。她将银票交给沈曜让婉儿告诉他地址,将银票悄悄送去那千户的兄弟家去。

金小三儿没想到一夜之间小姐院里来了这么多高手,每个人气息内敛、内力深厚。金玉只见金小三儿一直盯着他们几人,给他介绍了一下,见他眼睛发亮,心想还真是个武痴。

她不死心的又去书房翻那些图册,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怎么制衣,心里郁闷决定出去走走,不用轿子也不坐马车,这可把婉儿急坏了。

“小姐,不可啊!上次你着急去仙衣坊不坐马车,路上都碰到外男了。小姐还未出阁要小心谨慎呀!况且有身份的女子都不会在街好走着的。”看她那么着急最后只能听她的用马车出行。

婉儿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个朝代的女子属于弱势群体,尤其未出阁的女子。盛朝民间流传着抢亲的风俗且由来已久,未出阁的女子如果被男子碰到手臂,或身体其他部位就要被娶回去。

所以未婚女子多带面纱不让人看到容貌,并且深居简出,直到洞房才见到对方样子的人比比皆是,这不就是盲婚哑嫁嘛!

逛街当然要逛吉祥大街,这里是百姓聚集地。不同于天字街的肃穆、地字街的静谧,在这里可以看到顺城百姓生活的真实面貌。道路两旁是各色各样的店铺,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家大门大敞的酒楼里传出说书声,他让沈曜停下马车,想下车看看却被婉儿一把拉住。

“小姐,咱们不能进去。”婉儿紧张地拉着她。

“为什么?你不是带银子了吗,我想听书。”婉儿的样子让她想笑,好像她一撒手她就跑了一样。

“小姐,女子是不能去酒楼的。”婉儿坚持。

“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去。”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子不可以出现在公众场合。

“律法没有规定,不过里面全是男子。”想着一大堆男子投来地注视目光就不舒服。

万般无奈只能听婉儿的。刚刚在门口隐约听到说书的声情并茂地讲安王的绯闻,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兴趣,打定主意下次一定换男装进去好好听听。“那你回去给我读话本子。”她趁机敲诈。

“好、好、好。”只要小姐别进去怎么都可以。

她和婉儿、云儿走进一家珠宝铺子,铺子门口停了一辆很气派马车,车上一个金色的宋字,马车旁站着两个小厮。

珠宝铺子的小二一见有人进门马上将她们迎了进去。铺子里一阵香气传来,原来是里面的女客身上的味道,香气清新细闻还有些香甜的味道,不似普通的胭脂水粉呛人的味道。

“小姐,您想选点什么?”掌柜的为刚才的女客服务,店小二不敢怠慢她们。

“我看那家小姐手里簪子很别致。”她指着刚才的女客。

那女客回过身来,体态婀娜,一身水粉色绣牡丹纱裙,面带一白色天丝绣兰花面纱,倭堕髻上插着一根碧玉玲珑簪,气质清雅。朦胧中能看出她长得很美。“小二,给这位小姐看看吧。”

声音也很好听,语调不急不缓,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二接过簪子递给她。“小姐,眼光真好,这是珠光宝气店大师设计之作,今儿才到,仅此一支,先前已经让这位小姐定好了。”店小二生怕两人抢起来,这事屡见不鲜,都是贵人他可得罪不起。

这是一支镶猫眼石金簪,她看着这件簪子莫名地眼熟。

“谢谢小姐了,既是小姐定好的当然不能夺人所爱。”将簪子递了回去,店小二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

对面的小姐微低头对她示意,付了钱就出去了,连走路都是大家小姐的规范。

看来看去也没喜欢的首饰就走了,沈曜已经等在外面。这时婉儿说“小姐,我想起来了,刚才是右相家的马车,想必那位小姐就是和安王定亲的宋姝盈吧?”

“刚才的女子果然是大家风范,和安王殿下真是一对璧人啊!”她对刚才的女子印象还不错,没有世家小姐的傲慢。她们没看到沈曜不自然的表情。

她提议去郊外走走,婉儿看离关城门的时间还早就同意了。一行人向着城外驶去。沈曜不同意行驶的太远,他们就在离顺城不远处的护城河边停下来。

远远望去层峦叠峰,婉儿说那是忘忧山,景色秀丽,她决定下次早点出发一定去那看看。她们在河边一棵大树下休息,婉儿将带来的糕点和茶水放在草地上铺着的毯子上,四个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品尝糕点心情很好。

这时她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下到护城河边不知道要干什么,她走得很快,摔倒了又爬起来完全不理会身上的泥污,只是快速地向河里走去,一愣神儿的功夫河水已经漫过她的腿了。

“那人不是要自尽吧?沈曜、云儿你们快去将她拽上来。”她大叫一声和婉儿顺着河边跑向那个人。

他们俩移动速度极快,很快到那人身边将她拽上了岸。她和婉儿跑过去才发现是一个中年女子,她双眼无神,满脸绝望的神色。

“张二婶儿,你怎么在这儿?”婉儿认得她。

她想起来婉儿和她说过,这难道就是在大树下被人发现和男子见面后就嫁了的张二婶?婉儿说得没错她过得很不好,一身粗布旧衣裙补了又补,身材枯瘦、面色蜡黄、双眼无神,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和婉儿将她扶到马车上,给她食物她也不吃只是流泪。“张二婶儿你怎么了?为什么想不开呢?你的孩子还那么小。”婉儿怕她又想不开,一直劝她。

提到她的孩子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发泄了心中的痛苦后向她们讲了她的事。原来当年张二婶儿是被骗到大树下的,还以为树下的人是自己议亲的人。这件事发生后议亲的人和她退了亲又娶了别人。她心如死灰决定自我了结却被救了回来,最后死心了就嫁了。刚成亲时丈夫对她还行,可是后来知道她当时拒婚自杀,从那时起就对她非打即骂。

她过了十多年苦不堪言的生活。这次她的丈夫又打她,不光打她还用言语折磨她,说她不如勾栏院的女子。她万念俱灰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想不开就想跳河自杀。

她和婉儿听的气愤不已。她的丈夫还算是人吗?简直就是一个暴力狂加变态嘛!难为张二婶儿还和他过了这么多年。

“张二婶儿,你把他休了,还不信了,天下没有王法了。”正义愤填膺呢!她们都奇怪地看着她。

“小姐,只有男子才能休妻。”小姐失忆连常识都不知道了?

“那就和离,他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去衙门告他去。”

“小姐,整个盛朝从来没有女子提出和离的。”婉儿无语了,小姐这观点是从哪学来的?

“凭什么?女子又不能休夫又不能和离,那不想和丈夫过了怎么办?”听到对女子不平等的事她就火大。

张二婶儿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她想过自杀却从来没想过和离,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顺从夫君。可刚刚那个美丽的小姐说出来的话让她灰暗的心仿佛裂开一条缝,透出一点儿光来。

“你别怕我会帮你,你想好以后怎么继续生活了吗?”金玉试图说服她改变自己的现状。

张二婶儿却对着她跪了下去。“请小姐做主,我想,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听着让人心酸。‘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多么简单、平凡的想法却成了她的奢求。

她和婉儿忙扶起她。“我们去衙门告他,请县令判你们和离。”金玉当机立断。

“小姐,我们能告赢吗?”婉儿很担心,女子提出和离是前所未有的事。

因为张二婶儿不敢回家,就将她安置在何掌柜那里,仙衣坊有为店员提供住宿的客房。何掌柜为她准备了洗澡水和吃食,并找来一套衣裙,让何掌柜将她的旧衣服收好。

张二婶儿对她们千恩万谢。她总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这些年她经常半夜被丈夫撵出家门,她心疼孩子一次次回去求他,可他越来越变本加厉。

来到仙衣坊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这里住着的都是女子,她们有的是孤儿、有的是寡妇、有的是被休弃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那个小姐开了这个店,不光让这些女子有地方可呆又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从未想到女子可以这样活着,不用依附男子活着,这让她心里为之振奋,一颗向往自由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