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一)

站在许珵许翰林面前的,是几个穿着衙役服装的差人,手上提着大锁链子,一抖弄,哗哗的响。

其中一个头头模样的衙役说道:“许翰林,你的事儿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珵一听,心中慌乱,急忙忙说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吆喝,李头儿,原来这家伙还杀了人!数案并罚,看样子是少不了脖子上要来一刀了!”李头身旁另一个老油条模样的衙役说道。

许珵见状,忙不迭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往李头手上塞过去,说道:“我跟顺天府的柳府台是老朋友了,各位通融通融,我稍后亲自去见柳大人!”

李头嘴角一撇,露出轻蔑的笑容,把银子往地上一扔,说道:“且,还摆官架子呢!说实话,你这银子我们可不敢收!别说你跟府台大人是朋友,就是跟内阁的大人们是朋友,我们可也不敢通融!”

“别别别,那个,噢,我跟宁王爷也是老交情了!”

“还宁王爷宁王爷!朱宸濠这个奸贼在江西反了,还宁王!知道找你什么事儿不?就是因为京里面宁王府的管家出首,供出你是贼王的同党!还宁王!李头儿,别听他废话,赶紧锁上得了!“

李头儿嘿嘿一声,同着几个差人,将许珵拿铁链子一锁,推推拉拉就走了。

许珵边走边挣扎边叫道:”老赵,快去找我的那些个好朋友来救我,快去!“

大街上人流涌动,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跑来跑去,也有的是官差抓了其他人往顺天府衙走去。很多的人对着这些被抓的人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许珵离得比较远,也听不太清,隐隐约约的听到些声音:“朱······反了,要抢咱皇爷······已经派兵了······”“听说,江西·······什么什么仁,也在招兵,要平······”

许珵没来由的就想起老道士嘴里嘟囔的那些话,什么猪拱翻圈要吃人,人杀猪等等。

正想着,又经过昨天的茶楼,许珵鬼使神差又瞥了一眼街角,顿时像被人三九天被人扒光丢进了冰窖子里!

街角,有一个人,窝在那里,穿着破烂的道袍,头上松松散散挽着个发髻。那人似乎感应到了许珵的目光,咧着嘴冲他嘿嘿一乐,正是前几天被投河的疯道人!

许珵不知道自己是迈的哪几腿,也不知道怎么走的路,等回过神来,已经是在顺天府的大牢之中了。

他这才明白,什么老道士的先不去管他,赶紧要想个办法见到知府柳见南。

许珵立刻站起身来,抢到牢房门口,正要张嘴喊叫,旁边的牢房中同样冲起来一个人,摇晃着牢门,大喊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知府大人!我是冤枉的!”

许珵略一思考,准备告诉这些衙役自己的背景。

这时,就听对面那个哥们哭喊道:“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我是皇上的小舅子,我是国舅爷!快放我出去!”

外面顿时冲进来一个黑脸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嘴角尽是横肉,手里拿着根木棍,冲进来就劈里啪啦的打在对面那人头上。那个汉子顿时抱头躺倒了地上,嘴里呻吟着。

吓得许珵,还有很多其他准备喊叫的狱友,纷纷缩回到墙角。

翌日过堂,许翰林终于在顺天府大堂上见到了柳见男。

只见柳知府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许珵见状,忙站起来,刚要说话,身子就一个趔趄,重新又跪倒在地。原来是后背被一个衙役一棍子敲在背上。

许珵疼的龇牙咧嘴,跪着说道:“年兄,是我啊!御棋院许翰林啊,我们上个月还在花荷居······”

只听见“啪”的一声,柳见男把惊堂木重重的敲在案子上,打断了许珵的话。

柳知府喝道:“哪来的刁民,胡乱攀附!左右的,与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一刻钟后,几个衙役拖着许珵上了大堂。他屁股上的衣服早已被打烂,被鲜血粘在皮肤上,又疼又痒!他身体所过的地面,都留下了淋漓的鲜血,嘴里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柳知府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心道:“总算你落在了我手里,想当初你在宁王面前百般折我的面子,今儿个可算是找回来了。”

原来,许珵一直与宁王交好,有一次正在下棋,恰好柳见男拜会王爷,也在旁边观棋。王爷便让许珵与柳见男手谈一局,哪知道当时许珵刚刚官拜翰林,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更是目空一人,举手丝毫情面不留,中盘便大胜,关键是还嘴贱兮兮的说了句:“柳知府这围棋的水平,比我家门房老赵可还差了一大截,哈哈哈哈······”

虽然后来二人面上似乎交好,但柳知府一直记着这事,这回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柳知府一拍惊堂木:”下跪何人?“

这回许珵也老实了,乖乖的问什么答什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言语上的不敬。

柳知府见状更是开心,又问道:”说吧,你与逆王朱宸濠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他在京城的内应,等逆王攻打时投诚献门的?“

许珵一听,连忙否认,心知这条罪名,那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就算是打死在了当场,也要咬紧牙关,再说了,他好歹是皇上的红人,满朝的旧识,谅他也不敢太过分了。

柳知府怒目圆睁,喝道:”还敢不招,上大刑!给他上脑箍!“

这脑箍之刑,乃是外五刑的家伙,相传是唐朝索元礼发明,把铁箍套在犯人的头上,在铁箍和脑袋之间不断地加入木块,本来之间就没有多少空隙,还在不断地加如木块,到最后可以直接的把犯人的脑浆挤出来,酷辣无比!

随着一块块的木块的加入,许珵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回到了牢房之中。

忽然络腮胡子走了过来,敲了敲牢门,说道:”醒醒,醒醒,有人探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