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剑术初成
太易之剑,未见气也,神之始,及至气散而宁。
太初之剑,元气始萌,气之广大,浩浩荡荡,凝于鸿蒙,万物之本。
太始之剑,阴阳之气交合,混而为一,自一而有形。
太素之剑,形而有质,清气上升如天生甘露,浊气下沉似地生醴泉。
太极之剑,乘气动静,以生阴阳,阴阳之分,位焉天地,育焉万物。
此先天五绝剑,得能练成者,长养百骸,以舒元气,元气无形而能制有形。手虽无剑,然利剑在心,而无处不是剑,无一不可为剑。
剑风拢处,正似烘炉大冶,如若巨海长江。
自旧年早秋阔阔真踏上太子府的巨舰之后,至今已一年有余,姜澄儿的先天五绝剑已近乎练成。
然而,她于那一句“一百刻中为一息,方知大道是全身”总也领悟不透,剑术虽有所成,却总是达不到最为精益透彻之境。
王著道:“这本是大道至深处,亦是道之所始处,一时参详不透这也是自然。”
姜澄儿心觉亦然,以她如今的武学根柢,行走江湖已可算得上少有人能敌,至于武学境界,本也是需要机缘的,不必强求。
寒冬将至,又是一年。
她听闻,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甄缙率百万蒙古铁骑西征,势如破竹无往不胜,后又连平西北乱军,罢东瀛战事。
阔阔真嫁入东宫之前,亲上奏疏,书言黄河连年泛滥,中原之地旱涝相接,又逢战事未休,民不聊生,故恳请皇太子妃册封大礼一应从简。
其言辞诚挚恳切,引得忽必烈圣心大悦,甚而数次于大殿之上百官之前盛赞太子妃为贤徳媳妇。而阔阔真也得以避开南必皇后的干预,未有带任何亲卫陪侍而入东宫。
姜澄儿还听闻,数月前东宫添了新儿,忽必烈对这个憨状可掬、玉雪聪明的皇嫡孙甚为喜爱。
小皇孙生在西北军营太子大帐中,满月时还未回宫,适逢西北大捷,元帝亲下诏书封其为皇太孙,宜播嘉惠,大赦天下。
及至行皇太孙册封大典之时,大都城中金鼓连天灯火辉煌,其时张袂成帷盛况空前,可谓是荣宠之极。
玉无泽说起这些时,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可是禁不住姜澄儿对甄缙关心切切,便只好将她过去一年所见所闻尽数说与澄儿知晓。
她这一趟回到仙霞岛,原本是想碰碰运气来寻久失音信的姜澄儿和林照,却没想到他们真的就在岛上,这着实令她大大惊喜了一番。
从她口中,姜澄儿方才知道,陆念羽回到扬州东郊后,终与陆警予及太易太初等师弟们相见。
陆警予那时已然伤重不治,自知命不久矣。她手中的业火丹还有两枚,然而太易太初等五人均已中了絮云针毒。
半月之后,太易太初等人的絮云针毒尽数消解,可那时,陆警予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原来,陆警予是用自己的血救活了他们。
她此前被朱夕楚蒙骗喝下混有业火丹的苦茶,后来虽用南诏秘术克制,然而她于秘术参详不深,故而解毒甚缓,后又被天湖派的人偷袭,故而体内业火之毒至今未解。
用毒腐周身的鲜血,混以余下两枚业火丹,足够勉勉强强救活她抚养长大的那五个孩子。对于她来说,这是值得的。
陆念羽等人发现真相的时候,她气血已亏,已是回天乏术了。
然而她这一次,终于摒弃了心中所有的怨愤与不平,可以坦坦荡荡去见她的父亲了。
自她走后,陆念羽与玉无泽去往昆仑走了一遭,并没有收获任何关于陆念羽父亲的消息,只得徒劳而返。
而她座下五弟子,奉命召回衡山旧部,众弟子同心协力,于扬州东郊建起了一座新的混沌庄,从此只专心传其衣钵,再不过问庙堂之事。
至于南诏派的掌门之位由何人接替,则是姜澄儿未能猜到的。
知期,如今全名唤作陆知期,便是这南诏掌门人。
姜澄儿笑着说道:“在我印象中,知期还是小孩子呢。”
玉无泽道:“这个啊,还需得着落在当日救了你的南诏秘术上。南诏秘术原是只传与下一代掌门的,念羽虽习练了秘术,然而他于掌门之位并无念想,推而不受。余下知晓此秘术的,只许尤、你和知期。然你与许尤并非南诏门人,便只得他了。”
她又叹道:“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知期也长大了。”
姜澄儿道:“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不止是知期,我们亦是如此。”又问道:“既如此,陆公子这一趟为何没随你一起?”
玉无泽道:“原是要一趟来的,然而前日里他接到南诏弟子密报,说大都城内有一人貌似其父,他便先行赶去查访了。不过,我这一趟上岛来,却发现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姜澄儿问道:“何事?”
玉无泽道:“我明明记得,王姐姐这药圃之内,还剩一朵月光花的。难道…”
她想起重伤南诏五大弟子的絮云针,一时心中大惊。
絮云针重现江湖,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当年,因中土大地月光花的绝迹,导致天湖派失却了这最为重要的一味配料,不得已早早退出武林纷争,在阿合马党羽的庇佑下暗行卑劣之事苟且生存。
月光花此物,十年来,唯仙霞岛上存了三朵。而其中一朵,当日已用来为姜澄儿解毒。
那么,余下两朵呢?
姜澄儿旧年上岛时,从东海船家口中知道了甄缙所取的那一朵已落在朱长庚父女手里。
而最后一朵,如今亦并不在抚云阁药圃之内。
玉无泽道:“若其余药材充裕,则一朵月光花的球茎,至多可配六枚絮云针之毒。南诏五人,再加上林照哥哥,如此算来,天湖派手中或许已没有可用的毒针了。”
姜澄儿道:“可朱长庚手中那一朵呢?”
玉无泽道:“他消失了这一年多,那一朵月光花自是无从查究了。姜姐姐,你如今神功既成,不如随我一道去大都吧,或许能查出些什么。”
姜澄儿笑道:“你不说,我也是要赖着你一起去的。我练这剑术,原本就是为了去杀阿合马。”两人当即约定翌日便启程前往大都。
明月初升,秋风瑟瑟,地上的落叶被刮得直打旋儿。
玉无泽左顾右盼,终不见林照其人,便问道:“我上岛来已半日了,为何不见林照哥哥?”
姜澄儿道:“他平日里都在后山种花解闷,我与他也常常见不着的。等明日一早,我们去向他作别便是。”
她心想,林照生父虽并非宋度宗,然而他终究曾受封为前朝卫王,后来又被陆秀夫等人迎立为帝,这俱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纵然这中间纠葛牵扯颇深,实难分证,却也难保元廷不会对他不利。
故而她在玉无泽面前,将自己与林照同为俞皇妃所出,实乃亲兄妹之事隐去不提,只说是结义兄妹。
而当日阔阔真离去之时,她亦曾托其勿将此事告知他人,哪怕是对甄缙,也不要提起半分,否则林照便有性命之虞。
蓦地里,白影闪动,林照和王著一同出现在抚云阁院前。
玉无泽一转头,忽而惊道:“怎么是你?”
姜澄儿和林照俱是一愣,不明其意。
这时,王著抚掌大笑,道:“啊哟,小娃娃,九年未见,你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