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偷窥

厚厚的积雪把学校生活区边上的围墙粉饰成了巨无霸“年糕”，除了王怡曾经住过的寝室还能依稀见到窗户的上沿，其他的寝室压根就见不着窗户，完全与积雪在视觉上融为了一体。秋枫心里觉得奇怪，甚至连他这个无神论者也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天垂怜于他，让他在王怡走后还能窥一角她曾经入住的寝室？

他怔了好久，随手从身边一株枯木上伸手一攥。在冰天雪地上早就丧失了生命力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折断声，枯枝上的积雪飘飘洒洒飞扬起来，弄得秋枫的眼睛里痒痒的。他一手握着枯枝，在临近王怡窗口那个奇怪的凹陷处随意戳了几戳。

积雪轰然崩塌了一大片，露出了包藏在里面的暗黄色的砖块。秋枫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王怡寝室边上这一断围墙上的积雪显得有些特别，就似一条长长的玉带上打了个结，原来那一小段的围墙竟然是破裂的。

他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样的安全隐患自己来这儿半年竟然没有发觉，喜的是，单身的王怡也没因为这段围墙的破损而惹出大麻烦。他好奇心起，试着向围墙内伸出一条腿。秋枫惊讶地发现，通过这段残破的围墙，身子瘦削的人竟然能轻易钻进校区，就连他这样身体强壮的也只是费了些劲，但还是穿过了围墙。

借着雪光，秋枫楞楞地注视着王怡寝室的窗户。寝室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秋枫记得以前到王怡寝室时，她总是拉着窗帘，而现在窗帘已经拉起，在窗框边上打着结静静在挂在那里。

秋枫总觉得有些不对，瞪了许久，突然哑然失笑。王怡寝室的窗户上，铁条制的简易窗棂几两根居然弯曲了，王怡可能是怕野猫会钻进来，竟然在歪曲的铁窗棂上密密地缠绕了几十圈麻线。

他呆了一会，沿着一排寝室的外围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寝室门口。快要过年了，原本不多的一些工厂因前段时间的大雪都已经停产，可能是供电部门进行了抢修，很少来电的寝室，在秋枫无意中一扯灯头线时居然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已经酒醒的秋枫，虽然身子上没觉得冷，可被少许积雪飘进皮鞋中也觉凉凉的、粘粘的怪不好受。他拎着热水瓶走到寝室门口，拧了一下水龙头，水龙头纹丝不动。好不容易拧开了，却发现根本就没一滴水。

水管被冻结了，秋枫无奈之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到寝室中拿了一只脸盆，在外面挑选干净的积雪装了一大盆。回到寝室中的秋枫，把装满雪的脸盆放到了昏暗的白炽灯泡下。他伸了试了一下，觉得温度还是太低了，往脸盆下塞了七八本厚厚的书，直到脸盆中的积雪快挨近灯泡，秋枫才满意地舒了口气，累得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一道明亮的光线划过他的寝室，随之传来门卫老太喝问的声音。秋枫没好气地在床上大声吼了一声，门卫老太听出了秋枫的声音，这才停止了吼叫，不一会就站在了虚掩着的秋枫寝室门口。

门卫老太埋怨秋枫，回学校也不吭一声，可把她吓坏了。秋枫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毕竟放假了，快要过年了，这当儿谁还会留在冷清清的校园中过夜？秋枫懒懒地回了一句：“老杨，刘教导请我在他家喝酒，这酒多了嘛我也没法赶回老家了，就在这儿将就一夜，明天早上再赶回去。”

门卫老太点头称是，罗里罗嗦地说了一大通，忽然又不满地道：“小秋老师啊，我不是给过你大门钥匙了嘛，你怎么不开门而又翻围墙进来呀？差点把我老太婆吓个半死。”

秋枫忽然心中一动，装作很随意地道：“老杨啊，我是从学校后面的围墙边过来的，看到王怡住的地方雪塌了一大块，就从那个缺口进来了。老杨，这缺口是学校的安全隐患啊，王怡为什么不让校工把它修好？”

门卫老太居然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小秋老师，你说的太对了。这个问题，不光是王怡，连我和老头都反应过好几次了。我们把这事向总务处反应过，总务处的人么就搬几块砖胡乱一塞应付一下，可没一两天就又塌了。我向史校长反应，他为难地说现在学校经费紧张，这段围墙需要重新整修，要弄就一起推翻重来，修好厚实高大坚固的新围墙，可这需要向上级打报告申请。”

秋枫无语地道：“就这么一段围墙，影响学校安全的，上级没有批准？”门卫老太摇了摇头道：“也不是那一回事，只是听史校长说报告早就打上去了，只是一直没有回文。史校长还专门带着刘教导和赵总务他们围着学校围了一圈，最后觉得这段路基本不会有人走，对学校安全影响不大，因此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秋枫更是无语了，他相信门卫老太说的是实情。毕竟在他工作的那个年代，学校还不是什么校长负责制，相对来说很多学校的事得民主决议。史校长带刘教导考察围墙，按照他们两人的关系，刘教导么基本会从中作梗的，修建围墙的报告，恐怕还没在学校领导中通过，更别提上报了。

说话的当儿，脸盆里的积雪也在白炽灯的炙烤下化成了清水。门卫老太见秋枫忙着把冷水灌进热水瓶，在抽屉里翻找“热得快”烧水，无趣地嘟囔了几句就离开了。

开水烧好了，秋枫泡了一会脚后，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起来。他想起了那段破损的围墙，又想到了那次进王怡卧室王怡问他爱不爱她，后来又突然变成一个冰美人的尴尬，秋枫忽然一个激零：难道是有心存不轨的人也知道围墙上那个缺口？王怡莫非是被多次骚扰，那天她发现了骚扰她的人躲在窗外，这才故意对着自己演了场戏？

“寡妇门前是非多！”秋枫一下子想起了这条古训，王怡的单身虽然是离婚造成的，可活寡妇的事实还是摆在那儿的。王怡为什么几次说将来如秋枫发现她利用了他，不要怪怨她，莫非就是内疚把秋枫当成了活道具？

秋枫的心结一下子解开了，他觉得那时自己曲解了王怡。如果真有人对王怡心存不轨，那她利用一下秋枫叫暗中偷窥之人知难而退又有何不可？别说是这等小事了，哪怕王怡对他明说了，秋枫可能会不顾一切冲过去把那家伙从黑暗中揪出来一通暴打。

心结虽然解除了，可新的疑云又笼上了他心头。既然有人欲对王怡图谋不轨，那为什么王怡不说出来？就算四周的人都视她为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她不肯说也没法说，但对秋枫她应该是信任的啊？为什么不对秋枫明言而一个人独自默默承受呢？

没有这个家伙，王怡可能还不会这么坚决地调走！想到王怡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地跑到大老远艰苦的新疆去支边，秋枫的眼眶竟然湿润了。虽然王怡走了，但秋枫决定要找出这个一直骚扰她的家伙，给他点颜色瞧瞧。只是他压根就没王怡的联系方式，上哪儿找王怡打听呢？何况就算他问了王怡，王怡肯定也不会痛快说出来。

他神经质地从床铺上坐起，重新拉亮了电灯，急速又仔细地翻阅着王怡留给他的照片。可照片上没留下任何一个字，秋枫失望之余，眼光自然停留在了那本诗集上。

他不知翻阅了多少遍，可除了那个令他怦然心跳的唇印，其余的字都是王怡以前做的注释，根本就没什么特别之处。秋枫沮丧地坐在椅子上，这一通紧张的操劳让他在大冷天的居然开始流汗了。头昏沉沉的，秋枫站起身，顺手推开了玻璃窗。

虽然他记得刚回寝室时，外面没什么风，可当他推开窗户的那一刻那，窗外一股凉意直袭他脸，让他打了个喷嚏。好在这股风只是瞬间袭来，理工科出身的秋枫自然明白冷热空气对流形成风的原理，压根就没什么惊慌，而是抹了一下脸，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呆呆地望着校园内的雪景，不一会，睡意再次向秋枫袭来。他关上窗户，正想和衣而躺，忽然眼光瞥见，只见刚才那股风把照片吹得一片凌乱，甚至有几张从桌子上吹落在地。秋枫叫苦不迭，赶紧蹲下身子迅速捡起照片，小心翼翼地抹去上面的尘灰。

有一张照片引起了秋枫的注意，他仔细地辨别了一会，竟然发现那是王怡站在寝室外面围墙破损处拍的。更令他心惑的是，其他照片上王怡都是巧笑嫣然，神情身姿都十分迷人，何以这张照片上，她没摆任何姿势，只是笔直地站立着，而且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他反复地把这张照片与其他照片做了认真的比对，越来越觉得王怡留给他的这张照片中可能蕴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就是王怡想告诉他，她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的原因，只是用什么方式才能破解王怡的心灵密码，这可把秋枫愁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