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扉页上的唇印

秋枫急匆匆地奔回了冰冷的寝室中，他来不及整理一下床铺，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用刀子割开了王怡留给他的用报纸裹着的厚厚一沓物事。层层报纸包裹下，赫然露出了一本诗集，那是秋枫很熟悉的曾向王怡借阅过的《汪国真诗集》，另外还有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没有粘上胶水，秋枫随手一抖，从里面哗啦啦地掉出了十几张照片。照片上的王怡风情万千，摆着乡下人连想想都害羞的姿势，或在小河边，或在田野上……

秋枫看着照片上的可人儿，一阵酸楚感立即涌上了心头。他无力地瘫倒地床铺上，为自己没能及时赶回来送王怡一程而内疚不已。脑子一阵空白，好久，回过神来的他伤感地拿起那本熟悉的诗集翻阅起来。

扉页刚打开，一个性感漂亮的鲜红唇印立即刺激了秋枫的眼神经。王怡走时，什么话也没留给秋枫，甚至吝啬得连一个字都没肯留下，唯独在诗集扉页上给秋枫留下了这枚唇印。秋枫看着唇印，脑海中立即闪过王怡平时那迷人的倩影。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一下那个唇印，可当他的嘴唇刚要触碰到纸时，忽然触电似的缩了回来。这是王怡留给他的，秋枫不忍心毁了，必须好好珍藏起来。

校园里已经放假，静悄悄的没一个人。秋枫和衣躺在冰冷的床铺上，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叫醒了，刘教导在叫门，秋枫想起自己旷工的事，从床上一蹦而起，迅速打开了门。刘教导笑眯眯地站在秋枫寝室门口，秋枫这才注意到，久雪之后天上竟然看见了太阳，而且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刘教导堆着笑脸告诉秋枫，他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经过校门的时候，门卫大妈扯着喉咙告诉他，说是秋枫已经回来了，刘教导顾不得回家做晚饭，直接跑来敲开了秋枫的寝室门。

秋枫紧张地向刘教导解释自己为什么呆在滨海这么多天的原因，刘教导却一摆手打断了他。刘教导笑眯眯地道：“小秋啊，这事怨不得你。天灾嘛，这不，不但是学校停课，连工厂都停产了。”

秋枫心中稍稍安定，他支吾了一下问道：“刘教导，那我这些天没在学校，学校会不会把我开除？”

刘教导像发现了外星人似的把秋枫瞧得心里直发毛，良久方才说道：“秋枫啊，按理说，你作为一个新教师竟然这么多天没来上班，是该作旷职自动离职处理的。”

秋枫吓得一个哆嗦，刘教导突然拖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只不过嘛，好在学生都停课了，连期末考试也取消了，所以你这次旷职对教学并没什么太大影响。而且这次是天灾，也不能完全怪罪你，你一个堂堂师范大学毕业的正规教师，肯到我们这所以民办教师、代课教师为主的乡镇中学来，也是我们的光荣，怎么能轻易对你作出这样严肃的处理呢？”

秋枫大喜过望，竟然忘了向刘教导道谢。刘教导接着道：“现在教育局本就缺少老师，只是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故，一般是不会轻易处分老师的。”他顿了一下又道：“何况你和胡书记家公子是同班同学，谁还敢这样处理你啊？”

秋枫没想到这次又是托了胡司令的福，心中不免暗自庆幸有这么个当官父亲的同学。他舒了口气道：“刘教导，那史校长没说我什么吧？”

刘教导“嘿嘿”一声，神情古怪地盯着秋枫，好半天才说道：“小秋啊，学校里谁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老史呢又是百般看我不顺眼，他怎么可能会对你这么好说话？嘿嘿，若不是我拼命与他争，或许你还真让老史开除了。”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秋枫有种重生的感觉。他如释重负地对刘教导千恩万谢，心中又觉得对不起刘教导了，把刘教导送的烟早就抽完了，竟然没帮刘教导办事。好在刘教导也不会问秋枫具体办事情况，因为秋枫曾经蒙过他，说是胡书记关照的，调动升迁的事绝不能对外乱说。他暗暗决定，哪怕胡书记的秘书警告他不许再与胡司令来往，他也一定要寻个机会到胡书记家去一趟，借看望同学的名义，在胡书记面前为刘教导美言几句。

刘教导热情地拉着秋枫到他家吃晚饭，本已又冷又饿的秋枫假意推辞了一番，也就毫不客气地跟着刘教导来到了他家中。刘教导的家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上，秋枫刚进村，就有不少村子中的学生热情地对刘教导和秋枫喊着“老师好！”，这让秋枫又有了一种美美的感觉。

当天夜里，刘教导支走了老婆和儿子，和秋枫对饮时，向秋枫传授了许多如何在学校里立足的经验，甚至批露了很多秋枫都不敢想象的“内幕”。当然，这些内幕大都是针对史校长的，秋枫知道他俩几乎是敌对关系，对刘教导的话也不敢全信。

当秋枫回敬刘教导一杯时，醉醺醺的刘教导忽然神秘兮兮地道：“小秋啊，听说你和王怡好上了？”

秋枫吃了一惊，酒意立即消退了大半。他极力否定，说虽然王怡经常请他吃晚饭，但两人绝对是清白的，他一直把王怡当作自己的姐姐来看。刘教导坏坏地道：“小秋啊，就我们两人在这里，这些事你也就别抵赖了。你和王怡的事，几乎全校都晓得了啊，恐怕有些学生都知道了在暗中说你们呢！还好，她已经调走了，以后不会有什么事了。”

秋枫一时无语，怔了一下冲动地问道：“刘教导，那您知道王怡调到哪了吗？她告诉我是调回城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所学校。”

刘教导奇怪地看着秋枫，好久才说道：“王怡哪调回城了？现在往城里调是多么难，何况老史也肯定不同意王怡的工作调动啊！小秋，实话告诉你吧，王怡能调离我们这儿，是她申请去新疆支边了。也正是因为支边，这是市里大力支持的，所以老史也没理由也不敢不在调令上敲章了。”

秋枫怅然若失，没想到王怡竟然主动要求调到了艰苦的边疆地区，而这又让他想到了从新疆返城的叶宛欣，心中立即对新疆这个从未到过的地方生出了许多亲近感。他呆了许久方才问道：“刘教导，我就不懂了，王怡如要调动，史校长为什么要阻止？既然这个学校没什么人喜欢王怡，那她想调走，史校长不是应该更开心吗？”

刘教导呡了一大口酒，眼神中居然露出了些许淫荡之色。他神情怪怪地道：“小秋，你还真是艳福不浅。王怡虽然不受大家待见，可你瞧瞧他那白嫩的皮肤，那种城里人才会有的妖娆打扮，还有她那销魂的身姿，哪个男人不想干上一记呢？嘿嘿，只是别人没那福分，倒是让你小子捡了个便宜。”

秋枫的脸红红的，他没想到刘教导竟然也会说出这样低俗的艳话。可他知道自己辩解是多余的，刘教导绝对不可能相信他，只能是越描越黑。而且刘教导的那一番描述，被酒精灼烧着的秋枫听了居然也有了一种冲动，好似自己真的和王怡发生过什么似的。

刘教导这时站起身，拍拍秋枫的肩膀，迟疑了一下道：“小秋啊，我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秋枫被他戳到了虚处，只得硬着头皮含糊地“嗯”了一声。刘教导的酒也多了，居然没有再追问，而是故意长叹一声道：“小秋，我这事你得抓紧办了。要是老史仍留在这里，恐怕时间一长，他为难你的地方多了，连我也不好帮你说话了。如果老史走了，这校长的位置怎么着也该轮到我坐坐了，那时你可就是全区最年轻的教导了。”

秋枫赶紧奉承了几句，还连声说多谢刘教导提拔。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史校长要针对为难自己，因为他觉得史校长虽然不苟言笑，其实人还挺不错的，还曾经表扬过几次秋枫。刘教导忽然神秘兮兮地道：“小秋啊，老史这个人一贯阴阳怪气的，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心中怎么想的？”

他又意味深长地告诉秋枫，他曾经多次见到史校长单独找王怡谈话，而且几乎每次都是王怡蒙着脸哭着离开的，留在他身后的只有史校长的谩骂。刘教导告诉他这些是什么意思？秋枫一时没弄明白，而刘教导却再也不敢明言，说是凭秋枫的聪明，早晚会明白的。

夜深了，秋枫告辞了刘教导返回学校。厚厚的积雪把学校和附近的村庄映得如同白昼，秋枫心念一动，竟然没有直接走向校门，而是绕了一大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学校后面的教工宿舍区外侧。

他顺着学校围墙想着心事慢慢踱着步，不知不觉来到了王怡曾经住过的寝室边上。他隔着低矮的围墙凝视着王怡的寝室，心中忽然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