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斩获

清扫战场是个麻烦的活计，魔法师们提供技术采集情报，民兵负责体力劳动，还有自然女神的祭司来举行宗教仪式，处理暗银主教的尸骨。按照圣精灵的传统，隧道里的遗物都是阿洛缇的战利品，当下她在市民眼里与拯救定辽的英雄无二，民兵们拍着胸脯保证，会一点不差的把战利品送到她住处的院子里。这不是阿洛缇自己的要求，是仇龙借她之口转述给精灵们的，除了他自己魔像的残骸，护教军们的兵甲中有不少昂贵的材料，不仅设计新的构装能用上，重新整理后能卖钱也是好的。少女被护送到家时已是凌晨，她累得脑筋都有些转不过来，作为新晋的见习魔法师，许多事情不需要她参与，现在她可以好好休息了。护送她的贝利耶匆匆离开，留下了几个女精灵照顾阿洛缇，也是在阿洛缇家里暂住，一场火灾让大量的定辽居民无家可归，少女租住的冷僻凶宅成了附近仅存的几栋完好房屋。点燃壁炉，加柴把火烧旺，姑娘们烤干衣服，围绕着温暖的炉火铺好被褥，少女家里没有多余的家具，暂住的精灵们只能搜罗一些铺盖睡在地上。阿洛缇贡献了自己的床垫寝具，因此也和大家挤在壁炉旁。厨房里剩余了些食物，少女都拿了出来，有人在篝火上架起了小锅，锅里是猪腿肉炖菜豆，还挨着壁炉炕了几张薯饼。不过没等猪肉煮烂、薯饼烤熟，有一半的姑娘都睡着了，阿洛缇睡眼朦胧，强打精神，还在挂念仇龙的灵体状况。“敌龙者，你真的没事么？”少女摩挲着驱动核心，原先冰冷的金属被她焐得温乎乎的。阿洛缇对老师撒了谎，她并非无法与契灵交流，只是依仇龙的交代，营造出惨胜暗银主教后，契灵进入休眠的假象。少女没去细想仇龙这么做的深层目的，她只觉得敌龙者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话更少，满怀戒心，全然没有得胜归来的喜悦。阿洛缇见过森林中受伤的猛兽，都是缩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警惕任何靠近的人，就像仇龙眼下的样子。他的伤势严不严重，他是不是很虚弱，没来由的，少女感到心里有些刺痛，她印象中的敌龙者未曾有过低迷的时刻。“永歌小姐，我只是消耗了太多的魔力，有点儿累罢了，不用太担心。”离开人多眼杂的地下，阿洛缇的心灵对话就没停过，关切之色溢于言表，仇龙好言安抚之余，也感慨少女确实了解自己，他的灵体身躯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奇特到他自己都要熟悉一阵子。阿洛缇的眼睛眯上了，可粉润的唇瓣还在嚅动，她与仇龙的意念交流无需张口，显然是困乏得迷糊了。“请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可以好好聊聊。”仇龙的话像是催眠的魔咒，少女不再抗拒浓浓的睡意，她安静下来，族人们分吃炖肉和薯饼都没能叫醒她。阿洛缇睡着了，眉眼间的依稀带着眷注的神采。借住的姑娘们也都填饱了肚子，进入了梦乡。夜深人静，只有仇龙醒着，正是他理清思绪的好时候。在地洞中，幽灵藏身于驱动核心，利用少女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为的是窥探其他精灵的态度，主要是魔导士学正这些精英人士的态度。仇龙能感受到精灵民众对自己的善意，哪怕是其中的排外分子，最多的反应可能是惧怕他、疏远他。精灵中的精英人士不然，他们有防备自己的动机，亦有铲除自己的实力，今夜的大战仇龙将自己置于众人视野内，锋芒毕露，他不得不考量双方的距离与关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没有了“镰月”构装的依仗，仇龙颇为敏感，疑心甚重。恩将仇报在他眼里不是小概率事件，越是取得了胜利，仇龙越是如履薄冰，像暗银主教那般乐极生悲的情况，他自认同样难以接受。帝国的精英们第一次发现仇龙有能力消灭一支护教军时，表现出的慎重，让他觉得是个好兆头，彼此留下了缓和的机会，或许能尝试着合作。暂时消弭了外界的威胁，仇龙注意力的焦点回归到自己身上。阿洛缇的直觉没有错，他的灵体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然则，这种虚弱是相对而言的，仇龙衡量现存的魔力，与前两天比较并不算少。那么虚弱感是从何而来呢，仇龙琢磨，根源是出在神力金焰的煅烧上，他的灵体如同被淬炼过一般，容纳魔力的上限扩大了。好像五十毫升的水放在一百毫升的杯子里，和放在一升的瓶子里作对比，给人感官上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实际上仇龙推断他的魔力容量提升了十倍不止，幽灵的魔力即等于生命，光是从数字上看，他能承受的伤害也提高了十倍以上，可谓是全方面的提升。灵体不单单发生了量变，还有质变。神力的侵入令仇龙烈焰焚身的同时，也是一种强制的交流，使他领会了一丝神力的殊异，那是一种高度秩序化的能量，按照特定的近乎无可撼动的规律运行，给了仇龙莫大的启示。他的灵体一面被神力所消解，一面又被神力所重铸，但这重铸不是神只单方面的行为，亦非同化，而是仇龙有意识的去学习、去掌握后，根据神力的特征调整得来的结果，让自己去适应神力，再借用神力，最后抗拒神力。杀戮护教军得来的雄厚魔力在这个充满了痛苦的过程中挥霍一空，成了高昂的学费。神力展现出的秩序性与规律性，凌驾于幽灵的原始本能之上，仇龙姑且以“神性”来统称。魔力和神力虽然是两种不同的物质，然而，能衍化出万千法术的魔力可塑性极强，沿着神性引导的轨迹运转无碍，让仇龙的灵体有了一个全新的结构。仇龙最直观的体会，便是灵体更加精粹凝炼，仿佛重新拥有了肉身一般，自己精神稳定了不少，不用再苦苦压抑、克制。再者，他的感知变得清晰了，不像昔日老觉得事物都是灰蒙蒙的。魔法师们所指的元素长老级契灵，大约是自己如今的样子吧，仇龙想，他魔力充盈的状态，与狂鹫将军、学府学正这些“英杰”较量，都不借助外物应该是旗鼓相当的。仇龙能搜罗到的精灵典籍，均未提到契灵升阶的方法，他这次因祸得福，却比上次的阶位提升还要凶险。上次仇龙吞吃专研死灵术的人类魔法师骨铭，找到了由精怪晋级妖灵的道路，那是在意志坚定的情况下，通过累积力量达成的目标。这一次但凡魔力、意志、应变、运气差了分毫，魂飞魄散即是他的下场。而且，随着灵体的改变，仇龙愈发不敢跟凡人接触了，过去幽灵的身体无时不刻的散发着寒气，短时间的触及凡人的躯体会导致冻伤不说，还会无意识的夺取微量的生命力，眼前这种能力被再次放大，也是仇龙躲在驱动核心中不敢现身的原因之一。阿洛缇有契约的庇护，但仇龙无法保证其他人不受灵体的影响，毕竟这不像游戏，能设定关闭来自友军的伤害，驱动核心的安全阀装置隔离内外，几乎是他唯一的选择了。经历了两次升阶，仇龙决定总结些经验出来，罪不能白遭，尤其是与神力交锋的过程，简直是神只手把手的教他体悟神性，等闲暇下来，他可以找同为幽灵的瑚藻做几个实验。生命形态的升华是仇龙战胜暗银主教的首要斩获，其次，要数他从遥州秘宝上得到的收益了。圣精灵帝国的律法对仇龙的约束力小得可怜，他也没有什么太多道德上的包袱，平日只考虑自己和阿洛缇的利害，地底精灵为了秘宝牺牲了几百条人命，仇龙没有理由不好奇青铜色圆筒内到底装着什么。秘宝的容器给了仇龙一个小小的惊喜，他的“亡者探知”能读到里面的部分文字，是关于“熔铸炼金术”与“活水银”的工艺记录，详尽的记载在两张皮质卷轴上，大概精灵们根本就没有加密这两个技术，反正没有人能将秘宝带离。过目不忘的仇龙数秒就将可读取的内容抄录到脑海里。容器内没有第三张卷轴，不过仇龙在圆筒的内壁发现了一些咒符印记，依据圆筒的厚度，他推断剩余的“真龙盟誓”可能被封禁在容器的夹层里，受容器的整体保护。“真龙盟誓”才是遥州秘宝的核心，仇龙听说是种高深玄奥的咒文类魔法，连魔导士都无法研习，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究极”法术。仇龙估计自己拿了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缺乏短期变现的价值，又要承担偷窃秘宝的风险，何况他不了解封禁的具体细节，贸然破解会造成很多麻烦，于是碰也没碰。能把制造“龙铠”的技术消化一半，应用到新的装甲里，仇龙便心满意足了。战利品和胜利附带的财富与荣誉，倒是对阿洛缇更有用，还有许多无形的好处，需要仇龙去运作一番，筹划得当的话，他们手中的力量将又壮大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