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收割
为了打开被仇龙阻塞的归路,混血精灵们发起了第二波的冲击。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暴徒挤在一起,排成三行堵在街上,前面的战士举着圆盾和鹤嘴锄,他们希望能抵挡住弓箭的同时,用破甲兵器逼退“镰月”构装。再后两行的混血精灵分别拿着长戟和长枪,看来第一波逃回去的幸存者瞅准了市民民兵们长兵器不多,他们的指挥官依据情报修改了战术。如果暴徒们的背后是鳄尾在调度兵力,仇龙可要夸他一句殚精竭虑,混血精灵举事前武备齐全,作战时的也算是用心听命,能灵活的进行临场应变。不过,一支军队的基础永远在于组成它个体,鳄尾高估了自己,亦高估了手下的混混们。混编战阵一接近,仇龙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那些护鼻盔下的暴徒目光胆怯,外围的混血精灵出于畏惧心理,不知不觉地往内圈收缩,导致他们的队伍脚步看似严整,实际上参差不齐。“敌龙者先生!”市民民兵们的代理队长扎泽,在矮墙工事后喊了一声,“这次您得和我们并肩防御了。”铁匠望过来的眼神带着许些凝重,仇龙霎时有点困惑,随后马上明白了,在市民民兵看来,这回混血精灵的阵势十分具有威胁性。鳄尾的战术选择不能说是错的,假若自己不在,暴徒们可以轻松反制市民民兵们的迟滞和骚扰,双方的军械相差悬殊。“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可以。”“镰月”构装中传出的声音非常冷漠,也别具一番说服力。仇龙往前跨了两步,让自己的位置越过市民们把守的街口,以杜绝敌人缠住他时偷袭矮墙工事。原本是气势汹汹的重型步兵密集冲锋,被混血精灵们走成了缓步地推进,这让“镰月”构装自如的把控了彼此的间距。仇龙侧过身,双手握住大剑剑柄,剑尖低垂,斜指地面。机械魔像的臂长大约三尺,大剑的长度四尺有余,两者相加不算持握的位置,计有七尺的长度。混血精灵们装配不了大长戟和大型步兵矛,这两者的长度多为十二尺到十六尺,简单的运用也非是老练的战士不可。故此,暴徒横阵中的枪、戟均为十尺左右,摆在二三排的攻击范围与仇龙相差无几。距离感是兵器技击中的核心要素之一,按致命程度来说,排在第一位也不为过,习惯于短刀棍棒死缠烂打的混血精灵们显然没这个觉悟。但仇龙是甚为娴熟的,他发动“断岩斩”时,暴徒们还处于一种蒙昧的状态中,全然无知的踩进了死神的领域。“镰月”构装双臂拖起大剑,他的动作刚开始很慢,仿佛给人一种错觉:他挥舞的是一根粗大的铁船锚,沉重得难以驾驭。然则仇龙兀然加速的一瞬,沉重的压力便由大剑传导到了暴徒们身上,一想到船锚样的武器将会落到自己身上,有的人连呼吸都吓得停顿了。雪白的“别离”剑刃倒映着焚城的烈焰,化作一道绚丽的光弧自暴徒的横阵边缘斩入。第一排的混血精灵们闭上眼睛,只顾将盾牌牢牢的护在胸前,已做好了被大剑抽飞或付出一条手臂的心理准备。而他们身后的暴徒却看到,倚为干城的战友毫无征兆的齐胸裂成两截!盾牌是厚榉木外包铁皮,甲胄是硬牛革套着锁子甲,内里的肉身壮实强健,正是肌肉和骨骼密度处于顶峰的盛年。可在仇龙的剑下,它们加在一起表现得尚不如穿着树叶衣服的稻草人。长戟手和长枪手没来及刹住步伐,撞进了衣甲碎片和血肉断肢中,湿黏的地面令他们靴低打滑。“别离”斩过一轮的仇龙,没有收回武器重新站定,而是如链球运动员一般,甩着大剑旋转起来,以离心力为武器威力做二次增幅。因为把全部魔力都投入到了驱动齿轮核心上,“镰月”构装未放出吞噬灵光,所以大剑剑身上镀了一层浓重的血色。暴徒们徒劳的架起长戟格挡,看着乍现的剑光,如一面赤红的月盘碾向自己。三角形的剑尖划开了死者的胸腔和肺叶,没有足够的气流让他们惨叫,旁观者只能听见琐碎的金属断裂声和骨肉分离的噗噗声。混血精灵的首领一直在后方督战,他见到手下们的阵势停滞不前,知道是发生了激斗,可鲜血在阵中接连喷涌而出,几乎成了一大团粘稠的血雾漂浮在战场上,鳄尾不由得眯起了竖瞳的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想看出个究竟。转动中的“镰月”构装掀起呜呜的啸音,朝前多移了一尺,第三轮飞旋中的大剑更为峻急刚猛,星钢金属的剑体发出躁闷的嗡鸣。由于仇龙的斩击一次比一次迅速,仅剩的暴徒长枪手完全没有思考进退取舍的时间,甚至尚未倒地的长戟手尸体亦遭遇了重复的切割。双层的人墙厚度终于令“别离”的轨迹变得滞塞,失去了原先御使时的平滑手感。仇龙不追求整齐的切口,他把手中大剑当成是剁斧,粗蛮地撕扯着敌人的躯干,强行要把月盘剑斩完成。于是鳄尾看到最后一排的混血精灵长枪手们,身体纷纷从中段炸开,半空中落下的血雨和尸块犹如徐徐拉开的帷幕。红黑相间的帷幕下,“镰月”构装大开大阖的剑舞戛然而止,面前堆积着几十名暴徒的残骸,如同观众们为精彩表演掷出的花簇小山。见识过仇龙血腥剑术的铁匠扎泽一时失语,以他的眼光自然能认出山国舍伦的武技,可人力与魔力机械施展的效果大相径庭。倒是矮墙工事内市民民兵们敲着武器,鼓噪不已,为黄金大盗助威,当混血精灵重步兵露面时,他们是最担惊受怕的。没看到战斗过程,只看到战斗结果的鳄尾,自仇龙肃然不动的身上感到了一股凛冽的杀气,蜥蜴人较低的体温对寒冷的反应很迟缓,但是他仍旧有种心脏被冻结的凉意。那些是定辽混血精灵中的骨干成员,鳄尾亲自选拔出的勇士,竟然不到两个呼吸间,即被“镰月”构装割麦子般尽数杀死,想到这儿,蜥蜴人不禁心中抽痛,而恐惧则趁虚钻入,肆意扩张。幽幽的灵光吞噬着尸骸堆,苍紫的熊焰腾起,处于中心的仇龙成了个依稀可见黑影,仅有极少数人明了或猜到这奇异的景象意味着什么。“他是在进食。”一支戴着丝线和细银叶编织成手套的手,从蜥蜴人的背鳍抚摸上来,缓解了鳄尾肌肉的颤栗。“我的弟兄们成了他的养料?”混血精灵的首领面容呆滞,竖瞳的眸子眨巴着,泛出星点的泪滴,他嘴中含糊不清,翻来覆去的问,“你是说,我的五十多个弟兄都成了他的养料?”“多么冷酷而漂亮的魔像啊,它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可惜了。”暗银女主教拎着刻有银灰咒文的双头锤走到鳄尾身旁,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姿态优雅地抹了抹稍显凌乱的发丝,像是位牵着爱犬外出游玩的贵妇人。“遥州学府的学正大人意料之中的难缠,不过我也不算空手而归。”几名外型各异的地下国度战士,将鳄尾剩下的暴徒驱赶到一边,围在女主教四周,俯首待命。“小蜥蜴,你的力量仅限于此了么?”暗银主教忽然扭过头,向鳄尾问到。“我……”混血精灵首领沉浸在哀痛中,犹豫片刻才想清楚问题,他环视了一圈,地下的战士们虎视眈眈,而手下们战战兢兢。为了混血精灵们的大业和自己的未来,我不可以软弱,更不能输,鳄尾狠下决心,“愿为主教大人效死。”“不,不,不。”女主教用手指搔搔蜥蜴人的下巴,“我不需要你去死,护教军会解决挡路的魔像,你负责去清理那些躲在路障后的市民。”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地,鳄尾情绪高涨,“谨遵大人法谕!”“你记住,我不需要俘虏,他们的头颅将会作为献给命运女神的祭礼。”暗银主教轻声宣布,她以黑色晶体的锤头指着蜥蜴人,柔和的绿光亮起在对方口中。鳄尾舌头上的伤口一阵酥痒,紧接着这种感觉蔓延上脸颊,散布到全身,他伸出爪尖一一摸去,惊喜地发觉创伤俱不药而愈。混血精灵首领朝着女主教深深地一弯腰,鞠躬行礼,他聚拢起手下部众,头目勇气的恢复使得暴徒们略为振奋。一名扎甲覆盖全身、披散着黑褐色鬃毛的牛头怪在暗银主教面前单膝跪地,他的左侧是一位须发以铜环束起的灰矮人,右侧是一位软皮甲内裹长袍的地底精灵魔法师,三人姿势一致,静候一场短暂的祈福仪式。法锤高高举起并被赋予神力挥下的一霎,摄回灵气的仇龙心中一动,他的感知对威胁格外敏锐。定辽城的上空凝结出了无数的蓝光粒芒,女主教极目远眺,看见发出蓝芒的是一个个魔力水球,她冷笑道,“学府的魔法师们还是想先救大火,我们回家的机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