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街垒

无主的货运马车被精灵市民们推倒了，内部填上碎砖残瓦，堵在连接敌军退路的街口处，并以此为主干筑起一条矮墙，仅在两侧留下了供一人出入的缺口。在矮墙后的两米外，又有两道用长桌、橱柜为框架的实心短墙对着前面矮墙的缺口，两道短墙之间夹着约一米半的空隙，作为第二重防线的门户。这种一长两短的双层墙体，构成了简单的街垒样板，民兵弓手们可以借此为掩护，自侧面射杀另一条大道上路过的敌人。假设对手分兵来攻占，就得翻越墙体，或从狭窄的入口曲折挤进去，不论哪种选择，敌人俱要面对阵型无法展开，遭到多个民兵以众凌寡的情况。而仇龙下达的指令，可不是只建一套街垒，他让上千名精灵青壮，一层摞一层的修筑下去，封死所有敌人可能渗透的小路缺口，只要人手体力有富余，就把整条街化作了半个寨堡。战争是强调实践和经验的领域，仇龙有现代地球的军事知识，可他不认为放在古典时期自己就是天才将领了，何况这是在异界，能影响到战斗结果的变量大大增加。有时候一个不着边际的奇思妙想，不如十个能实施的笨方法，仇龙深知巷战一向是军人的噩梦，我军有备远胜于敌军无备。防守命令从治疗少年咒剑士前开始下达，等到幽灵探测到敌人大部队接近，三套街垒已大致建成了，酒桶、木箱、门板……精灵们能找到什么就用什么，就地取材方便快捷。指挥调度也要提前安排好，将伤员运送到安全的后方，预备队继续填充防线，这些任务在什么时机执行，都要有人决定，冲锋陷阵的幽灵不能兼顾，他得选个助手。过去仇龙一直怀疑铁匠是个密探，如今他加倍确信这个推论。扎泽·风炉的服务对象是似乎站在精灵同一阵营的，姑且是个合适的指挥官人选，他甲具齐全，看之前的情形，又有一定的作战经验，虽然体力消耗过多，但是坐镇后方没什么问题。阿洛缇缺乏历练，情绪不稳定，不够冷静沉着，可市民们喜爱她，恰好能给铁匠做副将，毕竟民兵们不熟悉后者，后者亦没有人望。仇龙迅速地把职责分配下去，大家都明白形势紧急，再无多话或质疑，扎泽威武的体格也替自己从民兵那赢得了不少好印象。“永歌小姐，今晚的战斗怎么打，你可得多加学习，好好帮助铁匠先生守稳防线，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能擅自出击。”“我了解，敌龙者，保护好大家是柯恩的遗愿，我会尽力去做的。”少女粉润的面颊泪痕未干，看上去娇弱又憔悴，“镰月”构装的手臂不禁按了按她的肩膀，她站得比仇龙想象的要稳。不用幽灵的远距离感知，在场的精灵们也能听到疾奔的脚步声和盔甲的碰撞声了，扎泽指示一队民兵蹲伏在第一道矮墙工事后。“敌人来了，各就各位！”阿洛缇也跟了上去，想以身作则亲当矢石。“魔法师，你的位置不在那里，我命令你退到第三道墙后。”铁匠口吻严厉地呵止了少女，并纠正她，“记住，你除了是我的副将，还要用法术为队伍提供支援，第三道墙的位置会尽可能的保证你施法不受干扰。”在遥州边境时，阿洛缇是个不算起眼的小角色，少有人教训她要协同作战，扎泽的布置有理有据，她略一思索便领会到了，面带惭色，立即返身就位。看到自己的战术计划大致能按部就班，仇龙颇感心安，“镰月”构装朝着第二排矮墙后的铁匠一点头，大步向敌人撤退的主干道走去。率先出现的是几十个混血精灵，鳄尾储存了大量的盔甲，却没有给手下足够的训练，故此这些质量尚可的护具被他们穿得七扭八歪，许多人身上挂着鼓囊囊的口袋，好像装满了搜刮来的市民财物。靛蓝色全身甲外壳的机械魔像挡在道路中央，混血精灵稍稍停顿了一下，便一拥而上。他们不是不知道“黄金大盗”的厉害，但疏通回归总部道路的重任，是鳄尾亲自下达的，随后还有地底精灵督战，同时想到自己掠夺来的宝贝们无处收藏，更是舍不得，混血精灵们比谁都着急退路被切断。兵甲加上战利品的重量，使得敌人的步伐有些迟钝，仇龙深为不齿，他们称不上是士兵，仅能叫做暴徒，纪律涣散，不懂阵列。“一二排直射，三四五六排抛射，放箭！”混血精灵们跑到“镰月”构装身前，听到了这个喊话，接着是嘣、嘣、嘣，一连串弓弦的颤鸣，横向射来了大波的利箭。战阵上的弓箭打击，一般是齐射或批次轮射，以确保火力密集充足。市民民兵们如实按照扎泽说的去做，可每人的动作快慢全然不同，有的人第一支箭刚撒手，有的人第二支箭都在瞄准中了，箭雨稀稀拉拉的，且连绵不绝。目光为仇龙所吸引的混血精灵，显然措手不及，须臾间倒地一大片，约有一半人是因箭伤摔倒，部分人是被战友绊倒的，少数人则是慌乱之下腿脚发软。城镇土地金贵，市民民兵居住空间逼狭，家里备有长兵长弓没几个，多用刀斧、短弓，他们的短弓不是造价高昂的复合弓和反曲弓，只是普通的单体木弓，原本不会有太强的杀伤力。由于敌人多方面的错漏，特别是衣甲不整齐，加上射程较近，令市民民兵水准不入流的远程火力，取得了良好的战果，他们箭雨持续下落，几分钟内几十个混血精灵大部分躺在地上呻吟，唯有末尾处的十来人逃了回去。“清理战场，收缴武器。”扎泽拿着长柄斧越出矮墙，像个专业的行刑人一般，挨个砍掉暴徒伤员们的脑袋，这些混血精灵纵火、抢劫，有的甚至可能强奸、杀人，他认为不用等收监审判了，暴徒们都死有余辜。街垒最前列的市民民兵，剥下混血精灵的甲胄，才发现敌人要么是不会穿盔甲，要么是不会选盔甲，很多束带和挂扣的位置没对称，大小也不合身，累赘的战利品拉扯出了诸多部件之间的空隙。街头暴徒们犯下的错误，居然被安分的良民们找出来了，仇龙旁观了民兵对混血精灵无知的讥笑，注意到了双方军事素养上的细节差异。纯血精灵们能定期从民兵教头那学习知识，而混血精灵们无缘该类训练，说明帝国的官员们有戒备混血族人的传统制度，防微杜渐仍免不了内部的分裂暴乱，其中因由的复杂程度超乎仇龙的想象。为了节省时间，仇龙加入了铁匠的工作，任凭混血精灵们哭嚎、咒骂、祈求，不为所动。处决完现场的敌人，“镰月”构装轻轻一抖大剑，一圈淡淡的幽紫色灵气仿若水波般荡开，囊括进几十具尸体，再倒卷回去，将血肉脏器等全部化作流光带走，只留下黑色的沙砾。犹如浪花冲刷海滩，洗涤干净了街面的污物，联系起少年咒剑士与先前敌人死亡时的异象，精灵们望着“镰月”构装的眼神变得不同寻常。仇龙感觉到众人的敬服转为浓厚的敬畏。如果大家都能敬爱他那就最好不过了，仇龙略微挑剔了一点儿，但他管不了太多，关键是要为大战储备能源。幽灵感知领域内的暗银主教行动迟缓，好似是被精灵官方的武力缠住了，透过建筑物燃烧的浓烟，数百码外的上空有五彩的光芒闪烁。瑚藻说过，定辽城里能威胁到“镰月”构装的大抵有两位，一位是总督的贴身近卫，一位是学府的魔导师学正，仇龙猜，不知是哪位在和暗银主教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