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情者艾翁
荆棘女子呆立半空。
李清手掌合十，轻念善哉。
即使失去了黑石之刃，瑞文还是瑞文。
断成二截的漫天荆棘藤蔓掉落在地，化成点点光芒消散，美貌的荆棘女子纤手下意识的轻抚小腹，手掌微翻，有猩红一滩，她的神色变得恐惧，精致五官开始扭曲，洁白如玉的娇躯上有无数尖锐荆棘开始冒出，她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白发女子，后者漠然而视，眉如狭刀，如出鞘剑般锋锐难挡。
“上……上宗！”
荆棘女子原本软糯妩媚的音调变得极其尖锐。
这个天下，上宗何其少？
除去那个灵体外，竟又出现了一个！
这个沉睡了千百年方才醒来的女子此刻终于产生了由衷的惧意。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她模糊的记得上一次有这种情感时，还是一个浑身蓝皮肤，都是怪异符文的光头老者出现在丛林深处的时候。
当时的她还在沉睡，却能感觉到外面那个光头老者体内浩瀚如海的魔法之力，与他相比，自己的法力如沧海一粟，当时的她极尽讨好姿态，甚至也产生了追随的念头，只不过那个老头只是一开始瞥了她一眼后便再无关注，视若无睹。
此刻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再度产生了这种感觉，虽然不及当时面对那个老者般无力，但面前此人的锋芒之重，令她颤栗。
瑞文剑锋指地，脚踏虚空，开始缓慢加速，速度逐步提升，在半空中拖拽刀剑，剑锋所划，虚无的空间似乎都开始微微扭曲，她那双漆黑双眸中只剩下那浑身荆棘的人形女子。
“千年以来，你作恶无数，肆意掳杀人类，以他者生命为养分，修炼至此，天地不容。”
瑞文重重一脚踩在空中，脚踏之处有涟漪散开，她一跃而起，双手持剑柄，向着低下的荆棘女子一剑劈落，力重万钧，携不可阻挡之势，呼啸声于此刻变成了音爆之声。
“不，不！”
荆棘女子尖叫，身上一瞬生出无数荆棘藤蔓，狂乱舞动鞭打，如神魔降世，想要毁天灭地。
远处的李清手指接连舞动变化，最后结出了一个玄奥印结，轻吐一字：“凝！”
有虚幻大钟从天而落，将此地十几里全部囊括其中，隔绝了一切动静。
那些疯狂的藤蔓丝毫起不到阻挡的作用，荆棘女子那张精致的荣耀此刻早已被荆棘藤蔓覆盖，可怖无比，她一声尖啸，身上再度冒出十几根紫红色的藤蔓，这些荆棘藤蔓并不粗，但却异常坚韧，层层裹住了下落的巨剑，锋锐的剑芒割破了它的皮肤，深入半寸，紫红色的血液流淌不停，但那巨剑的落势总算被阻挡了。
荆棘女子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猩红眼睛，她竭力抵抗着那只离自己脑袋不足一个拳头的巨剑，双方互相僵持，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上下。
李清微微皱眉。
“该死的人类女人！”
这株自名为婕拉的植物声音中满是怨恨和疯狂，尖啸道：“我于此地诞生，我于此修炼千年，我的种子遍布整个丛林，你如何杀我，如何灭我？”
土地之下，有无数红色种子开始疯狂生长，几个呼吸间便生长成体，每一株都有几丈高，遍布整个丛林，声势浩荡更比之前，所有被藤蔓缠上的，无论是植物，还是奔跑的动物，都在瞬间干枯而下，一时间整座森林哀鸿遍野。
无数荆棘藤蔓冲天而起，缠向白发女子，一层接上一层，半空中有一个几百丈巨大的荆棘圆球迅速浮现，一根根碗口粗细的藤蔓不断收紧.合拢，还有源源不断的藤蔓加入。
李清神色古井无波。
下一瞬，荆棘圆球之内有细微白芒透出，随着第一缕白芒的出现，剩下的白芒也是冲出，下一瞬，整个圆球被炸开，无匹霸道剑意席卷天际，荆棘在颤抖，藤蔓在哀鸣，藤蔓漫天掉落，下起了一阵血雨。
站在半空中的白发女子衣衫鼓荡。
婕拉状若疯狂，双手舞动，无数断成二截的荆棘藤蔓迅速联合，再次冲向瑞文。
千百万藤蔓环绕急冲而来，处于其中的瑞文却波澜不惊，手掌上举，刀刃向天，那柄虚幻白剑在此刻突然震颤，仿若有灵一般，白色光芒一瞬爆发。
震魂怒吼！
剑中仿若有神灵的咆哮，从远古而来，音波扩散，击碎了所有冲来的藤蔓，施展完这一击之后，白剑也是随之崩裂而开，瑞文的手掌虎口也是裂开一道血迹，轻微发颤。
李清轻叹一声。
如果有黑石符文之刃在手，瑞文这一击，可以毁灭这周遭十里的任何一切。
可惜没有如果。
“刀剑映出了战士的心。”
半空中的瑞文嘴角微扯，苦涩笑道：“而我的心，漆黑而残破。”
瑞文抛却心中一闪而过的心酸，身形暴掠，手掌成刀，插入荆棘女子高耸的胸部之中，洞穿心脏，掏出了一个染着血迹的发光晶核。
天地灵物，无论好坏，皆有力量凝结之源。
荆棘女子痛苦尖叫，身体却在此刻萎缩而下，很快便软倒在地，化成了一截紫红色藤蔓。
突然，紫红色藤蔓中飞出一点光点，飞速逃窜，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想跑？”
瑞文目露精芒，一步跨出，缩地成寸，身子已是几百米开外，追向那个光点。
那是一颗细小种子。
原本只在观战的李清在此刻突然神色一变，低喝道：“瑞文！小心！”
丛林中突然冲出了一个巨大身影，冲着追击而来的瑞文一拳轰出，他的身形之大，几乎可以媲美一座小型山岳，瑞文生生止步，腰肢凝转，手臂后拉，也是低吼着一拳轰出，一大一小二个不成比例的拳头硬憾在一起。
“彭……”
巨大身影往后倒退好几步，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毁坏半亩树林，而瑞文也是从半空中掉落而下，脚掌在地上搽出了几十米的痕迹仍后退不止，直到李清一手抵在她后背方才稳住身形。
“什么怪物？”
瑞文紧紧盯着那出现在眼帘之中的巨大身影，她的拳头在淌血，手臂在痉挛，她可是名副其实的上宗啊，武道修炼的极致武者，肉体何等强横，竟然能有和她不分上下的体魄强者。
“古诺的上宗已经寻来了吗？来的是哪一个？”
瑞文手指拨开额前沾湿的一缕发丝，神色凝重。
李清盯着那烟尘弥漫处，微微摇头，道：“不，不是古诺的人。”
烟雾散尽，一个通体由石头组成的巨大石人出现。
“石头……人？”
瑞文和李清对视一眼。
“难道是那位来了？”
瑞文神色一震，道：“大魔法师建立符文学院之时，唤来一个力量无穷，坚不可摧的石头人守护山门！”
李清再度摇头，沉声道：“相传那石头人高达三百三十三丈，如果是它，我这金钟早已破碎，哪里容得下它的重量，眼前此物，就是这般大小。”
“唔。”
那石头人头顶上插着不少花花绿绿的花草，它的小眼睛里充斥着震惊，打量着白发女子，竟然还有人能硬憾它的身体。
“小菊，稍安勿躁。”
有轻微声音传来，那石头人身子让开，伏在地面，神色欢喜。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那是一颗人形模样的……树？
树人，应该是一颗树人。
树人手掌之上托着一颗紫红色种子，正是婕拉。
“二位。”
如森林老者般的树人向着二人轻轻点头，而后目光顿在了李清身上，目露异色。
李清还以一礼，沉声道：“我闻到了初生之土的魔法气息，还是最根源精粹的力量，你来自初土圣山？”
树人微微一笑，手掌轻挥，树干组成的躯体内有无数圣洁光辉舞动，原先被婕拉剥夺生机的丛林万物此刻都被光辉笼罩，生机恢复，不复死态。
李清虽目已盲，但依然能感受到外界的变化，当即合掌道：“善哉。”
“我曾听闻初土圣山曾有一株帝柳，但很早以前就离开了圣山，跋涉符文之地各处，行踪神秘莫测。”
李清微微俯首。
树人声音沧桑，道：“是我，我叫艾翁，帝柳就是我。”
瑞文微微眯眼，沉声道：“艾翁？”
李清往前站了一步，无形间挡在瑞文身前，缓缓道：“我们有一个在冰霜古国的朋友，曾无意间听他说起过三千年的一桩秘闻，记忆尤深，当时正值寒冰血脉崛起，曾有一群人想要反抗，离开故土，前去寻找一切魔法的源头之地，从此再无他们讯息。”
“而那群人的领头者，便是残忍暴虐，号称无情者的艾翁。”
树人艾翁神色平静，回答道：“那也是我。”
瑞文在此刻身体瞬间紧绷，李清体内的舍利开始涌动无穷的力量。
来着，非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