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绕晕

在英国，一直以来都有一种呼声，那就是英国早就不需要王室了，干脆就让那个老太太和她的家人该干嘛干嘛去得了。这样的呼声甚至还获得一些世袭贵族的支持。

其实仔细追究下去就会发现，这部分贵族实际上都是产业经营状况不佳，经济压力极大，甚至处于破产边缘的贵族。

当然，在英国还有很多人反对取消王室，其中就包括从托管给政府的王室资产获取利益的人，而和菲碧通行的礼仪监察官这样的终身贵族。

对于菲碧很直白地指出的“许多资产假托王室的名义留在政府手中，对英国是利大于弊的”，这让监察官很是满意，虽然他清楚整个贵族圈对于菲碧在礼仪问题上是有打击全部贵族的脸的嫌疑。但是作为终身贵族而不是世袭贵族的一员，他倒是更支持菲碧一些，毕竟，他的上级掌礼大臣有时候还是挺让人厌烦的，而罗雷克家的这位女继承人，虽然确实打击了大家的面子，但是通过菲碧这几天的表现，他着实被菲碧征服了，认为菲碧确实比大家都更有资格当贵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菲碧身上流着雷克家的，流传了十几个世纪的属于贵族阶层的血液。

虽然菲碧的旅程很辛苦，但是监察官却认为，自己有幸参与到这次行程中，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所以他虽然是队伍中唯一不是从属于菲碧的人，但是却一点都没有因为艰苦而有所抱怨。

当然了，他也不是没有对菲碧感到好奇，之前在领地里巡视的时候倒还罢了，现在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菲碧居然还能坚持穿戴着全身盔甲，甚至还能按照规则，亲自参与守夜，这让人不由得怀疑菲碧的盔甲不是盔甲，而是动力装甲——当然，这只是个玩笑，实际上他是亲眼见到过菲碧甲胄里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明白那只不过是普通的领主骑士盔甲。

知道菲碧的体形顶多是匀称，而不是健壮的监察官，是真的好奇菲碧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当然他也有些好奇菲碧能不能坚持道最后。

因此，当发现菲碧第二天的时候再次承担了最后一班的守夜任务，让手下人去休息了之后，被石匠去睡觉的动静弄醒的检察官便忍不住了。

当然了，以监察官和菲碧的关系和立场，还不足以让他开门见山地问菲碧是否能坚持下去，毕竟这回让他的问题看起来更像是在小看菲碧，而在贵族阶层里，蔑视可是相当严重的挑衅，监察官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才会先问菲碧对王室的看法。

毕竟当在一些事情上取得共识之后，就算是立场不同的人，也是可以接着聊下去的。

至于说他为什么选择问菲碧对王室的看法，这倒不是因为他是王室的礼仪监察官，而是因为他其实并不了解菲碧，更不知道菲碧的会对什么话题感兴趣——当然他知道菲碧在韩国参加了一个歌手组合，可问题是谁都知道贵族圈也在为这事取笑菲碧，他自然不可能和菲碧聊少女时代的事，万一被菲碧误会了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聊有关王室的话题，更容易维持谈话的氛围。

——看，不光是在经济层面，在聊天层面，英国王室也是有其存在的价值的。

实际上，菲碧那一晚和监察官聊的并不多，不过菲碧发现，这位监察官和自己聊的，主要就是一些比较原则性的问题，比如，菲碧对王室的态度可以不够好，但是监察官也问明白了，菲碧是对王室这一通知架构十分支持的，再比如，相比站在整个体系内的贵族一边，菲碧更愿意站在王室一边……虽然这些原则有些时候看起来和菲碧此前表现出来的行事方式有些矛盾，但是不管是回答的菲碧，还是问出问题的监察官都明白，这种私下的沟通，是未来合作的基础。甚至通过这次短暂的聊天，监察官还先于杰弗里明白了，他被菲碧带出来的原因——菲碧要让杰弗里担任她在英国贵族圈的代言人。

至于原因吗，自然是因为菲碧不想在给了王室一个中型浮岛后，再给其他贵族浮岛，就连小型的菲碧都不准备给。

当然，这次谈话也让菲碧明白了王室的一些态度，比如，王室此前确实是想要借机收回罗雷克家的土地，不过随着菲碧的出现，王室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毕竟谁都知道，嘉德骑士团早就转变成了一个直制约王室势力扩大的团体，而到了金融资本时代，嘉德骑士团又成了在金融领域对王室的金融活动限制最大的团体。

因此，王室其实对于引入菲碧这个在美国有一定地位的外来贵族，还是有些暗暗欢喜的，毕竟罗雷克家此前很不受贵族圈子的待见，不管是英格兰还是苏格兰又或者是威尔士的贵族圈里，都知道罗雷克家是靠着出卖之前的威尔士大公而成为真正的领地贵族的，而这位大公当年可是为了反抗英格兰的暴政而进行恐怖活动的……所以，罗雷克家其实还是很难融入贵族圈的，再加上菲碧还是个亚洲人，所以罗雷克家在贵族圈里的地位并不会获得太大的改变。

而王室本来打算着，通过改变此前符合整个贵族圈的想法的打压罗雷克家的态度，来拉拢菲碧——毕竟菲碧给王室进献了一座浮岛，尽管她一再强调那是船，但不管如何，菲碧还是很值得拉拢的——但是没想到的是，菲碧一上来就像疯狗一样先怼王室，也就是欺负七老八十的王室老太太。

不过贵族圈，包括王室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明面上可以看成是：作为孤儿的菲碧，对之前王室欺负七老八十的罗雷克老妇人，这个菲碧唯一有血脉联系的亲人的报复。

而本质上，不管是王室还是贵族圈都明白，这个来自亚洲的，被美国外交家庭收养的罗雷克家的继承人，不好惹，而更令贵族圈哑然的是，绝大多数人更是在菲碧要求按照古典礼仪来完成继承仪式这件事之后，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当年的继承仪式所使用的规则，其实并不符合规矩，如果有人想，是可以通过这一点来宣布自己继承爵位的意识是非法的。

对此，王室在度过了最初的对菲碧态度的不满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菲碧真正怼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贵族，因为女王当年的继承仪式，因为一战期间王室更名了，相当于换了一个王朝，也就是说，王室是可以使用一战时期使用的继位礼仪的。

在合法性方面，现在除了王室，就只有菲碧这个未来的罗雷克伯爵才是真正合法的，而其他人，都需要重新进行继承仪式，又或者是，体力已经不行的，只能赶紧让位给年轻的继承人，好让爵位能够合法地继承下来。

也就是说，菲碧通过这一举动，还在整个贵族圈的各个家族中，埋下了遥控炸弹——之所以不是定时炸弹，是因为要看王室有没有支持那些年轻的继承人的意愿。

虽然还没有更深入地互相交流国，但是菲碧已经算是送给了英国王室两件大礼了，所以王室自然不会对菲碧看似冒犯老太太的态度而生气，反而认真地尝试着和菲碧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在之前的领地巡视的时候，来自威斯敏斯特的主教其实就算是王室的第一波观察人员，而当时菲碧就提到了，实际上女王那边是可以适当简化一些礼仪的，这无疑是个非常好的信号，如果没有这个信号，礼仪监察官是不会主动跟菲碧谈的。

当然，监察官能被王室授予终身贵族的头衔，也是因为他的能力够强，所以在和给菲碧洗礼的主教交流过之后，就一直在绸缪着如何跟菲碧展开真正的对话。

无疑，趁着别人睡觉才是最好的时候，而当他想通这个之后发现，菲碧安排的值夜时间，其实也是在为和自己创造对话窗口而准备的。

而令他高兴的是，在第一次的对话中，代表王室的他就和菲碧取得了一些最基本的共识，这为今后的谈话甚至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虽然看起来很像是外交辞令，但是也只有这样的描述方式才能正确形容那次谈话。

什么事情都是有了第一次之后，再来就容易多了，比如在接下来的几天，菲碧表示杰弗里会长期留在伦敦之后，监察官就忽然对杰弗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而杰弗里也通过监察官的表现，终于察觉到了菲碧把自己带上的原因，而这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倒因为可以继续留在欧洲，隐隐地有些欣喜——当然了，菲碧明确警告他了，找女伴随意，但是结婚对象只能由家里，而在这方面，杰弗里其实早就有所觉悟了，至少相对于此前的情况，现在要好了许多。

至于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芭芭拉，则偷偷跟菲碧感慨了一下：“你当初把我和埃布伦凑到一起，是不是也是用了什么计谋的？”

“当然没有。”

芭芭拉不信：“我挺奇怪的，埃布伦是小时候喜欢我，后来他自己其实早就放弃了的，可后来……你真的没有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过？”

“真的没有……好吧，我过去确实跟他说过，如果现在追不上，可能是你不看好他，不如暂时先按下喜欢的情绪，努力做出一些成绩，然后再去追你，到时候就跟你说……”

芭芭拉嘴角跳了跳：“就说‘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些，完全是因为你不理我，为了让你能记住我，所以我要干出点大事’，嗯？”

“啊？他还真跟你说了啊……”

“菲碧……我的殿下，你是不是从那时起，就设想了现在的情况？”芭芭拉倒是没生气，只是转口问道。

菲碧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我当时只是根据我看到的心灵鸡汤文安慰了一下埃布伦，而且你知道的，在你带上表示宝石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更不可能设想你现在的样子了。”

芭芭拉皱了皱鼻子，说道：“嗯……好吧……不过，要是你说你从那时候起，就惦记着把我留在你身边，我可能会更高兴。”

菲碧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还记得布雷斯顿森林体系是在哪年建立的吗？”

“1944年。怎么了？”芭芭拉一愣。

“那你记得这个体系是在哪一年解体的吗？”菲碧又问道。

芭芭拉歪了歪头：“1971年啊。”

“这期间间隔了28年。芭芭拉你觉得，1944年的时候，建立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人，就准备好了在28年后这个体系会崩溃吗？”菲碧问道。

芭芭拉先是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不过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菲碧耸了耸肩：“那我跟你说一件事，1971年的石油美元信用货币体系，而28年后也就是1999年的时候差点崩溃，但是却没有崩溃。而原因是，中国帮助亚洲地区稳定住了金融市场，使得市场对于世界经济保存住了最后一丝信心。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建立石油美元体系的那些人，在一开始就预料到28年后的危机，所以在1972年的时候，尼克松就开始跟中国进行交往，直至后来跟中国建交，于是就导致了28年后，也就是在1999年的时候中国成为世界经济保留最后一丝信心的基石？”

“……”芭芭拉目瞪口呆地看着菲碧，虽然她知道菲碧这次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菲碧说的这个逻辑，是无法完全推翻的。

菲碧点了点头道：“所以，如果你认为中美从1979年就建立了某种隐形的经济战略合作的话，那你认为我从小就想好了你现在的道路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可要是你认为不是，说实话，我小时候是真的没想过过你和埃布伦。”

“……”芭芭拉终于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

而听到菲碧和芭芭拉刚才对话的杰弗里，还有监察官，则面面相觑——两人这几天关系处的不错。

“罗雷克小姐一直这样吗？”监察官低声问道。

杰弗里苦笑了一下：“嗯，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而且记忆力超群，和她斗嘴的时候，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把你绕得头晕目眩的。”

监察官微微点了点头，像是跟埃布伦说，又像是喃喃自语地说道：“这才是贵族真正应该具备的能力啊……”

听到监察官的话，杰弗里似有所感，看着前面的菲碧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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