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十六章 食腐

菲碧知道,如果按照现有分类原则划分的话,她的土卫九应该被归类为新自由主义支持者一栏的……不止如此,以昂克劳德和大西洋漂浮者为硬件核心,外交集团里的落寞家族和底层人员为软件核心成立的新联盟,本质上也是新自由主义一边的。

菲碧对新集团的意义是要引导整个集团,一方面抵制民主党那边图谋的政府权力继续扩大的打算,另一方面又要反对古典主义和新古典主义对政府权力的全方位限制,以适当地维持政府的权威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菲碧认为可以和中国合作,却不能跟欧盟合作,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欧盟一旦真的把政治权威扩散到全欧洲,那对于本就处于西方阵营,并且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和旧大陆保持立场一致的美国来说,也早晚会如加入这个本意上是欧洲政治一体化的联盟的。

这对于金融资本势力或许是个好消息,对实业资本势力中的大多数来说也是个好消息,但对外交集团来说,这就是是灭顶之灾。

外交集团当然希望世界和平,毕竟只有世界和平的时候,外交官和外交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是一旦真的让欧盟得势了,那么很多国家之间本应该有的外交活动,就会变成一个大政府内部的交流活动,所以,外交集团是最希望拆散欧盟的一个团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美国外交集团最大的希望就是除了美国以外,全世界都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比如针对巴西,再比如针对南非,又比如针对俄罗斯,以及针对中国,所有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外交集团都是看不顺眼的——但是,这也是要有个轻重缓急的,而那些由多个国家组成的联合体,比如过去的独联体,现在的各种经济联合体,穆斯林会议组织,天主教联合体,英联邦等等,在外交集团眼中,也一样是需要拆开的,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期间的轻重缓急,确实需要好好思量一番,到底应该先弄谁,并不是凭着感性思维就能理顺出来的。

同样的,国务院政务委员会那帮人,在这一点上是跟外交集团处于同一立场的,如果未来真的政府合并,那么国务院政务集团的权威,并不会如那些理想主义者想象的那么前景光明,毕竟,就算是因为马歇尔计划而受益的欧洲,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愿意服从美国的,否则欧洲人也不会在北约之外,弄出了个欧洲共同体,也就是欧盟的前身。

事实上,外交集团当年就对拆散欧共体的工作做出了许多努力,可惜,苏联的存在迫使外交集团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方向,而不是针对旧大陆的抱团行为进行打击,结果这么一拖延,反而使得欧洲国家在欧共体时期积累了大量的政府合并经验,进而催生了欧盟。

而同样的,在苏联解体后,外交集团同样有几个方向可以展开,一个是对付欧共体,一个是对付中国,不过由于两类资本集团都在苏联解体期间夺取了大量利益,同时又有相当一部分的军事科技转为民用,使得不管是军方还是政务系统,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继续压制俄国,以及针对中国的事情上——外交集团中也有不少人认为,应该趁着苏联解体的狂潮,顺便把中国给办了,也因为这样,使得希望先对付欧洲的外交集团里的人,逐渐地沦落成了圈子里的中下层,而有的更是完全脱离了圈子。

收养菲碧的两家人,其实都是属于这个人数最少的一个派别的,他们的立场其实并不是亲中,事实上,就像以前说的那样,外交圈子的家族收养别族孤儿都是一种对未来的投资,而不是因为其态度是亲哪个族裔或者国家。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从十九世纪中期就建立起来的制度,确实让美国的外交集团获益良多,再也没有比养大狼崽好猎狼更划算的投资了——关键是看你会不会养。

而菲碧,很显然是个十分合格并且符合圈子里的人预期的狼崽子。

菲碧针对中国的计划,本质上说,其实跟过去美国亲中以抗苏联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的敌人是欧盟而已。而菲碧的这个计划之所以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其中还包括一些并没有加入新圈子的外交集团的人,完全是因为随着民主党再次执政,美国的外交系统,尤其是外交人员的任命方面,完全成了民主党对赞助商的回馈,这,既让人心寒,又让人不齿,激发了整个传统外交集团的不满。

同样的,作为外交集团天然盟友的政务委员会那帮人,同样也对此感到很心寒,因为政务系统,同样被新总统拿来酬功了。

本质上来说,美国的上层圈子是不相信那些总结经济规律学者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些学者的所谓成果,并不总能适用于当前形势,换句话说,上层圈子为了保持自身地位,对于学者的观点,都是利于安抚中下层的就用,如果形势变化了,那么换一个学者上台嚷嚷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菲碧虽然知道自己会被划分到新自由主义,而现在掌权的学派是新古典自由主义,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担心这有什么问题,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学者,好用就用用,不好用就换,他们研究的那些经济学和社会学的东西,主要用途是用来规范中下阶层而不是上层的。

因此,虽然和芭芭拉肉搏了一个多小时,弄得芭芭拉再也没力气汇报新集团的人的担忧了,可菲碧却一点都不担心,之前芭芭拉所说的那些担忧。因为,就算同为上层,其实还是有很多人是跟普通人一样的,就像土卫九,菲碧需要的是人,但是需要的却不是有自己思想的人——这里说的思想,是大的战略视野,而在这一点上,菲碧是不会有所退让的,当然,这也可以简单理解成菲碧不会对权力有所退让,不过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两回事。

菲碧甚至明白,芭芭拉是因为发现自己因为没有适应身份的改变,被那些人逆向忽悠了,所以才会对最近的局势新变化有些疑虑。因此她才会在事情都没说完的时候,就惶急地和菲碧在密室里进行了肉搏——当然,最终的胜利者一如既往地是菲碧,毕竟菲碧不但体力好,技术更好。

要求得到自由以外的权力的人,注定生而为奴。

在菲碧看来,这句话用来解答芭芭拉的疑惑就足够了,就像在土卫九,就像在新集团,既然他们都是要求那么多,那么她要求他们献出自己的自由,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当然,从表面现象上看,不管是土卫九还是昂克劳德,不管是潘多拉还是新集团,都让人感到这里不仅有蒸蒸日上的自由,更是自由得蒸蒸日上。而这,也是菲碧被圈内高层认可的原因。

这种管理能力和眼界,确实不是依靠学习就能简单获得的,关键是在于有大量的实践机会,菲碧虽然没有那么多实践机会,可别忘了,她的思维模式是纯粹的逻辑思维模式,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的背后,都有无数个其他可能的方向的但是被弃之不用的决定,换句话说,菲碧从八岁以后,无论干什么,她都是在脑海中推演过很多事了,所以就算她没有真的在现实世界实践过,可她在脑海中实践过无数次了。

于是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成了菲碧是有领袖天赋,一种天生就应该领导别人的人的天赋,不过在菲碧看来,这不过是多思考的原因而已,而她所领导的其他人,则是因为懒惰而放弃了思考。

那么,在菲碧看来,别人有自由去选择懒惰而不是思考,那她也有自由去选择奴役那些选择了懒惰的人,关键就在于,而她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让被奴役的人,一直都认为自己很自由,仅此而已。

而这种好事,只有在美国的秩序体系下才会发生,这也是菲碧虽然把土卫九建设在德国,却主攻美国的原因。

就像土卫九的底特律分公司在解散之前的一个宣言中说的那样:我们认可人权,认可人人平等,我们没有歧视某些人。不过,我们也有自由和权力,去选择和谁一起工作,和谁成为邻居。如果非要把这认定成种族歧视,并强迫我们雇佣某些人,这是对人权和自由吃落落的践踏。从今天起,底特律分公司将彻底注销,并撤出这个政府和法律过度干预自由和人权的地方。

在底特律工公司解散之后,没有一个新闻和互联网消息对此作出过报道,甚至连当时的起诉方都不愿意说太多,而土卫九公司却也因为这件事,获得了实业资本势力的接纳,才能在所后的金融资本集团的进一步攻击中安然无恙——菲碧真的是太喜欢美国这套秩序体系了。

同样的,哪怕是在美国上层圈子里,也要划分出高低前后的,所以菲碧自然毫不犹豫地应用了这个秩序体系的规则,所以菲碧作为新集团的领袖,自然也要推行和贯彻这种规则,哪怕这种规则会导致一些人离开,菲碧也不会做出改变,毕竟她所收集的,已经是社会或者圈子的弃儿了——比如土卫九的人,是从新纳粹组织里招揽的,而新集团的人,要么是脱离了上层圈子,沦落到中层的,要么则是即将被上层圈子淘汰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菲碧就像渡鸦一样,是个聪明的食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