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二十一:变脸3
让我们先将目光投向二十多年前。
公元1998年,中国大地气候异常。6月到8月的近三个月间,汛期主雨带一直在我国长江流域南北拉锯及上下摆动,降水集中,长江上游先后出现8次洪峰,中下游水位长期居高不下,形成了全流域性的大洪水,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
1998年8月,在J省J市下属的文修县,洪水将县城围困,县城附近的小村已经消失,只余几根树枝,孤零零地伸出水面。
可亲可敬的解放军战士,驾着冲锋舟,一次次往返解救被困群众。
可亲可敬的为人民服务的市长许亮,脸色苍白的坐在装修简朴的办公室内,翻看着一份份的紧急报告:
1998年8月7日13时左右,长江九江段4号闸和5号闸之间决堤30米,部分居民楼一层窗户已被淹没一半,路边的电线杆仅余水面半米,靠近决堤口的市民被迫向高处楼房转移。
此次九江的决口宽达30米,随着时间的推移,决口也会不断扩大,如不及时堵住,狂泻的洪水向九江城扑去后,全城42万群众将陷入灭顶之灾,京九大动脉也会被拦腰切断。
南京军区派出2000余名官兵、5000余名民兵预备役人员火速奔赴到现场,与当地武警部队进行抢险救援。
“该死的,今年是怎么了?先是5月印尼屠华事件的人祸,又是现在的洪水天灾,难道上天已经不佑我中华了?”许亮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许,别太担心了。”市长夫人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将茶放到桌子上,坐到了许亮的大腿上,“这些事也不能怪你啊,老天发脾气,咱们这些凡人就只能受着。”
“唉,你不明白,等这灾害过去,我头上的乌纱帽也该摘了。”
“凭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错!”市长夫人怪叫起来。
“你不明白的,算了,反正咱们家底够厚实,就当提前退休了。哼哼,反正我当官,也不是什么狗屁的为人民服务,装了这么多年的清廉,可累死我了。”
“可是,那个,张老板的钱,咱们……”
“就在刚刚,他的那些楼,被洪水冲倒了,我估计又是偷工减料了。不过早倒了也好,免得到时候死人,就是钱拿不到了。”
“呵呵,你这个死鬼,怎么还担心起人民群众来了?”
“怎么说,大家都是,人啊……”
许亮市长不会想到,他的办公室被副市长安装了窃听器。他和夫人的对话,从语音转换成了文字,印在了《J市日报》的第一版面。
许亮市长也不会想到,就在他准备装模作样去实地指导抢险救援工作的时候,汽车失控冲进了河里,头撞到车顶昏了过去,醒来后就被人活生生剥去脸皮……
接下来,让我们深入一个罪犯的内心,深究他的恐怖想法。
以下本人将以一个变态凶手的视角为第一人称进行讲述:
我的面前坐着一个男孩。
男孩开口对我说:“您好,我叫江天。”
我看着江天,江天也看着我。四目交接下,我竟有些害怕。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脑海中肆意窥探,我的想法变得一览无余。
江天继续说:“红枫公园的人脸案,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听过?”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报纸看到了,很残忍。”
“18年前,F国的艾瑞克将军神秘失踪,他的脸皮在18年后的中国H市红枫公园被发现。从艾瑞克失踪前一天接受的采访来看,他是一个极端的种族歧视者。”
该死,我知道这个江天为什么找上我了。
“我曾经认为,凶手杀死艾瑞克,并剥去他的脸皮,应该是为了证明所谓的血统高贵低贱,都是自欺欺人。歧视者被剥去傲慢的脸皮后,其实就和卑微的被歧视方没什么两样。
不错,他猜的对,我剥去艾瑞克的脸皮,的确有想证明这个。
我剥下的所有人的脸皮,都腥臭无比;脸皮下的血肉,都相同无二,恐怖不堪。
“我原以为这13个人都是种族歧视者,我原以为这就是凶手杀害13个人的原因。但J市市长身份的确认,才让我明白,凶手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高尚,他杀人的理由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伟岸。”
对呀,我更多的是想……
“凶手。”江天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他更多的是想,收集不同的人脸。”
这个江天,挺懂我的嘛。
那贪婪的面孔,自负的脸皮,伪善的嘴脸,都是我想要的。
贪婪的女人,整天呵斥他的丈夫,骂他不争气给不了自己奢华的生活。所以女人一脚踢开那象征狗屁青葱岁月绝美校园恋爱的自行车,扔下只会哭叫让人心烦的不到一岁的爱情结晶,扯开懦弱无能丈夫的挽留的手,头也不回,钻进身家千万大老板的宝马,在日思夜想的豪车里,被我剥去永不知满足的脸皮。
自负的小说家总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在各大小说网站的热书下评论一些不堪的话语,认为只有自己的作品才配得到大火大热、全民追捧的殊荣。他一次次的向我投稿,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对我的建议丝毫不听。我讨厌他那令人作呕的自负嘴脸便将其夺了过来。
虚伪的官员装腔作势,捞着不该属于他的财富,却用清廉装饰自己,收买着人心。天不能忍,用大水将他冲到我的面前,以他奄奄一息的哀求,平息上天的愤怒……
“本来这个案子很棘手,死者被害多年,留下的证据和线索少之又少。但是两个死者身份的确认,让一个同时与两名死者有过交集的人浮出水面。而在人脸上留下的那句话,更是让我确定了谁是凶手。”
“18年前采访艾瑞克的记者,和报道J市市长许亮丑闻的记者是同一个人,叫陈光。同时,我对比了陈光手稿的笔迹和人脸上的那句话,证实是同一个人的字。”江天向我凑近了一些,看着我说,“记者,编辑,身兼两职的陈光,你就是剥脸者。”
我曾是一个记者,现在是一家小说出版社的编辑。
在我还是一个记者的时候,我到过城市,进过乡村,甚至上过战场。
我也在收集不同人性的脸皮。
我杀了很多人,最后一个是在12年前。
你问我为什么停手了?因为有一个叫李宇的年轻警察阻止了我。
我在烘烤保存第14张脸皮的时候,被他撞见,打斗过程中,我的制脸工厂被他点燃着火了。
李宇以为我被烧死了,其实我躲在了福尔马林池里,存活了下来。
我离开了中国,多年后才回来。
别问我在国外是不是杀了第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个人,其实我也记不清了。
但我记得那最初的13张脸。
今年我回到中国,知道了剥皮狂魔的案子。
我没有怪过李宇,相反,我很高兴,我有了继承者。
又很遗憾,他们都已死去。
“所以,你把你的13张脸皮,你的宝藏,拿出来祭奠他们。”江天听完我的话,叹了口气。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我太喜欢江天的这张脸了。
善良,睿智,冷静,这是我从来没看到过的脸皮。
它太稀有了。
“你想让我的脸,是吗?”江天仿佛一眼看穿了我的内心所想。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曾经给李宇讲一个叫《画皮》的故事,其实那个故事原本叫做《变脸》,我做了改编。现在,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下原版的故事《变脸》?”江天对我说。
我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很乐意听他讲这个故事。
江天拿出手铐,戴在了我的手上。
“相传,古时有一妖鬼,能幻人形,然面目可憎,奇丑无比。生取美人之脸,置于己之上,以人血补之,始成人实。然人面一成,须臾便形如枯槁,化为齑粉。此妖不甘,复寻他人之面目,如此循往矣,害人无数。”
“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相由心生。你不知道,其实你不是在收集人脸,而是在收集人心。”
原来如此……
妖鬼一直在寻找能让自己变美的人脸,却不明白相由心生。
内心的丑陋,催生不堪的面孔。
而讨喜的人,是源于善良的心。
我们该如何解救那些罪恶?
不是变脸。
而是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