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骇人,到处都是尸体。

饶是苏文胆色过人,也不禁被突然睁眼的女孩脑袋吓了一跳,甩手将她扔了出去。扑通,远处的水面被砸出一澎水花。

身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没等他回头看。一条光溜溜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嫩滑,冰冷,是个女人。

“救、救救我……”

苏文扭头对上一张披头散发的脸,因为对方脸上全被湿漉漉的头发遮挡,看不清面容长相。脖子好像折断了,歪成了九十度,搭在肩膀上,贴着他的脸叫救命,呼出的哈气带着刺骨寒意。

苏文下意识地一拳怼出去,把这个赤露着半截身子的女人砸飞。

而这个时候,水面上浮出一具又一具尸体,渐渐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

有的尸体完好无损,有的腐烂不堪,裸露着内脏,还有白森森的骨骸。

这些尸体都朝着苏文聚拢过来,口中叫着救命。

苏文头皮发麻了。

双瞳晶莹似琉璃,散发出的蓝光更加强烈旺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眼睛一旦变成蓝色,可辨真假,看破虚妄。

可他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些尸体全部都是真的,不是幻象。

他下意识想躲,但是尸体太多了,将他团团围住,想躲都没地方。

那么,只能下潜。从水下避开。

深吸口气,然后憋住,水花澎溅中,他一头扎入水里,深潜下去。

水里的压力很大,视野模糊,看不清周围。

渐渐地,苏文开始觉得胸腔滞闷,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小腿被什么东西缠住,拽着他向更深处急速沉下去。

体内的“气”迅速翻涌,力贯双腿,猛地挣开,这个时候他隐约看清楚,那是一条条胳膊。被他强猛的力道崩断了,断裂处的肌肉蠕动,但是没有血。

视线向四周围扩散,他骇然发现,水下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胳膊,像水草一样摇曳摆动。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强忍着晕眩感,竭力保持清醒,但脑子禁不住发懵的时候,手忽然被人牵住了。

眼前出现一张发丝飞舞,清丽脱俗的脸,正是失踪了好一会儿,一直寻找不见的是廖小凝!

她目光焦急,想说话,却咕嘟咕嘟吐出一连串泡泡。

一只手牵着苏文,另外一只手快速地比划着,最后指了指一个方向,苏文点点头,腮帮鼓着,也吐出一串串泡泡,跟在她后面,奋力地朝着那个方向游过去。

那是一个出口,像是镜子面,又像是透明的薄膜,就在穿过去的刹那间,一阵极为强烈的晕眩猛烈袭来,他晕厥了。

……

苏文不是正常人……他不是人……也不对,他是人,但不是普通的正常人。

这话有点绕口,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他很特殊。打小就特殊。听把他从井口旁边捡到的爷爷讲,他这条小命能活到现在,一来是老天眷顾,二来是他自己个儿能折腾。早慧,聪明。

农村的老人们常讲,黄来金,白来银,黑来惹灾。

当初捡到还在襁褓里的苏文的时候,他就像是非洲小孩儿,整个就一块儿煤球似的黑炭。

黢黑如墨,黑得不能再黑了。

按老话儿讲,井口连地狱,三月三,或者七月七,都有鬼物从里面爬出来。

在井口捡到这样一个小黑孩儿,非常不吉利。

那一年,村儿里不少人建议苏爷爷把这个孩子哪儿来的还搁哪儿,避免招灾惹祸。

但生性倔强的苏爷爷没听这些扯老婆舌的瞎话儿。

这孩子就是黑了点儿,但模样很讨人喜欢,尤其是那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眼睛,特别有神。

这么灵性的孩子,就是老天赐给他这个无儿无女地孤老头子的。

他打过军阀,打过小鬼子,打过多国联军,这辈子经历的事儿多了,命硬得很。什么样的灾祸他都不怕。

自打他决定抚养这个孩子开始,身体就越发的硬朗了起来,就连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老寒腿都很少犯了。他觉得,这孩子不仅不是灾祸之媒,还是他的福音。

三岁那年,苏文头一次蜕皮,跟蛇一样的蜕皮,留下的那层黢黑人皮把见识多广的苏爷爷也吓够呛,生怕被人瞧见,团吧团吧就塞进灶坑里烧掉了,那一夜,旧皮褪,新皮长的苏文哭了整整一宿,怎么哄都哄不好。

打那以后,他的皮肤就开始一点点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了,但是每隔几天就会崩裂,非常吓人,幸好不流血,要不然更恐怖。苏爷爷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苏文就自己去灶坑里抓灰往身上裂开的口子上抹,说来也神奇,灶坑里的灰抹到身上之后,过不了几分钟,那些裂开的口子就会复原,连痂都没有。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逐渐显现出非同一般人的能力。

眼睛会冒蓝光,身上不能出血,只要一冒血,接触到空气以后,血液也会变成蓝色,而且十几分钟后,就会蒸发掉。但是苏文的血液非常神奇,无论什么伤,只要抹上一点他的血就会好。

这一切,除了苏爷爷,没人知道,也不敢让人知道。

上小学的时候,只要学校一体检,苏爷爷就坐立不安,非常紧张。生怕小孙子身上的秘密被人发现,逮走研究。但每次检查结果出来,苏文都跟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只是从小到大,苏文从来没有抽过血。逃避不了的时候,负责给他抽血的医生就好像忽然患上了健忘症一样,常常把他忽略掉。

前年,初中毕业的苏文一个人来到滨州,找到咖啡店,进门就说是来当老板的。当时店里只有老木和猫叔在,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苏文一说自己是来当老板的,老木和猫叔只问了他叫什么名字,然后拿出一本很破很古老的黄皮薄册子,让他在上面用自己的血签上名字,见到遇到空气变成蓝色的血液之后,老木和猫叔各自从自己的眉心处挤出一滴血液,一前一后分别抹在了苏文的额头。

后来苏文才知道,渗入他额头的那两滴血不是一般的血,而是精血。这种以血抹额的简便仪式叫魂誓。上任老板离开前交代下来的。说是两者今后的命运跟新任老板息息相关,只有进行过魂誓,双方命运才能联系到一起。

老木心有执念,猫叔也有执念,而能消解他们心头执念的人,只有新任老板,苏文。

梦里的提示,都变成真的了。

这件事情一连过了两个来月,已经在咖啡店里栖身的苏文才逐渐消化掉。

他在滨河七中中途插班上学的事情是老木一手操办,他找了什么人,不清楚,但办的很顺利,头天下午苏文才知道,第二天就去学校上学了,极为效率。

小禾苗是他上学后第二天晚上来的,持有介绍信,一张黄色的纸符。正一道的除魔符咒。这个东西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被当成介绍信使用。

……

这些记忆像是放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在脑子里划过,感触很深。

他缓缓清醒过来,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眼前蹲坐着一只猫,又肥又胖的黑猫。

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