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余波二三(下)

李维拱手言道:“下官,年老体衰,难随将军左右。”

“臣子李虎,少习武艺,颇有勇力,愿为上位鹰犬!”

荀少彧拍案,道:“李典史能有此心,本将甚慰。”

“酌……李氏虎子,为队正之职,前兵左右。”

一队五十甲,堪堪入了官流,这赏格已然不低。

六房典史,也就是与队正之职,稍稍高上一筹而已。

李维暗自苦笑,这赏格不低,但也拿着着实烫手。

李维养育四子一女,李虎是他的次子。固然这李虎非嫡长子,不能继承家业。

但这次子敏而好学,天资聪颖,也是极得他重视,要做为家族分支的。

然而,面对荀少彧的咄咄逼人,李维也是别无他法可想。

只能狠下心肠,把这个次子,送到荀少彧身旁,以安荀少彧猜忌之心。

对于百载大族而言,舍弃一二族人,能让家族保持长盛不衰。任何家族,都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李维收敛心思,撩起官袍,单膝跪地,高声道:“上位厚恩,李维代不肖子,谢过上位。”

当然,荀少彧对五十甲士,并没有多做安排,也没有谈及如何调拨、遣用,而李维对此也并无异意。

他李氏之家业甚大,区区五十披甲之士,根本算不得什么。

大户人家,哪一家没私藏过弓弩、衣甲?

若非不想荀少彧忌惮,就是一百披甲之士,李氏也能出得。

只不过,这就有些扎眼了,非是李氏可取。

看着抢先一步的李维,赵循安暗自一撮牙花子。

一步先步步先,赵循安哪怕不认为,荀少彧有这个能力,攻陷二熊岭。

但他依旧为,失了这表现契机,而颇感懊悔。

第一个吃螃蟹的,总是会让人铭记!

至于第二个吃螃蟹的,就顶多算是鹦鹉学舌了。

当然,老于世故的赵循安,不会表露出心中所思所想。

赵循安上前,道:“下官子嗣尚幼,不能为将军分忧,下官甚是惭愧。”

“不过,下官有一胞弟,自幼喜舞刀弄棒,可替代下官,为将军先驱之将。”

这话一出口,赵循安心头隐约作痛,但仍坚持着一字一句的说完。

都是大家族出身,弃车保帅之举,亦是相通的。

要知道,山里人的团结,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也是让一切觊觎者,止步不前的。

而二熊岭本就易守难攻,三百多年基业,至今不见衰败。

就凭荀少彧麾下一千多兵甲,如何能破得了二熊岭的天险关隘。

只是,赵循安虽不看好,但在荀少彧当面之前,却不敢露出半点端倪。

工房、刑房,两房典史接连奉上‘人质’,其余几房典史,终究是坐不住的。

他们只能相视苦笑着,亦是一一上前。

…………

目送几个典史,离去身影。

荀少彧眸光幽幽,晦暗不明,深浅不一。

“上位,逼之过急,犹备反噬啊!”

赵文远若有所思,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的赵文远,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明远和尚了。

多年征战,生死边缘徘徊,让他性子极为多疑、谨慎。

实在是大户之家的实力,让他也不得不惊惧、慎重。

一家大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五十甲兵。这般势力,已经容不得赵文远,不刮目相看一回了。

就是荀少彧麾下,有着千余甲士,也不得不慎重一二。

一队之兵,看似极少。

但荀少彧的麾下,也不过只有二十五个队正而已。

荀少彧缓缓摇头,道:“他们不会的,”

他说的极为确定,对典史们的选择,亦抱着极大信心。

“这些老狐狸,他们是不会的!”

他喃喃自语:“除非,局势已经崩坏到,再也没有翻身余地。否则,他们是不会的……”

大户之家,看似全无破绽。

然而,就是徐家这江宁第一富,都让人屠戮的一干二净。

他们这几家再厉害,再能蹦哒,到底比之徐家,也要差上几筹。

怎敢得罪死,荀少彧这个地方实权派,就全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荀少彧看着几个心腹部将,幽幽道:“诸位,这一战,就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机。”

“我方国端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诸位为我腹心,我方国端必不负诸位。”

闻言,赵文远、鲁明达、薛定鳄、杨不已、陈达开面皮通红,心绪澎湃。

他们单膝跪地,道:“我等,必不负上位信重!”

荀少彧微微颔首,五大营正麾下,就是江宁县五营正兵的全部主力。

他们肯用命,这事就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只能靠天时地利了。

…………

静室之中,昏暗不清!

荀少彧盘膝而坐,静静思量,今日一言一行。细细揣摩,遇见的人或者事,细细品味其中滋味。

“几家大户的底蕴,果然不同凡响。”

“披甲之士兵,几家拼凑,就有五百之数,近乎两营正兵。”

“这种底蕴……”

荀少彧这一世,只是个低武低法的世界。

如今所见的最强,也不过是百人敌。亦是这一方淡赤位格的世界,所能到达的极致。

荀少彧眸光一烁,眉心一点,先天祖窍之中,一方石境渐渐浮现。

石镜之上,丝丝缕缕,赤气蜉蝣,一滴滴赤液,在镜面上缓然滚动。

赤气浮动之际,似乎饱含生机,孕育造化。让这一面石镜,愈发显得神异不凡。

“气运不能收割太过,一朝收割气运,固然爽利,却有不可预知之祸。”

荀少彧映照己身,如今一县权柄在身,万民气运福泽绵延,凝聚成一百三。

丝丝缕缕,千千万万,白气环绕,一道本命纯青,凛然立于一道道白气沸腾之间。

看这气象,固然惊人。

但荀少彧感觉,倘若把这一县气运,全部投入石镜之中,所收获的源力,也只是寥寥无数。

而且,伴随的后果,必然是气运大衰,江宁动乱。

“这一方世界,本就是要打算,细水长流的。杀鸡取卵,我不取也!”

自古以来,都是钱生钱,才是最厉害的手段方法。

一县之气运,忽然不错。焉能与一府、一州,乃至于天下一十三州,相提并论。

这个道理,荀少彧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