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豪侠刘备

“你!”荆蓁都快哭出来了,转过头要向荆韦求援,可是见到荆韦站着已经睡着了,荆蓁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扭头,一路跺着脚就回了西厢房。

“额……”姜泫感觉脸有些麻,就抹了抹脸,看荆韦迷迷糊糊的,就向史阿问道:“子泰……蓁儿今日为何有些怪异?”

史阿心里偷笑,说道:“姜君,想是撞见胡姬侍酒。”话说到这,也就到位了。

“是啊……我如何……我如何未想起来……难怪……”姜泫靠在几杖上,拍了拍卧榻,示意史阿坐下,转了话题,问道:“子泰,今日所请四位,你观之如何?”

史阿坐下,想了想,说道:“袁本初名士风流,曹孟德英雄本色。”

“嗯,”姜泫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确实如此,那子泰以为许子远、刘玄德如何?”

“许子远虽心思敏捷、自诩名士,然较之袁本初、曹孟德,差之千里也。”史阿揶揄地笑道:“而且,嘴比心快,明知那曹孟德乃曹嵩之后,却骂阉宦遗丑,欺曹孟德旷达耳,若我是曹孟德,必将他口齿打碎!”

“哈哈哈……”姜泫朗声笑道:“子泰果然有识人之明!那……刘玄德呢……”

史阿拍了拍腿,尽力回想着刘备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刘玄德沉寡言少语、心思深沉、不苟言笑,难说,难说。”

姜泫又抹了抹脸,说道:“寡言少语,或是因自以位卑,略有拘谨……不过心思深沉、不苟言笑,确是如此……来日若有风助,此人必扶摇而上,或不在袁本初、曹孟德之下!日后我等当与之多亲近,万不可轻视……过几日,你便携我名刺,再邀几位同来赴宴,若袁本初、曹孟德因故不能来……只刘玄德亦可。”

史阿答应了下来,记在心里,又说道:“却有一人如何,倒想请教姜君。”

“嗯……何人?”

“伊儿。”

姜君轻轻踹了一脚史阿的屁股,却被史阿灵巧地躲开,只得指着史阿笑骂道:“竟拿我打趣!”

史阿又站在了地上,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姜君,蓁儿随姜君左右,除了易之一位兄长,再无倚傍。我观蓁儿,实非妒忌之人。今日胡闹,想是无名无分之缘由。”史阿说的也很明白,荆蓁不是小肚鸡肠那种人,只要不负她,姜泫是娶妻还是纳妾,她自不会阻挠,今日没来由地发脾气,主要还是因为在姜泫身边每个名分,没有一分属于自己的安全感。妻,她是不敢妄想,但妾总没问题的。

姜泫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了,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各种规矩、习惯,虽然他有心对荆蓁明媒正娶,但太不现实,可觉得纳妾又对不起荆蓁,所以一直也没说明白。

听了史阿的话,姜泫叹了口气,说道:“荆老去世未满三年,丧期未过。三年之后,我必纳蓁儿过门。此话我不便说,且让易之……你且待我私下里转达吧,以安其心。”

姜泫本来想先跟荆韦说,毕竟他是荆蓁亲哥哥。但一看荆韦撅着屁股趴在案上那不着调的样子,一听这件事,除了满世界嚷嚷徒让荆蓁害羞,再就是给忘个一干二净,便改口让史阿去说。

交代完这件事,姜泫就感觉身体被灌铅、脑袋被掏空一样,迷迷糊糊地就栽倒在了榻上。史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替姜泫摆好睡姿,盖上了被子,并把荆韦拖回了东厢房。

夜里,荆蓁蹑手蹑脚来到正房,替姜泫用浸了温水的湿布抹了抹脸,又除去外衣,重新改好被子。

初秋的阳光照在葡萄架上,映出地上斑驳的影子。刘备将榻搬在了葡萄架下,惬意地斜靠在几杖上,享受着竹简的清香与支离的阳光,时不时还揪下一颗葡萄吃。

读书,是刘备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一方面,因为住在曹操家,受曹操酷爱读书影响,逐渐感受到了读书的乐趣。另一方面,成年之后再次游历雒阳,他才体会到了读书的重要性。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宽仁爱人,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吏,为泗上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刘备手捧着的是《汉书》,他轻声读出的,都是太祖高皇帝刘邦发迹之前的一些荒唐事。这篇《高帝纪》,他已经读过许多遍了,每次读的时候,一边憧憬着刘邦所建立的雄图伟业,一边思虑自己的曾经与未来。

幽州涿郡涿县上城乡楼桑里,那是刘备出生并且长大的地方。刘备也是汉室宗亲,前汉中山靖王之后。其祖刘雄被举为孝廉,官至东郡范令。其父刘弘早亡,少年刘备曾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一度很是穷困。所幸,后来遇到了贵人相助。

那时,他家的老宅东南角上有一棵桑树,高五丈有余,遥望如车盖一般,刘备幼时,时常与族中的孩子们玩闹于树下。那时候刘备不懂事,一次戏言:“我必当以此羽葆盖车!”

叔父刘子敬责备他胡乱说话,却也因此看重他,决定等刘备长大一些就资助他外出求学。熹平四年(175年),他与叔父刘子敬的儿子刘安(字德然)一同前往缑氏求学于卢植门下。在雒阳东南八十里的缑氏县的一座山上,他结识了公孙瓒,那时的公孙瓒英俊高大、轻脱飞扬,每天带着刘备、刘安和一干小兄弟牵黄擎苍、鲜衣怒马。那一年,他还认识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就是杖杀蹇硕叔父蹇图的洛阳北部尉曹操。

在缑氏的山中,三个人玩的一样,可功课差了好多。公孙瓒足够聪明,是先生卢植眼里的好学生,刘安的功课可就是一塌糊涂,他则因为靠着各种小聪明,才勉强挺过先生的考察。虽然没从卢植那里学到太多东西,但在京畿,他也见够了世面。

可惜好景不长,那年深秋,九江郡蛮人作乱,朝廷拜卢植为九江太守,前往征讨。卢植的这些学生们,也基本都各回各家了。

回到家乡后,见过了世面的刘备不甘平庸,开始结交豪侠,以德,以威,涿郡少年争相依附,他也从一个不起眼的单家少年,成了风云人物,日子也越过越好。

不久,好友公孙瓒调到了涿县任县令,给予了刘备更多的照顾。他所经营的生意不再只局限于博戏、酒肉、车行,还开始涉及涿县的盐铁、粮食,手底下的刘安、关羽、张飞、夏侯博,也都渐渐成长起来。生意越来越大,刘备却并不满足于此,八年之后,他只身一人,再次回到雒阳。这次回雒阳,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结交士人,甚至结交名士,获得政治积累,为踏入仕途做打算。

通过曹操,刘备成为了袁绍集团中的一员。袁绍很看重刘备,曹操更是如此,本想着能借二人的势力,跟公孙瓒一样,某个一官半职。可现实并非如此,袁绍本身不入仕,结交的还普遍都是党人、名士,不是被禁锢就是远离朝堂,他的叔父袁隗一直在反对袁绍结党,更不会帮忙。曹操倒是在朝为官,可因为为窦武、陈蕃上书之后,惹了一身麻烦,若不是仗着家里的关系,早就下大狱了,也帮不上刘备。

虽然二人不能帮刘备谋个官职,但曹操还是给刘备介绍了两个中山国的大马商,那两位马商与刘备坦诚交谈一番后,不仅决定资助刘备一大笔钱,还打算把塞外到涿郡再到中山这条商路交给刘备,刘备很是高兴,已经想好了,这条商路以后就让关羽负责。关羽不仅聪明、冷静、善使刀、精骑驾,手段也够狠,而且杀过人、当过逃犯,还一直负责行商,走南闯北的经验丰富,是最合适的人选。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做官。不过在刘备看来,原因不在袁绍和曹操,而在自己,若是自己有才学、有名声,那二人举荐自己,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顾忌。

所以,刘备收起了曾经的轻狂,折节读书,在它看来,只要肯下功夫,就为时不晚。

正想着,一个曹家的家奴引着一人进了刘备的小院。刘备一看,正是史阿,赶紧放下书,起身相迎,高兴地说道:“是子泰,可是伯霈来此?”

史阿向刘备恭恭敬敬行了揖礼,说道:“非也,只是我家姜君十分想念曹君与刘君,特遣阿邀二君赴宴。”

刘备微笑着说道:“可惜孟德兄不在,天子欲田猎,孟德正在太尉府参与筹划,就连今夜,亦恐将留宿太尉府。”

史阿说道:“原来如此,那袁君也去了尹府,想必也是因为此事。”天子围猎是大事,身为河南尹的何进自然也是有的忙,所以就吧袁绍叫过去帮忙了。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确如此,想必本初兄今夜亦难回府,还是让伯霈改日再宴请吧。到时,备当携礼登门。”

史阿一听,如此说来刘备也不去了,那荆蓁不是白准备了吗?荆蓁最近脾气古怪,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辛苦从昨夜就开始准备的宴席泡汤了,那还不得手撕了自己?

史阿心思细腻,擅长察言观色,想看看刘备是自己不想去赴宴,还是因为袁绍、曹操去不了自己才不去的,可惜刘备只是微笑挂在脸上,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因为怕荆蓁发威,史阿还是决定继续邀请:“刘君,我家姜君有言,今宴请刘君,非止友人宴请,更是故人重逢。”

“故人重逢?”刘备回忆了一下,不记得在此之前有见过姜泫。

接着,史阿又说道:“今幽州骑都尉公孙伯圭为我家姜君舅父,昔日其曾为涿县令时,我家姜君曾往探亲……”

“啊呀!”刘备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丁巳年,也就是熹平六年(177年),那时公孙瓒刚刚上任涿县令,鲜卑大举扣边,一度侵入涿郡腹地,公孙瓒率军出击,可鲜卑人多,一部分主力绕过公孙瓒,直扑守备空虚的涿县。

当时太守、县令都不在,城里只有二百守兵,来做客的姜桐曾任两千石,便成了主事。姜桐打算闭门拒收,但姜泫却以鲜卑孤军深入、不敢行险为由,建议姜泫以虚临敌。

姜桐一番思量,采用了姜泫冒险的计策,偃旗息鼓、打开城门,待站在城墙上能看到鲜卑人的军队的时候,又让城中军民都在城里来回跑动,制造声音,姜泫则背着姜桐亲临城门。当时组织县民,刘备也是出过国很大的力的。

鲜卑当时有两三千骑,孤军深入本就疑心甚重,见涿县城门洞开,城墙上无一旌旗,城门下又只有一骑马仗剑的童子,昂然而立,视数钱鲜卑狼骑于无物。本来以为城中无守军,想趁势掩杀进城,可一个鲜卑大人听到城里一直有轰隆隆人马的脚步声,仔细一看城池上空扬尘未定,以为有埋伏,再看城门下的姜泫,更加诡异,于是急忙撤军。正撤军时,公孙瓒赶回,只数十骑便将这部鲜卑兵马杀得四散。由此,姜泫得神童之名。

刘备连拍脑门,责怪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一件重要的是,硬是没将当初的那个神通与姜泫联系上。如今陡然想起,喜不自胜,也不顾自己失态,欣然应允了邀请。

说着,二人就要同行,刘备突然停住,拉着史阿的手,问道:“子泰,还有一人,我意邀其同去,此人子泰当有耳闻,不止伯霈允否?”

“哦?”见刘备如此郑重其事,史阿也很好奇究竟是何人,再者姜泫就是想要广交豪杰,便说道:“刘君之友,便是我家姜君之友,如何不允?却不知是何人?”

“丁孟晨。”

“可是剑豪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