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活下去

苏舞的眼泪唰地留了下来,她低头去看怀中伤痕累累的少女,她前世今生最好的朋友,哽咽道:“是我,云馨,对不起,我来晚了。”

温云馨听到这话,眼中的泪水和激动却突然褪去,重新化为浓郁如墨的绝望与哀戚。

她怔怔道:“小舞,你刚刚全看到了是吗?”

苏舞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伸手擦着她嘴角的血迹,却因为把手上的污渍沾染到她脸上而越发手足无措。

云馨低低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冷漠和嘲讽:“如果你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阻止我?明知道我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为什么要阻止我?”

苏舞慌忙道:“温伯伯一直在找你担心你,如果你死了,他该有多伤心?”

“爸爸……”云馨的眼眶红了一瞬,随即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死了爸爸虽然难过,可是他还有弟弟。总比我活着,却让温家整个家族蒙羞要好。与其到那时再被爸爸嫌弃,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温家没有多少家产,却是个历史悠久的书香门第,从温爷爷到温父,包括云馨的叔叔伯伯,都是满腹书香气的教授或学者。

苏舞知道,云馨说的没有错。他们这样的家族,最怕的就是出现丑闻,尤其是事关君子节气,女孩子名誉的。

哪怕云馨的爸爸再疼爱云馨,这件事一旦被温家长辈知道,云馨所要面对的责难和羞辱,就是一场无法想象的折磨。这也是云馨如此脆弱,想要结束自己性命的原因之一。

“馨馨,我只有你啊!”宋宜修扑到她面前低声嚎哭,“我错了,可是我只有你了……不要死,求求你!”

温云馨的目光缓慢而僵硬地挪到他身上,神情变得无比冷厉嘲讽:“宋宜修,从你转身走出这扇门,把我丢给那群禽兽开始,我跟你就已经恩断义绝了!我死不死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给我滚远点!”

苏舞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哭的涕泪横流,悲痛欲绝的宋宜修。

宋宜修一抬眼对上苏舞震怒不信的目光,浑身猛地一颤,口中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办法……他们要把我交给张老三……我试过了,满足他们的要求接通网络,可是这群禽兽说话不算话……馨馨,你原谅我!原谅我!”

张老三,苏舞想起自己在楼梯口碰到的那个侵犯少年的禽兽就叫张老三。

她脸色一沉,看着宋宜修的眼中已经带来凌冽的煞气,突然手起刀落,一直握在手中的餐刀狠狠扎在宋宜修颈侧。

宋宜修闷哼了一声,瞪大双眼恐惧而又惊惶地看着苏舞冷厉的面孔,又转向温云馨漠然的眼神,终于不甘地昏倒在地上。

苏舞捏了捏还在颤抖的手,拔出餐刀,才从地上扶起云馨,柔声道:“云馨,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温云馨柔顺地低头应好,在苏舞弯腰去给她捡衣服时,却突然一把夺过苏舞手中的刀,毫无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脏狠狠扎去

“云馨——!”苏舞刚抬头就看到这一幕,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想也没想,就伸手过去挡在温云馨心脏前。

一股剧烈到让她无法忍受的痛楚从掌心传来,让苏舞几乎发出凄厉地尖叫。

可是声音只溢出喉咙,她就硬生生忍住了,鲜血从她的掌心滴答滴答流下,整张脸都因为痛楚而变得惨白。

“你疯了——!”云馨嘶声低吼,慌忙抓住她的手。

苏舞一把甩开她,厉声道:“我他妈是疯了,才会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里救一心想死的人!温云馨,你就这点出息?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温家容不下你又怎么样?他们不稀罕你,你就非得稀罕他们吗?温家不要你,我要!”

温云馨瞪大了眼,看着好友秀丽精致的脸庞此时布满灰尘蛛网,白皙细腻的双手此刻伤痕累累。

她的形容狼狈不堪,又脏又乱,可是她的眼睛却比星辰还要闪亮,比钻石还要耀眼,就仿佛黑暗中亮起的一盏明灯,突然就让她有了摸索前进的勇气。

眼泪顺着面颊汩汩流淌,无声地,压抑地宣泄出她这短短两天的痛苦与仇恨。

苏舞一把抱住她,低泣道:“云馨,这半年来发生了很多事,多的好像一辈子那么让我痛苦绝望。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跟我走好不好?”

温云馨靠在她怀中重重点头,“我就知道苏莹说你出国留学,跟我划清界限的事是假的。我找了你很久,可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小舞,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半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这半年来,苏舞就像金丝雀一样被墨晟泽关在他的别墅中,除非由他陪同不得出入墨家。手机虽然被允许使用,可是苏舞却不敢接任何人的电话,甚至很多时候不敢开机。

她怕有人问她在哪,能不能出来聚会。她无法忍住满心的羞耻悲愤告诉别人,她被作为交易品和宠物,送给了墨家大少。也不知道该怎么撒谎,才能欺人和自欺。

“这些事,等我们逃出了这里再说。”苏舞松开温云馨沉声道。

这间房间中有扇窗,但位置并不好,一旦爬出去,很可能会被巡视的人发现。为了保险起见,苏舞还是决定原路返回。

这房里虽然没有床,却在角落丢着一个又高又丑的文件柜,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文件柜移到通风口下。

苏舞忍着脚踝的剧痛,抢先爬上去,这才弯腰向云馨伸出手。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却砰的一声被推开来,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大汉跌跌撞撞闯进来,随手关上门,嘴里还哼哼唧唧叫着:“他娘的,抢了那么多女人居然一个也轮不到老子!说什么这个不能碰,老子抢来的女人凭什么……你……你们在干什么?”

苏舞被这变故一时震住了,温云馨浑身颤抖地僵立在原地,醉酒地大汉揉了揉眼睛,神色逐渐从迷惘变为凶戾。

房间中陷入死一样的静寂。

苏舞几乎是本能地,抖着手摸向腰间冰凉的餐刀,掌心的剧痛让她全身冒出细密的冷汗,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