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萧潆罚跪惨遭掌掴

檀香馥郁,钻进了屋内每一个角落,太后转着手上佛珠,也不晓得是在看哪儿,也许根本就没特意看哪里。

萧潆始终维持着递交文书的动作,直到双臂都发酸,膝盖硌得也有些疼。

太后回过神,瞅了眼萧潆发颤的胳膊,嘴角微微上扬。

“流水楼是想和哀家做交易?”

“不,流水楼怎敢和太后娘娘做交易。”萧潆抬头,一字一句道,“流水楼只是来表白心迹,以表追随太后之心。”

“呵。”太后笑了笑,这才接过文书,“你不想为你师傅求些什么?”

萧潆:“太后娘娘身份尊荣,手中权力为民而用,这些民女方才都说过了,所以像同意师傅骨灰暗中与王爷合葬这等小事,对太后娘娘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不过,太后娘娘若是为了北朔王妃,而不同意这等小事,流水楼自然也不敢违逆您的意思,可太后娘娘仁慈,想必也不想王妃年纪轻轻守寡吧,我大华民风一向不反对女子改嫁,太后娘娘宅心仁厚,想必也会劝王妃改嫁,同样您肯定也不希望天下议论皇室无情。既王妃都已改嫁,王爷独居坟冢岂不凄凉,没了王妃的阻碍,师傅与王爷合葬之事,太后娘娘想必不会拒绝。”

萧潆抬头,莞尔一笑:“当然,这都只是民女拙见,决定权自是在太后娘娘您手上。”

萧潆一股脑儿说了这样许多,太后竟一时语塞,心中默默捋了许久。

好啊,哀家竟被这小丫头片子给带进沟里了。

太后眸光一暗,萧潆上来先是借圣皇帝夸赞抬高太后,意图使她放松警惕。随即又拿出实质性的好处向太后投诚,字字恳切,换取信任。最后借之前抬高太后的仁慈为民说辞,将她困于进退两难之地,可口口声声却又说是为了太后着想。最后还得了便宜卖乖,将太后高高抬起。

到头来,太后若是拒绝,反而是太后心狠无情,还践踏流水楼一番投诚好意了。

“云畅的好徒弟真是伶牙俐齿,一点都不像她那逆来顺受的性子。”太后虽笑着,眸光却让人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温柔。

萧潆微微一笑,恭敬俯了俯身。

太后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嘴角轻笑:“要哀家答应也可以,今夜哀家就可命人传信一封至梁国公府,劝梁潇孟改嫁,并命人暗中将你师傅骨灰与杜仪风葬在一起。”

太后起身,缓缓走近萧潆,抬起她的下巴:“可这毕竟违逆了圣皇帝的意思,所以哀家命你,头上举着圣皇帝训言,在凝翠园的白玉石桥上跪足六个时辰。如若将训言掉落,则赏你两巴掌。怎样?你可接受?”

萧潆心一沉,现下已是申时,若跪足六个时辰,那要跪到明日寅时去,正常人体力哪里受得了。

不仅如此,若不慎掉了训示还要掌嘴,白玉石桥往来宫人、嫔妃无数,太后摆明是想要让萧潆受辱。

可纵然如此,萧潆仍松了口气。毕竟兵行险招,太后能答应,她已万分欢喜。

“多谢太后娘娘,民女,接受。”

白玉石桥上

虽已是申时,日光不像正午时那样炙烤着大地,空气却依然闷热,偶尔冒出来一阵风也夹带着热浪。

萧潆抬头想看看天,却不大能睁开眼,只觉眼前净是七彩的光斑,晃得眼疼。

宫人来往于白玉石桥上,皆放缓了步子,斜眼偷瞅着萧潆。

偶有几个胆大好事的,干脆站到河边上,对着萧潆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萧潆举着训示的手臂已开始发颤,加上闷热的气候,额头上几滴汗顺着淌到她鼻尖,萧潆眼前一晕,举着的训示“啪”得掉到地上,声音把萧潆惊得一个激灵。

桥边树下坐在椅上的乐笙看了眼萧潆,将茶盏递给旁边的小侍女,缓缓走向她。

“萧姑娘,这大热天的,奴婢也知道您不容易,可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您也别为难咱们。”

萧潆擦了擦汗,低头稳了稳神,捡起训示:“我知道,乐笙姑娘打就是了。”

乐笙笑了笑:“其实太后娘娘还是很仁慈的,特意选了这个太阳快落山的时辰,姑娘晚上跪着,也不会太晒不是?萧姑娘能明白太后娘娘苦心吧?”

萧潆心里冷笑,抬头看着乐笙,一字一句:“太后娘娘圣恩,萧潆感激不尽。”

乐笙嘴角勾笑,走近萧潆,抬手就是一巴掌,萧潆脸上登时显现一片红。这巴掌声音极响,过往几名宫人都是一怔,看到这景象后连忙加快了脚步。

“呀,萧姑娘对不住,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掌嘴,没控制好力道,您等奴婢再好好练练。”乐笙看了看手,故作无辜。

萧潆重新跪正,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眸光发狠:“别废话,不是还有一巴掌么。”

乐笙笑着抬手,“啪”又是一巴掌。

桥对面一处树下

“嘶这乐笙下手也太狠了。”织萝边给杜嘉霓扇着扇子,边感慨。

杜嘉霓静静立在树下,看着这场好戏。

“什么情况?”杜嘉霓目光紧锁萧潆。

织萝:“奴婢刚打听了,也不知具体是什么事,只知今儿上午萧潆来求见太后,然后就被太后罚了。听说要跪足六个时辰呢。不仅如此,您也看见了,举的东西若是掉了还要掌嘴呢。啧啧啧,也不知这萧潆如何得罪太后了。”

杜嘉霓笑了笑:“这萧潆怕不是和太后杠上了,淑妃生辰宴那会儿,被太后关入暗牢居然能活着出来,现下又摊上这么个事儿。得罪了太后,不是自寻死路么。”

织萝看向杜嘉霓:“公主,您和太后背地里不是不和吗,您看这萧潆有没有可能为咱们所用?咱们可要帮帮她?”

“你有病啊?”杜嘉霓白了眼织萝,“本宫闲的呀,得罪太后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去帮云畅的好徒弟。萧潆可是流水楼的弟子、云畅的徒弟,她师傅打乱了本宫的计划,害得本宫要重新谋划,本宫没上去添她几巴掌都是本宫仁慈,还帮她?你当本宫是小白莲花啊!”

织萝低头咽了咽口水。

“去!找几个奴才,过桥时装作打翻了水桶,泼她一身去!”杜嘉霓摆摆手。

“殿下,这大热天给她泼水,她不反而凉快吗”织萝有些踌躇。

“凉快是吧?”杜嘉霓瞪向织萝,“那本宫命人向你泼水,看你舒不舒服!”

“别别别,公主息怒,奴婢这就去!”

莲心堂

弦歌已经在长廊了呆坐了半日,杜宸今日反常的行为让她摸不着头脑,这种猜不透的感觉让她心分外难安。

弦歌本不喜欢费脑子在忖度别人心思上,可尤婕妤产子给她却是带来了不少困扰和威胁,尤婕妤是太后的人,太后和窥星阁关系微妙,弦歌并不希望出现太后占上风的情况,所以弦歌只能牢牢固宠。

也许产子才是固宠的长久之计,可平心而论,弦歌并没想真的在宫里一辈子,因此她忽视着杜宸的情意,也不想留下念想在宫中。

弦歌自私且自知,她利用杜宸,却也知晓杜宸的好。她感谢杜宸所以尽量对他好,但她做不到用同等的爱去回报,因为感谢而必须爱一个人是一种情感绑架。

弦歌仔细思索着杜宸的话,忽然想到什么:“久久,本宫喝的‘补药‘药渣,可有旁人看过?”

久久和素瓷都是弦歌从窥星阁带来的人,弦歌对她们极其放心。

久久:“这药一直是太医院吴太医配的,吴太医是咱们阁一手培养起来的,万不会泄漏消息。药一直是素瓷亲自煎,药渣每次也及时处理了,应该没经旁人手。”

弦歌蹙眉想了想,起身道:“走,去崇晖堂。”

“娘娘!娘娘!出事了!”

素瓷提裙匆匆跑进来,一脸焦急,大口喘着气。

弦歌看向素瓷,心头无端涌起不安:“发生什么事了?急匆匆的。”

“太后娘娘不知为何罚了萧潆姑娘,现下萧姑娘正在白玉石桥上罚跪呢,乐笙一直在旁边看着,若是举的训示掉了,还掌嘴呢!”

弦歌一惊,她清楚知道萧潆和段尘的关系,也明白萧潆对窥星阁的意义,登时面色凝重起来。

“你赶紧将消息给阁主带出去,本宫立马去找皇上求情。”

崇晖堂外

文福弓着腰,脸上笑出了褶子:“娘娘,真是不巧,皇上他出去了。”

“皇上去哪儿了?”弦歌挑眉。

“去了嘉贵嫔那儿?或是去了尤婕妤那儿?这皇上的行程老奴也不清楚。”文福一脸无奈赔着笑。

弦歌上前一步:“那本宫刚才怎听到屋里有皇上的咳嗽声?”

屋里的杜宸赶紧捂住嘴。

“这娘娘怕不是听错了?”文福一下子语塞。

弦歌蹙眉看向窗子,沉默几秒,转身大步离去,久久快走几步方才跟上。

崇晖堂内

文福看着弦歌离开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推门小心步入屋内。

“皇上,淑妃娘娘已经走了,看着不大高兴。”

杜宸应了一声,两手无力搭在腿上,低着头。

“皇上,老奴多嘴问一句,您为何晾着淑妃娘娘啊?”

杜宸不回答,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退下,自己往后一靠,紧闭双眼深呼了口气。

他还不知怎么面对弦歌,他明明知晓弦歌事后服用避子汤,却做不到问她缘由,更做不到向她治罪。

杜宸无法心平气和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无法还和弦歌谈笑风生,也许躲几日是让两人静下心最好的选择。

白玉石桥上

几个小太监提着两个盛满水的木桶,颇为费力地往桥上走去。

萧潆强忍清醒,却感觉愈发气短,长时间高举的双臂酸得发麻。

那几个小太监晃晃悠悠走到桥中间,其中一个却一个趔趄滑倒在桥上,牵连后面几个一慌神没使住力,也纷纷摔倒。而那桶水不偏不倚正好洒到萧潆身上,水桶还砸到了她的手臂。

萧潆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水,顿时一个激灵,呛了口鼻。手臂被砸,意识一松,手上训示又掉到了地上。

“呀,姑娘对不住,小的们奉命去花园送两桶水,不料这鞋底太滑,不小心洒了姑娘点水。这小的们赶紧得再去换两桶来,就先退下了。”

不等萧潆说话,那几个小太监拎起水桶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憋得萧潆一肚子火。

弦歌远远立在河岸一边,蹙眉一脸凝重,刚要迈开步子。

“娘娘。”久久一直看着弦歌的神色,正色道,“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命令,尤婕妤产子、太后屡屡发难、皇上避而不见,您现在是自身难保。”

弦歌身形一顿,神色缓和了几分:“暗卫最忌多管闲事,我的任务里没有萧潆,这点我清楚。”

“素瓷去传消息给阁主了,想必阁主很快就能赶来。”

弦歌点头,犹豫着转身离去。

乐笙“啧”了一声,摇摇头款款上前。

“怎么就又掉了呢?萧潆姑娘未免太不小心了点。”乐笙捡起训示,拂了拂上面沾的水渍,“太后娘娘不过让姑娘举着训示跪一会儿,姑娘未免太娇弱了。”

萧潆刚要说什么,乐笙举起手腕就是一巴掌。

萧潆毫无心理准备骤然挨上一掌,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哟,怎么还摔了呢?”乐笙笑了笑,冲萧潆伸出手欲扶她。

萧潆眼神一暗,狠狠抓住乐笙手腕,手上使足了劲儿,抓得乐笙生疼。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萧潆冷笑一声,往下大力一拽,乐笙一个不稳栽到了地上,不禁吃痛地叫了一声,脸上和衣裙都沾到了污泥。

“你放肆!”

萧潆一脸惊讶,却也不扶乐笙:“乐笙姑娘不是要扶我吗,怎么自己却摔得这么狼狈?苍天可见,我可没逼姑娘扶我。”

“你!”

树下几个候着的小婢子匆忙跑来搀起乐笙。

乐笙气极反笑,推开扶着自己的婢女,居高临下看着萧潆:“我不恼,不就一身裙子么,大不了换一身。可你,就好好在这儿熬着吧!”

“夏儿,我去换身衣裳休息一会儿,你在这盯她一个时辰,若是这训示又掉了,你就替我,替太后娘娘!好好赏她巴掌!”

“是!”

被唤作夏儿的婢女颇为得意地侧目瞥了萧潆一眼,对着乐笙离开的背影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高声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