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睡仙经》
“啊，呸！呸！呸！”陈聚德拼命往外吐口水，想把嘴里的鸟屎吐干净。
许光子纵声长笑，笑得群山都跟着应和：“哈哈，哈哈哈！”
陈聚德呆呆望着眼前的豪情少年，暂时忘记了嘴里的恶臭，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怎么会得罪这样一位人物。
笑声惊动了许六年他们，莫前路扯着嗓子喊：“光子，什么事那么好笑啊？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一下。”
许光子道：“陈拉弓爷爷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小子是我未出五服的侄子，他还不敢要我的命，是用锄头柄砸的我，没什么大碍。”
许光子放心了。这时他感到脑子里的那个红点正在飞速变小，眼看就要影迹无踪。他知道八分钟的时间期限就要到了。在此之前，他必须驱赶走陈聚德，不然自己一睡倒，山上的几个人合起来也不是陈聚德对手。
他踢了踢陈聚德道：“好在陈拉弓爷爷没大碍，这次就暂且放过你。你滚吧，马上滚下山！滚得远远的。以后不准在这村子里住，免得你再起坏心眼去害那两个年老无力的人！”
“你要放了我？”陈聚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自己可是想要他的命啊，他就这样轻易放过了自己？
“赶快滚！再不滚我就改主意了。”
陈聚德一骨碌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远了。那身手那架势比他刚才举着锄头冲过来时还要敏捷得多，毕竟是逃命。
许光子一声冷笑。笑声未息，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抬眼望望四周，见莫前路正讨好地冲着自己笑。
许光子起来道：“莫叔叔，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不久，也就十几个小时。”
“那还不久？”
“你爸老早就跟我说过。我知道你爱睡。”
许光子擦了擦眼睛，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以及床上都是死掉的蚊子，不禁吓了一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前路道：“这是一件怪事。我看见那些蚊子想要叮你，就是叮不进去。好不容易叮进去的还未吸上血就力竭而死了。光子，你以后睡觉不必挂蚊帐，也不必点蚊香了。”
“有这样的事？”这件事许光子自己也不清楚。
也难怪他不清楚，谁没事会将自己身子交给蚊子随便叮咬？也就是山间条件所限，没有办法可想才会这样。
许六年本来在门外，这时也进来了，笑道：“光子，想不到你比驱蚊剂还管用，你看昨夜死了多少蚊子！我们也因此少挨了许多咬。”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蚊子的话题，陈拉弓送过饭菜来，三人吃了。莫前路道：“老许，我们接下去怎么办，是不是就下山？”
许六年道：“下山吧。要再不下山，你家里人就要急了。”
莫前路如释重负：“是啊，我老婆一定急得不得了。”
“那光子起来洗把脸，我们就走吧。”
许光子想陈一清生死未知，自己再留在这里已是无用，便应道：“好。”
等许光子洗了脸，三人就出发，陈拉弓老人过来送行，送到陈一清屋边，许光子道：“我想再进去看看，顺便和那只鸟儿告个别。”
莫前路道：“你还要和那只怪鸟告别？你就不怕它在你的头上拉……”
陈拉弓老人笑道：“小黑拉屎也挑人的，它就从来没在我头上拉过屎。光子你不要担心，我想小黑一定明白你是位少年英雄，不会在你头上拉屎的。”
“光子是英雄，难道我就是狗熊，就应该让小黑在头上拉屎？”
“也不是说你是狗熊。但说你是个平庸之人总没错吧。”
莫前路吃瘪不响了。
许六年笑道：“这世上大多是平庸之人。平庸之人生活波澜不惊，天天快快乐乐，没什么不好的。”
陈拉弓赞道：“这话通透，等你老了，可以来睡仙村跟我做个伴。”
莫前路心道：“到那时你老不知道还在不在呢？”只是嘴上不敢说出来。
许六年道：“好！好！到时候我拖家带口过来，你可不要嫌弃哦。”
“从来都只有别人嫌弃我老头，哪有我老头嫌弃别人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陈一清屋中，看见那只鸟儿在笼子里。
“许光子！”鸟儿叫了一声。
陈拉弓指着鸟笼道：“光子，小黑知道你要走，在跟你打招呼哩。”
莫前路道：“我怎么觉得它在跟我打招呼。你听它的叫声明明是‘莫前路！’”
陈拉弓道：“这鸟儿的叫声嘛，你想成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觉得它在叫陈拉弓呢。我说它在跟光子打招呼，不是指叫声，是指它的眼神。你们仔细看它的眼神。”
众人看鸟儿的眼睛，果然在盯着许光子看，那眼神流露非常奇怪的神情，不像是鸟儿眼睛，倒像是人类的眼睛。
莫前路道：“这双鸟眼要是一直盯着我看，我一准心里发毛。光子，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许光子道：“有。我觉得它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一只鸟儿要跟你说话？”莫前路哈哈大笑：“难道它是鹦鹉，又或者是八哥？鹦鹉八哥也只是学舌而已，并不会自己说话。”
笑声中鸟儿钻出笼子，双翅一展，腾入空中。
“哎呦！”莫前路双手捧头，躲在陈拉弓身后，他怕鸟儿又在他头上拉屎。
鸟儿扇了几下翅膀，在空中一个俯冲，右翅倾斜，打在碗屉上面的那个陶瓷罐子上。
“啪啦啦”数声响，罐子掉在地上，打得粉碎。
许光子看见碎瓷片中间有一条手绢，颜色似白非白，似黄非黄。心中奇怪陈一清老人为什么要在罐子里放一条脏兮兮的手绢，而不是糖、盐之类的调味品。
“这是什么？”莫前路上前捡起手绢。
“这上面还有字，密密麻麻的，写的什么？”
陈拉弓摆手道：“我老汉不认识字，你不要问我。”
许六年凑上去看了一会道：“这上面大字写的是《睡仙经》，下面小字玄玄乎乎的，看不懂什么意思。光子，你来看看。”
许光子从莫前路手中接过手绢，看见第一行字是：“一睡千年，是为不殆，不殆已久，是为千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遂摇摇头道：“我也不懂。”
“许光子！”那鸟儿又叫了一声。
陈拉弓道：“小黑的意思是让你把手绢带回去慢慢看，总有看懂的一天。”
莫前路疑惑道：“这真是这只鸟儿的意思？”
陈拉弓笑道：“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就不要计较了。”
许光子把手绢收起来道：“好！那我就带回去慢慢看。”
“这就对了嘛。”陈拉弓老人含笑点头，和鸟儿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一幕被许光子看见了。他擦了擦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
许六年道：“手绢拿了，和小黑也告过别了，我们也该走了。”
“走吧走吧。”莫前路归心似箭。
这时小黑正停在碗屉上，许光子冲着它做了个揖，说道：“小黑，你愿意跟我走吗？如果你跟我走，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待你，每天拿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呵呵。”莫前路忍不住笑了：“光子，你还真把它当人看了啊。它只不过是一只鸟，一只不会说话的鸟。”
陈拉弓道：“对啊，它只是一只鸟，一只睡仙村的鸟。它属于这里。它不会跟你走的。”
鸟儿对许光子的话毫无反应，将头转开了。
许光子很失望，他向鸟儿挥了挥手：“再见了，小黑！我知道你帮过我，谢谢你！”
鸟儿还是没有反应。
许六年道：“走吧，光子，走吧。它好像不想理你。”
许光子走到门口，又恋恋不舍地回头。
这时他看到鸟儿双翅张开，鸟腿一蹬，突然就飞了起来。